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蒯良這話,芮昭可謂大驚失色,連忙擺手否認道:
“不是不是不是!蒯九段您說什麼吶!我和李菁哲只是普通同學而已!
“李菁哲他當時可是我們全校成績最好的學生!早早就保送到了青華大學!我個普普通通的棋手怎麼配得上啊!”
可儘管芮昭一通否認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看起來發自肺腑,可其餘兩人此時的表情卻都不怎麼自然,似乎對於這番話都有些難評。
直到過了好幾秒後,終於性子爽朗的蒯良終於先忍不住笑了起來,隨即向李菁哲伸手道:
“啊,小哥你挺利害,沒想到是青華的高材生啊!”
“嗯,蒯良九段你好!”
現在的李菁哲對於圈內的著名棋手自然有所瞭解,當即禮貌地伸過手去。
“我叫李菁哲,芮昭的好朋友。現在在青華姚班,過完暑假上大二。”
“姚班……”
聽到這個詞的蒯良微微眯了眯眼睛。
雖然頂尖職業棋手們絕大多數都沒有系統讀過高中,但青華姚班“搖錢樹”之首的名號在社會上也有不少人清楚。
“啊!不愧是昭天后的同學!果然非常優秀呢!
“像小雷那傢伙雖然去年也拿了京大的offer,不過含金量自是和靠文化成績保送進青華姚班的大牛差得遠,也就靠個世界冠軍和所謂‘未來第一人’的頭銜撐撐場子了!”
這話聽起來客氣,但世面也算見過些的李菁哲一下子就嗅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味道,不由得眉頭微蹙。
尤其是……隨着最近芮昭大大出圈,有些奇怪的坊間謠言也隨之而來。
不過一旁的昭天后卻一點聽不出二人話中暗藏的刀光劍影,傻乎乎地糾正道:
“蒯九段,也不能這麼說啊!
“雷歧九段十八歲不到就能拿到世冠,也是特別特別厲害的呢!反正他和李菁哲都比我厲害多了!”
“……”×2
對於芮昭的反應,蒯、李二人再次同時陷入了沉默,氣氛滿含微妙的異樣。
“……我、我說錯什麼了嗎?”
終於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的芮昭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有!”
輕嘆一口氣後,蒯良重新露出爽朗的笑容,打破了尷尬的氣氛:
“不過別太妄自菲薄了呀昭天后!你最近快棋也下得挺不錯啊!
“你在圍甲上贏的那兩盤快棋我都看了,很有進步!聽說你還贏了杜長老,有這事兒嗎?”
“那個……是、是杜大哥有些疏忽而已啦……”
“那就是有嘍!可以啊!
“既然快棋下得那麼好,那這回應裔杯,我可很期待你的表現哦!”
“嗯?這回應裔杯?”
聽到這,李菁哲不免有些疑惑:
“可應裔杯作爲世界大賽,不是保留時間兩小時以上的慢棋比賽嗎?和快棋下得好不好有什麼關係啊!”
蒯良擡眉一笑:
“嘿嘿……青華小哥你這就不懂了吧!
“別看應裔杯是慢棋比賽,但在半決賽前,其實對於棋下得快的棋手是很有優勢的。
“‘昌其規則’……你應該還是有所瞭解吧?”
“嗯,基本知道。”
“那就簡單了呀!”
蒯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對於我來說,兩小時下完一盤棋綽綽有餘,可對於很多其他棋手來說……就未必了喔。
“開局就自帶至少兩目的額外優勢,這怎麼不能說對於棋下得快的棋手有利呢?”
