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圭此番前來鄴城也是王詡的授意。
一則是王詡最近閒散得太過,有些事宜還是要見面授意纔好。二則,是鄴城進入了嚴冬,可是此地物資太過貧乏,吃食穿戴也不甚精緻,白圭人脈甚廣,此來就算是封鎖魏國的諸侯也紛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給這位奇世大商人讓路。一時間,讓這小城堪比京城的繁華富庶。
若輪討好恩師的第一等人才,舉天下非白莫屬。
恩師再過幾年也是快要三十而立之人,卻一直沒能膝下有子嗣,求子之路的艱辛真是讓聞者忍不住淚溼長襟。
所以此番他帶了的奇巧之物,也是以嬰孩所需爲主——綿軟而吸水的軟布是遠道而來,最適合做嬰孩的尿布。各種奇巧新奇的玩具,多時出自墨門高徒之手。至於各色滋補的補品,更是應有盡有,保證再體弱的女子吃了,也能一鼓作氣勢如虎,連生上幾胎。
王詡看了看白圭帶了的這些禮物,滿意地點了點頭,便又詢問了天下的諸事變化,雖然有耳目通報諸國國事。不過白圭走南闖北,見識更加獨到,所以也要讓他來說一說諸國的變化。
更重要的是,鬼谷的弟子們各自的歸處,如今並不盡在王詡的掌控中。所以王詡在聽聞了白圭的呈報後,敲了敲桌面問道:“那個張儀如今在秦國怎樣?”
白圭想了想道:“弟子之前曾在秦國收購秦馬。倒是曾經見了這張儀一面,他如今與公子嬴駟交結甚密……”
王詡點了點頭,只吩咐白圭打聽一下當日他帶着姬瑩出遊那日,同行之人都有些誰。
這一通閒談,已經是臨近中午。因爲白圭早上的時候,先去恭候嬴姬,是以早飯也食得不多,,腹中難免一陣空虛。
王詡瞟了瞟院裡的計時日冕,的確是到了午飯的時候,徒兒帶了厚禮前來,怎麼說爲人師者也應該款待一番。白圭見恩師看了眼日冕後,便心安理得地準備恩師吩咐食飯。
然後一代商祖似乎忘了自己的恩師如今依然是他人府裡烙了奴印的私奴。這留人食飯之事,真是可大可小。但是這府宅裡的女家主又甚是小氣,見天兒的尋找病奴的把柄,準備將他典賣出門,這等私自款待客人的錯處,王詡豈會犯下?
當下雖然聽見愛徒飢腸轆轆,長鳴不止,他也毫不客氣地說道:“此時已經是中午,你該是餓了,快些回去吃飯吧……”
白圭顯然沒有料到恩師會這般將他哄攆出去,當下微微一愣,一時有些晃不過神兒來,還在恍惚想着自己方纔說的話,心道:難道是自己方纔失言,惹了恩師生氣不成?
王詡本想跟徒弟來個心照不宣,哪裡想到一向聰慧的白圭這般遲鈍,便沉着臉道:“莫不是等着莘姬回來,跟她轉手一下身契?再飽食一頓?
白圭這才恍然:竟是一時忘了恩師的處境,女家主不在,確實難以留客人食飯啊!
趕緊起身與恩師告辭,自己灰溜溜地出了府門。
這正出大門的時候,正好撞見了迴轉的莘奴。
莘奴自認自己還算是個寬厚的女家主,雖然自己手下私奴大肆會客很不得體,她在臨出門時也特意囑咐了家中的僕役準備瓜果酒肉,方便王詡款待客人。
可是等到她下午回來時,才知白圭並沒有被留下食飯,自然禮讓了一番。可是白圭卻無奈地揮了揮手道:“我知莘姬心腸良善……然而莘姬對待恩師未免太苛責了些……這麼多年來,你當知恩師疼愛你的心思……惟願莘姬取了其中的幾分回報恩師便好,這天下也太平許多啊……”
留下了這段莫名所以的話後,提着大包小包來孝敬恩師的徒弟白圭,又在一串長長的腹鳴聲裡上了馬車匆匆離去。
莘奴立在門口望了望,便轉身迴轉了院落。正看見男人拄着拐立在了院門前。
得益於精心的調養,王詡的骨頭長得很快,如今可以穩穩地站立起來了,不過站久了,難免也會覺得雙腿發酸,總是得需女家主的一雙柔荑消解痛意。
“到了食飯時候,又不好好吃飯,倒是立在這裡做什麼?再說爲何哄攆了白圭回去?難道以後要他見了其他的同窗,說嘴我吝嗇小氣不成?”
王詡冷清地道:“不巧在進來時,聽聞姬想要五十萬金典賣了府裡的閒人,難免疑心府裡的庫錢不足,要拿人換糧,哪裡還敢留客吃飯?”
莘姬沒想到他遲遲未入正廳,卻是躲避在外面偷聽着自己與嬴姬的對話,一時有些被抓現形的羞惱:“原以爲能賣個好價錢,哪知這般的賠錢,竟是脫手不掉……她爲何眼巴巴地跑來我這?可是你的授意?”
