248.月光
威廉挪到薇妮身邊坐下。
美人魚們朝他這邊聚來，嘰嘰喳喳地說着一個句子：“烏勒瑪。”
薇妮聽不懂美人魚的話，只見威廉輕輕笑了笑，沒有回答。
薇妮伸手抹着自己耳畔的花，手停在鬢邊，心裡亂亂的。
威廉說：“上次見過之後，聽說你去了南方。”
薇妮愣了一下，想起之前在佛蘭城發生的一系列的事，也不知道威廉知道了多少，只說：“是啊。”接着又補充了一句，“本來沒有想去很久，結果後來因爲一些事被耽擱了。”
威廉做了一個手勢，讓美人魚們收聲。美人魚們住了聲，卻仍舊好奇地原地游來游去，也不知道她們能不能聽懂人類的語言。
“我以爲你不會回諾伯城來了，”威廉輕聲說，聲音很快消散在風裡，讓薇妮無法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
薇妮也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會回到諾伯城來，或者說連她自己也有一些困惑。雖然她一開始告訴自己的理由，是爲了取得瑪格麗特太后的那幅畫，但是她騙不了自己，此後再回到社交圈，回到舞會，完全違背了她的初衷。
沒有得到她的回答，威廉徑自繼續說下去：“其實我也不知道爲什麼，聽卡特提起你回到諾伯城之後，就──鬼使神差地決定將舞會的請帖送給你。”
薇妮自嘲地笑笑：“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回來。”
威廉說：“大概卡特和艾瑞克也同你說過了，其實他們都不希望你參與到這場無謂的鬥爭中來。這一切本來就和你沒有關係。我想我大概是做了不該做的事。只不過，如果不這麼做，我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再見到你。美人魚們吵鬧起來，紛紛嚷嚷着“烏勒瑪！”“烏勒瑪！”
薇妮覺得顴骨彷彿被灼燒，大腦似乎在這一刻失去了理解力。
美人魚們唱起了一首歡快的歌，其中有幾條。還從水面躍起，在空中劃過一個漂亮的弧度，然後再落入水中。
“如果，”薇妮的聲音在美人魚歡快的歌聲中傳來，“如果你不是王子，你最想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威廉轉過頭來看她：“如果你不姓赫格倫，與切斯特城莫頓家族沒有任何關係，你想要過什麼樣的生活？”
薇妮想了想說：“如果我可以選擇的話，我想當自由傭兵，只接自己喜歡的任務。錢夠用就好。能夠保護在乎的人，希望我和我的朋友，都能過上自由簡單的生活。”
威廉擡頭看着月亮。溫柔地笑了：“我很感激自己是王子。因爲這樣，我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讓全洛非帝國的人民都能過上你希望的那種由快樂的生活。雖然這個目標看似遙不可及，但是既然我身爲王子，我就應該儘可能地去做到。這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的願望。”
月光落在他的眼睛裡，泛起清淺的倒影。
看在薇妮眼中，威廉就像天上的月光一樣，朦朧美好，似乎觸手可得，但卻是遙不可及。
不過是一段簡單的話。不知道怎麼的，偏偏就打動了薇妮的心。她在伊斯頓學院裡念過歷史，歷史上最偉大最傳奇的國王。名字都刻在沾染鮮血的勳章上。開拓疆土，打敗仇敵，聽上去熱血沸騰，但是傳奇的背後，堆積着無數的無名者的死亡。就連以賢德著稱的“賢王肖頓”。他的新政改革大典上，也殘留着黑暗法師們的骨灰。
水池旁邊的王子威利斯。仍舊和當年初見時的少年威廉一樣，平易近人，溫和低調。他沒有開闢疆土的梟雄野心，也沒有改陳革新的政治抱負壯志。他的想溫馨很法很。這樣的國王，不適合於存在於史詩裡，他更像一個真實的普通人，一個擁有更多權力和財富的普通人。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薇妮如是說，語氣堅定不移。
“謝謝你，”威廉真誠地微笑道。
薇妮說說出自己的疑問：“當初在寂靜森林是勃艮第公爵的人吧。裡
威廉說：“是啊。王子在十九歲繼承王位，二十二歲的時候，可以獲得全部的兵權。所以，勃艮第公爵需要纔會想盡早纔是剷除我。雖然我是名義上的王子，但是宮廷裡的事，不像表面這樣簡單。下毒、暗殺這樣的事，在每一個時代都不可避免。所謂的貴族，不過是表面的高貴體威廉說起這些的時候，語意習以爲常中帶着遺憾。
這樣的故事，薇妮在歷史課上學過。中世紀的黑暗時期，曾經有二十年的時間，一連換個六個國王。每一個都死於意外。
威廉輕聲補充說：“我的父親和母親，都是死於精心策劃的意外。”
薇妮說：“我很抱歉。”
威廉勉強笑笑，說：“這是身爲王室成員，就不可避免的事。”
薇妮說出了心裡的疑問：“其實在寂靜森林的時候，你不應該救我的。你爲了救我，自己差點死去。你是王子，我只是一個空有貴族頭銜的小姑娘。你如果爲了救我，而害死自己，這樣是不是很不值得。”
威廉看着她的眼睛，說：“可是，要我看着一個無辜的子民死在我面前而無動於衷，這樣的事，我真的做不到。”
薇妮仰身躺倒在草地上，說：“不管怎麼說，過去的事都過去了。現在我們都安然無恙，既然最壞的事情不曾發生，那麼我們現在做什麼都該無所畏懼。”
威廉也仰身躺倒在沾染了露珠的草坪上，說：“你說得對。不過既然涉及到權力鬥爭，那麼總有人會成爲犧牲品。”
“我知道。”薇妮輕嘆了一聲。
卡特、艾瑞克是她的朋友，艾維、伊麗莎白也是她的朋友。不過既然勝利只能屬於其中一方，那麼，雖然權力遊戲還沒有開始，她已經註定要失去其中的一半。
正如波利提克教授常常說的那樣“權力鬥爭中，從來沒有絕對的贏家。勝利與其說屬於強者，倒不如說是屬於最後的倖存者。”
不管明天會怎麼樣，此時此刻，薇妮望着平靜的夜空，內心平和安寧。
熟悉的旋律縈繞在腦袋裡，薇妮禁不住輕輕哼唱：“哪兒去了，甜的薔薇？哪兒去了，甜的薔薇？一旦逝去，永難挽回。我不復歸，我不復歸。”
美人魚們聽到薇妮的歌聲，齊聲合唱起來。她們的模仿能力很強，聲音極其優美，聽到美人魚唱歌，彷彿整個世界都會美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