“啊……”
聽到這,李菁哲總算明白了過來。
應裔杯所用的“昌其規則”,是由愛國企業家應昌其先生所單獨創立的一套規則,在非常多的方面具有其獨特性,也解決了很多圍棋勝負中的極端問題。
不過除去大多數對於極端情況的規定外,與華夏規則一樣採用“子空皆地”計算原則的昌其規則,在最後計算雙方領地的方式上其實與華夏規則沒有本質不同——“黑貼八點、和棋黑勝”說到底還是黑貼三又四分之三子。
故在絕大多數比賽中,昌其規則相較於傳統華夏規則最大的區別,其實還是獨創的用時與勝負掛鉤的制度。
與其他圍棋比賽大多數所採用的“保留時間用完後開始讀秒,超時判負”不同,昌其規則採用將所用時間與盤面結果相關聯的【延時罰點】制度。
即保留時間用完後,通過減去扣除兩點(一般可以直接認爲是兩目)換取保留時間的六分之一進行延長,最多扣除六點、延長三次,三次之後再次超時則直接判負。
而保留時間嘛……應裔杯歷來是決賽3.5小時,半決賽2.5小時,其他輪次2小時。
在這麼個規則下,直到半決賽前,擅長快棋的棋手基本可以不用擔心被罰點,而習慣於其他比賽慢棋用時的棋手則必須要在三小時的時間內下完不說,還極可能背上至少兩目、至多六目的額外貼目——這對於職業棋手來說是非常重大的差距了。
“……這麼說……倒的確是呢……”
眼見李菁哲已經理解,蒯良也不再在這話題繼續下去,似是一時興起地繼續向芮昭問道:
“那個……正好芮昭!我這今天還下得有些意猶未盡,我們找個地方下盤三十秒一手的快棋怎麼樣?
“正好我也試試你這近一年來進步如何!”
“好呀好呀!”
少女答得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可在答應之後芮昭才似乎記起什麼一般,踟躕道:
“可、可是……
“黃寶洋爺爺還沒回來,他今天特地說想見見我的……”
“……沒事的芮昭。”
就在這時,黃寶洋聲音從門外傳來。半秒後,笑容慈祥的老者便回到了貴賓觀戰室中:
“能見見你就不錯了,耽誤你太多時間反而不好意思了!
“就是……我和菁哲一起觀戰,應該不要緊吧?”
“喲!是黃老爺子啊!原來你和這位青華小哥也認識啊!”
見到黃寶洋後,蒯良語氣一點不見生分,看樣子先前就認識,倒是直接替芮昭答應下來。
“那芮昭,我們去借棋具和棋鍾吧!
“等下我們就在這下一盤!也算給黃老爺子下盤表演賽!”
“好的!”
對於向蒯良討教快棋的機會,芮昭自然不願意錯過。
和黃、李二人簡單道過別後,便興高采烈地跟着蒯良一起去借棋具去了。
……
“唔……這姑娘眼裡確實只有圍棋呢!”
見蒯良及芮昭已經走遠,黃寶洋輕聲感慨一句,隨後瞄了身旁的後輩一眼道:
“菁哲……你今後有沒有興趣衝擊一下職業段位?”
“職業段位?”聽到這個突如其來的建議,先前完全沒有這個想法的李菁哲不免有些詫異。
黃寶洋微微一笑,解釋道:
“啊……不是說讓你真的去把精力投入到職業比賽中——以往也有很多大學生來衝段,只爲圓自己第一個念想的。
“只不過,既然你現在在以圍棋作爲切入點從事AI方面的研究,那讓自己棋力更強一點總歸對你的研究有好處,而有職業段位也會讓你的研究成果更具有說服力。
“再來嘛就是……
“我覺得,芮昭這姑娘以後要找另一半的話,基本只會在下棋下得好的裡挑呢,沒個職業段位恐怕不行哦。”
“啊……那個。
“黃爺爺,我其實沒在追她的……今天過來只是想解釋一個先前的誤會。”
稍稍猶豫後,李菁哲還是決定澄清一下。
“……這樣啊?”
黃寶洋表情不變,只是揚了下眉毛道:
“你可想好哦!
“你現在後悔還有機會彌補,可要等以後再後悔,那搞不好可就追之莫及了!”
聽得這話,李菁哲本還想說些什麼,但終究沒有開口,只是沉默許久,若有所思。
…
…
三天後,2024年7月29日。
第十屆“應裔杯”世界職業圍棋錦標賽本賽,於東江市應裔大廈,正式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