王詡站得疲累了,便靠在了莘奴的身上,伸出長臂摟住了她的肩膀,毫不見外地拿女家主當了柺杖,低聲道:“當初飲了那碗蘑菇湯只覺味道鮮美,久之回味,又覺得其中有些不止的醋意,總是要解了醋味纔好嘛……”
他話裡的意思,莘奴明白,可是說她拈酸吃醋,卻不能認,只拱了拱身上靠過來的偉岸身軀,氣惱地說:“自己站直些,這般讓我怎麼走路……再說你有無妻兒同我有何關係?何須同我解釋?”
王詡卻微微一笑,終於站直了身子,牽着她的手,一步步慢慢移進了莘奴的臥房。待得入了臥房,他自打開了妝盒的小抽屜,在裡面抽出了一條紅繩,挑了挑眉,揮了揮道:“過來,我給你係上……”
他手裡的那條,正是那日被莘奴扔甩在了地上的那一條。
那日他負氣走後,莘奴也氣鼓鼓地出了院子,可是鬼使神差一般又迴轉了過來,將那孤零零地躺在落葉之中的紅繩撿起,帶回了自己的屋室之內,放到了妝盒之中。
卻不成想他是何時發現的,今天又自拿了出來。這樣的情形,若是再繃着臉,將紅繩扔了出去,一定會讓男人再次變了臉色。再說那次二人因爲紅繩鬧得不歡而散,莘奴實在不想再經歷那樣沉悶而尷尬的窘迫,於是遲疑的走了過去,被他一把拉入了懷中。
男人直握着青絲的大掌甚是靈巧,一副駕輕就熟的模樣,
只因小時莘奴頑皮得緊,穿入枝椏鬧得頭髮凌亂。又怕回去被母親責罵,都是王詡替她收攏長髮,各式的髮辮編紮起來也是有模有樣,得心應手。
如今荒廢了多年,卻不曾減損了技藝。不一會的功夫,瀑布般的黑髮兩邊挽起,有層次的聚攏到中間,再用紅繩細細地纏裹,打出一個別致的髮結,再從耳後繞過垂至胸前,竟是有幾分新嫁娘的嫵媚嬌態。
王詡低下頭看着自己懷中的麗姝,曾經頑猴一般的女娃娃,如今已經出落得美眸顧盼,華彩流溢,那一點紅脣嬌豔若滴,腮邊垂下的髮絲更是顯得那臉蛋如月一般的皎潔,而三千青絲俱被紅繩束縛,在滾圓而又飽滿的胸前勾勒出一抹誘人的弧線。
他也曾質問自己究竟是着了什麼魔,爲何偏偏對這個懷裡冷心硬情的女人戀戀不放。可是莘奴是這世上唯一一個與他共享年少最美好之人,就好像樹藤纏繞,在歲月靜好之時,緊緊地糾纏之間,樹與藤早已經將對方狠狠地揉到自身之中,就算撕扯開,也是連着筋骨,疼痛不已。
還記得從昏迷中醒來,發現莘奴竟然對自己這般痛下毒手時,心內涌起的憤怒與絕望。
可是當看到她的書信時,他才知,她雖然急於逃離自己,可是到底有幾分的“捨不得”。
只這份分便夠了,也足以讓本已絕望痛苦的心抓握住一線昇天之機。
兩年前的那場酒精與嫉妒點燃的怒火,將他與她之間燒燬得殘垣斷壁,如今在一片荒原之上,終於萌發出了一點新綠,有這一點便足夠了,也足夠他重新謀略,徐徐圖之,這一次,他不會再重蹈覆轍,讓她的心離得自己那麼的遠……
靜靜地凝視間,他慢慢地低下頭,吻住了她紅豔的脣。
許是窗外的秋日灑入得太過美好,莘奴竟然沒有躲閃,只是閉上眼與他的熱脣纏繞。
這樣的吻,似乎有別於以往牀榻間的激情吞噬,男人的脣舌好像在品嚐着最嬌豔的一朵花兒,不忍重力一般輕輕地品嚐輕啄。可就是這般溫柔纏綿的吻,竟讓莘奴的胸口升起一股說不出的,從來沒有過的,如梅子一般酸甜難解的滋味……
這般的滋味竟然讓人有種難以剋制的羞澀之心,莘奴彆扭地推了推王詡,卻再次被他摟入懷裡,纏綿不休……
晚上食過了飯,莘奴從白圭送來的奇巧禮物中,揀選了些給姬瑩送去。
可到了她暫居的府宅裡時,卻發現她並沒有在府上,問過服侍她的侍女才知,下午時,她帶着一名婢女上街區買布料去了。
莘奴不以爲意,只想等姬瑩回來,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見人回來。
就在她準備着人去尋時,那跟隨姬瑩出門的婆子,頭髮蓬亂一臉慌張地回來,看見莘奴裡立刻說道:“快……快派人去救……,我們遇到了一羣亡命之徒,姬被人擄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喵~~~~~~莘奴真正的初戀感覺來得略晚,其實狂仔想說換個人玩耍,更有新意呢~~~
咩~~那個瞪眼看狂仔的兇漢是wh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