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虎只是聳了聳肩膀,並沒有說話。這姓白的又沒有如他一般,在河水上人事不醒地漂浮了一夜。也幸好是人事不醒,不然若是一翻身的話,怕是要栽進河裡活活淹死了。所謂一朝經蛇咬,十年怕井繩,所以他永遠不會如白圭一般瞎了一雙眼,將那個心狠手辣的女子看成一隻剛長了毛的鳥崽子。
經過幾日的將養,王詡已可以在院中緩緩的行走幾步了。待得氣息調養得宜時,也是論會召開之時,莘奴一早便修書給了魏王,懇請他安排專人排設論會的坐席及進場的次序,讓王詡能早一些進去,不必步履踉蹌地在衆人面前露出馬腳。
其實這些事情,王詡宮中的眼線一早便佈置安排下去了。可是王詡卻並沒有言語,只是任着那略有些緊張的小女人忙碌着。
當羣賢論會開壇日之時,他換上了莘奴親手爲他縫製的深衣之後,烏髮攏於金冠之中,黑色的深衣修飾着身形,安適地坐在席榻之上的便是一位風度翩翩的男子,任誰也瞧不出來他身負着重傷。
就在莘奴準備送王詡出門時,卻發現一旁的侍女又捧來了一件衣裙,那顏色也是同王詡身上一般的黑色,甚至連花紋圖飾也甚是相仿。
“這……”莘奴有些不解地望向王詡。
而王詡則看着她,一臉淡然道:“你身爲我鬼谷弟子,這樣的集會怎可不參加?”
“……”
此次論會,魏王也甚爲重視,他一向自比爲愛賢若渴,堪比文王的明君,這等在天下衆位名門大家前露臉的機會又怎能放過?於是,開壇首日的定鑼焚香便由魏王主持。
因爲龐涓戰事失利,而日漸頹色的魏王,今日可算是精神振作了許多,高聲誦讀着宮中筆官寫下的讚頌羣賢的頌詞。
王詡在天下讀書人的眼中算得上是位名聲響亮的隱士高人,是以他的座席也排得甚是靠前,只是與其他攜弟子參與盛會的羣賢不同,他的身旁並不是男弟子,而是一位明豔動人,讓人有些移不開眼的女弟子。
那女子身穿一件與鬼谷子相似的玄色禮裙,寬大的衣襬倒是一時看不出她的身體曲線,只是襯着那臉愈加的嬌小,看起來倒像是碧玉之年的少女一般。可是就算是再明豔動人的女子,參加這種場合,攜帶在身旁也是大爲不妥。
在一羣長鬚的男子中,她這個女子甚是扎眼!
衆人皺眉搖頭的同時,不由想起世間傳聞鬼谷子貪圖享樂窮奢極欲,鬼谷中堪比紂王酒池肉林的場所比比皆是,如今一看,竟是名不虛傳!不過是參加盛會的須臾功夫而已,身邊也要攜着軟玉濃香。
不堪入目!不堪入目!
論會之上看這王詡不順眼之人大有人在,是以當魏王主持了開鑼焚香之後,衆人紛紛環繞講臺落座,便有人迫不及待地衝着王詡發難。
這說話之人看起來應該是儒家弟子,一身的儒服長衫,渾身上下不着華飾,看上去就是恪守儒家的安貧樂道,可惜人看起來質樸,那嘴裡卻說浸滿了毒汁的劍芒。他先是衝着王詡一抱拳,然後說道:“秦國商君昭告天下,舉行這次羣賢大會,其用意便是平息天下的紛爭,爲百姓帶來福祉。與會的每一位賢子及其弟子,皆是殫精竭慮,苦思治國濟世良方,可是尊下久負盛名,培養的弟子也皆是各國棟樑,可是爲何行事卻是這般的荒誕?如此嚴肅的聚會,卻只帶着位美豔侍妾在身旁,難不成當作了歌舞夜宴,要來恣意狎玩一番?”
王詡目光微轉,冷冷地瞥向那人,可是他正想說話時,身旁的女子卻突然開口,說道:“觀你服飾,當是儒門中人,猶記得孔夫子曾言“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便是點出了要守口德的要義,方纔魏王祭禮,衆人皆是虔誠跪拜上蒼,心內莫不是想的一會聆聽諸君的高見……”
說到這,她故意停頓了一下,一雙美目輕輕飛斜,鄙夷地盯着那男子道:“唯有君志不在此,只一味猜度鬼谷子身邊安坐一女子是何用意?這好奇,原本也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但君張口便言我乃是美豔侍妾。而這羣賢之會只我一人便成了讓天下人唾棄的酒池肉林,這便讓小女子百思不得其解,如今我只是安坐在席榻之上,並無行任何污穢之事,緣何到了你的口中便這般的污穢不堪?究竟是我,這鬼谷中的女弟子玷污了論會,還是你滿腦子的男盜女娼,不修口德,污染了諸君的耳朵呢?”
莘奴她雖然修習的乃是商道一門,可是論起這口舌的便利,加上常年與王詡鬥嘴的緣故,實在可算上詭辯一道天然的小師姐了!”
這話一出,乍一聽竟是無法辯駁,尤其是那魏王,一見自己心愛的女兒,竟被誣衊爲妲己一流,登時臉色一沉,發聲道:“久聞鬼谷子門下人才包羅萬象,更於近年招收了幾名賢德的女弟子。這位莘姬在我魏國與齊作戰物質匱乏之時,組織商隊,售了近萬張牛皮給我魏國。這些牛皮俱製成了鎧甲,替將士們抵擋刀劍,挽救了無數魏國勇士們的性命。而她運往各處的糧草,從不囤積居奇,如奸商一般故意提高價格,而是以平時的價格供給各國的商鋪糧店,解救了無數百姓,這樣的女子,哪一點遜色於鬚眉?”
在座的諸君,雖然未如那莽撞的儒生一般開口詢問,但是心中大抵是如此鄙夷地想着莘奴的身份。
卻未曾想,這麗姝竟然也是鬼谷子的女弟子。而且這女子不僅是王詡的商道女弟子,更是看上去頗得魏王的青睞,竟惹得一代諸侯爲她辯護。有些方纔想要張口刁難王詡的,不禁慶幸,幸虧沒有說出口,不然豈不如那位儒生一般尷尬得下不來臺?
作者有話要說: 喵~~二更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