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寂靜無聲,支楚月的聲音彷彿讓周圍的空氣一滯,只幾秒,又恢復了生氣,葉子被北風吹得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音。
宋引然坐在長凳子上反應過來,一聲嗤笑,望過來:“我猜的果然一點都沒錯,是你搞的鬼吧支楚月?”
支楚月不搭理他的話頭,只是開口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你還要裝到什麼!”宋引然被她無所謂、置身事外的態度惹怒,“你以爲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
果然像鍾可兒說的那樣,他一點都等不得,逼急了就會胡言亂語,支楚月微微笑起來:“我要裝什麼?”
頓了頓,有些遲疑:“你說的是昨天廣播的事情嗎?”
“真的不好意思,昨天的事情我也很意外,我甚至沒想到,我前腳剛剛發帖告訴大家我對不起你,下一秒你就向全世界公佈你是故意設計我的,是誰在裝?”
支楚月苦笑着:“宋引然,你有沒有搞懂,裝的人是你,獲得全體同學讚揚,但是造假的也是你,你對不起我,但你更對不起那些真心實意相信你正義善良的人!”
支楚月喊出來,她還是頭一次在陌生人面前情緒爆發得如此強烈,喊得面紅耳赤,過於投入,過於有感染力,好似把她這些月受到的委屈、不滿都宣泄出來。
“宋引然,你太沒格了。”支楚月頓了頓,“起碼,欠我一句道歉。我是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你有什麼立場指責我?”
宋引然崩塌了,比起被曝光所謂的“罪行”,躲在暗處的敵人更可怕,他失神地喊:“所以,真的不是你乾的!?”
“宋引然,你設計我的時候是不是就覺得,我永遠沒有能力反抗你。”支楚月冷笑一聲,“在你心裡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嗎?”
“我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我什麼都沒有,我拿什麼和你爭?”
支楚月居高臨下地望着他,平靜的麪皮下,實質手都在微微發抖:“怎麼?以爲是我,就可以隨意拿捏我,隨意控制我,設計我,幫你澄清解釋,這一切都是誤會是嗎?”
“宋引然,你這麼能這樣?”
她都要哭出來,太委屈了,她一直都清楚地明白,自己不過是權勢的附屬工具,只是當現實赤裸裸地告訴她,她任人宰割時,還是不由自主萌生出一絲抗意。
“很遺憾。”支楚月嘴皮子微微發抖,連發音都顫巍着,“那個人不是我。”
說完,忽然又有種快意,宋引然坐在凳子上低垂着頭,落魄不堪,連影子都透着失落無措。
許久,宋引然嘆出一口又苦又澀的氣:“支楚月,你贏了。”
支楚月愣住了:“我不記得我們有什麼約。”
宋引然自顧自地說着:“十月份的時候,我和她有個約定,讓你喜歡上我,讓你和我在一起。”
支楚月吃驚地看着他:“你們瘋了?”
她知道宋引然和王鈺星在設計他,卻不知道事情可以拉回到兩個月之前,在她不知不覺之中,有些人已經把她當成了靶子,任由別人算計。
長達兩個月的算計。
在她印象裡她只是個不上不下的普通人,一個和許知遠勉強說得上幾句話的普通人。
支楚月已經氣到嘴脣發抖了,堪堪忍住沒有揮起拳頭去揍他。
“我和她賭,我會成功的。”宋引然笑了笑,“你別生氣,我也是受害者。”
“所以呢,你現在來博取我的同情嗎?”支楚月冷笑一聲:“你們的事牽扯到我身上,
你又有什麼資格來控訴。”
“她喜歡許知遠,這是我很早就知道的事情,可我沒想到我們在一起那麼多年了我會輸給許知遠。我以爲我們會順其自然,高三結束就能名正言順地在一起,可是,我沒想到最後會突然闖入一個許知遠,我們開始無休止地吵架,因爲她喜歡許知遠,她得不到,就要逼我,因爲我喜歡她,我做不到看她痛苦難過,我幫了她。”
“她逼走了蘇真真,卻發現他眼前突然多了一個你,她跟蹤你,發現你已經融入他的朋友圈,那天晚上她生了很大的氣,一邊氣又一邊哭,連我也不見,我就站在她樓底下,看她愛得發狂,我卻無能爲力。”
“暑假她悶在家裡,走出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宋引然,你喜不喜歡我。我說喜歡啊,我一直都喜歡,我很坦然,可接下來我後悔了,她利用這個籌碼,逼我,把你們分開。她說,你做到了,我們就在一起。”
“可我明明明白,這樣只會讓她離我越來越遠,可看見她被摧殘得沒有了生氣的眼睛,我妥協了。”
支楚月沉默地聽着,宋引然突然扭頭,像是從回憶帶給他的苦痛中暫時脫離出來:“欸,支楚月,我當時看着你的眼睛,突然發了瘋,想着就這樣吧,放棄對王鈺星的愛,正式追求你也不錯,畢竟你是個不錯的女生。”
支楚月皺了皺眉:“但你很快又後悔了,你放不下。”
“是,我後悔了,要不然也不會有後面的事,你問我是不是知道那天的事情,我撒謊了,我猜到了是王鈺星的謊言,但我還是去了,因爲我怕她會對我失望。”
宋引然自嘲地笑了笑:“我很慘吧,喜歡了那麼多年換來一個這樣的結果。”
支楚月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竟然沒忍住笑出聲來:“你們自作自受怪得了誰?那我只能祝你們百年好合,長長久久。”
宋引然臉上升起一絲羞愧,卻不明顯,半響才憋出一句話:“嗯……謝謝。”
“我不會可憐你,也不會原諒你們的所作所爲,如果你今天和我說那麼多是因爲你心裡不安心,那我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告訴你,我不會原諒你們。” 支楚月一字一頓地看着他憔悴發青的臉說,頓了頓,接出下半句:“就這樣吧,不要再來找我了。”
“支楚月,你真冷血啊。”
“我冷血?那你們傷害一個和你們感情糾紛毫無關係的人的時候不冷血?你口口聲聲說你是受害者!你算什麼受害者!這件事情從頭到尾的受害者只有我一個人!只有我一個人被你們辛辛苦苦算計兩個月!只有我一個人被捲入輿論暴力!你有什麼資格啊,宋引然。你要讓我爲你的懦弱不甘買單?我只是不原諒你就在這糾纏我,你算什麼男人!”
支楚月回想起這段時間就會覺得渾身難受,細細長長的針在不知不覺之中插入她的皮肉,
而她才後知後覺地覺得痛。她衝着他說,本來還能勉強剋制情緒,後半段卻在她無意識地喊了出來。
她太痛了,痛得好像失去了知覺,眼淚卻在情緒溢滿中放肆地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