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
“怎麼雷歧九段給我打了那麼多個電話啊！”
12月1日傍晚六點，尚禮天穹酒店。
剛剛又輸了5000塊出去給孫猴兒的芮昭剛想去酒店小賣部簡單買點東西回來吃時，卻不由得被手機中一連五個未接來電嚇了一跳。
她對弈時一向只允許少數幾個白名單的電話鈴聲提示，避免被打擾，是以他人給她的電話消息經常沒法得到第一時間回覆，這回雷歧也不例外。
再看微信，果不其然雷歧也早已留好了言：
【有空時直接給我電話，我隨時等着，有事問你。】
這、這什麼情況呀……
芮昭下意識地嚥了下唾沫。
自打她認識雷歧之後，兩人間就是一個接着一個的誤會。
是以兩人雖然是同齡的職業棋手，且芮昭的一位老師還是雷歧的親爹，可關係卻一直不鹹不淡。
就連不擅察言觀色的芮昭自己都能感覺得到，兩人間的氛圍總是有種莫名的微妙感。只是因爲二人複雜的過往，她也不好去多問，很多時候也只能裝傻。
但也正因如此，雷歧的如此着急地聯繫她讓她感覺到非比尋常，便趕緊一個電話撥了過去。
而對面，也幾乎是秒接：
“雷歧九……”
“芮昭，你爲什麼硬要上這個農心杯？！”
芮昭連招呼都還沒打完，對面的雷歧便低着聲音、直勾勾地一個問題拋了過來，都不帶任何鋪墊的。
“誒？！爲什麼……”
芮昭喃喃念道一聲，隨即便明白了過來，不好意思地撓頭答道：
“啊……雷歧九段你知道了呀！
“那、那個！我不是故意瞞你的！
“尚主席和我說，除了我爸媽外不要對任何人透露這件事……你也是從尚主席那知道的吧？
“不、不過你放心！
“儘管我並不厲害，但如果只有一盤棋的話，只要我像去年跟金佑恩九段下時一樣，應該可以……”
正當芮昭以爲雷歧之所以如此急切地來找自己，是因爲對自己實力有所懷疑時，不想對面地少年卻毫不客氣地猛然打斷了她的話語：
“我不是在質疑你的實力！
“你有多難纏，我可是比誰都清楚！”
把話頭搶了過來之後，雷歧似是意識到自己有些太激動了，便緩了緩語氣沉聲說道：
“……可你知不知道，你去年可是直接被送上救護車了？！
“你又知不知道，以你的成績強行拿這張農心杯外卡，要是最後沒能成功贏下柳世賢，會引起多大的爭議與反噬嗎？！
“你……聽我一句。
“現在去和尚老師說退出還來得及！你沒必要趟這渾水！”
“啊……”
聽到這，芮昭稍稍愣了一下，大大的眼睛輕快地閃動幾下，最後輕聲答道：
“雷歧九段，你說得很對呢！
“但這樣做……應該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如果能用盡可能使用‘心流’並且能夠借用倪師兄的飛刀的話，我應該會很強！強到雷歧九段你或許都贏不了的那種！
“既然明明有這麼個機會擺在這，我卻因爲種種原因瞻前顧後，空看着倪師兄懊悔……那我肯定會後悔一輩子的。”
“嘖！你個憨憨就不能爲自己考慮考慮嗎？！
“你真以爲這件事最多隻是自己身體遭罪外帶輸棋那麼簡單？你和林睿昕關係那麼差，而他的那些粉絲又特別能折騰！
“你一旦失手，他們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將一切髒水都往你身上潑！到時候你的名氣搞不好全部會成爲你的負擔！”
“啊……這，好像確實會這樣……”
芮昭想了想，不禁苦笑起來：
“不過……那也沒辦法呀！
“對我來說，自己內心的想法，肯定要比別人怎麼想的要重要得多！
“既然尚主席他們給我了走上這個舞臺的機會，那有相應的風險也並不奇怪——人生有舍方纔有得，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
“我覺得……這已經是我最爲自己考慮的決定了。”
這番話說完後，電話那頭一下沉默下來，僅僅只有輕微而急促的呼吸聲傳來。
芮昭能夠感覺得到，對面的雷歧中間有幾次想開口說什麼，但剛張口卻又將話生生嚥了下去，顯得異常糾結。
芮昭也不明白對面的雷歧爲什麼會有如此表現，只得趕緊勸慰道：
“那、那個，雷歧九段你放心！我、我真還挺厲害的！
“我最近也把水平比較低的女子賽事都推掉了，騰出來的時間一直在請孫師兄和我對練！努力在農心杯前再提升一點，絕對不會拖大家後腿的！
“就、就是女子圍甲有其他人的心血，這個總歸要下完……”
“你說……請孫熠對練？”
剛剛沉默的雷歧聽得不對，又突然出聲打斷道。
芮昭連忙趁此機會解釋：
“嗯！我最近一直在請孫師兄跟我對練，感覺效果很好！
“從20號開始已經下了有差不多四十盤棋了！”
聽到這，雷歧明顯有點疑惑：
“……啊？四十盤？！
“孫哥他……那麼閒的嗎？！和你下那麼多盤棋？！”
“那個，一開始孫師兄是說沒那麼多時間啦！”
芮昭當即說明道：
“但我說贏我一盤五千塊後，他還是答應了下來……”
“你等等！”
對面雷歧的聲音猛然一高：
“贏一盤……五千？！
“那你這段時間，豈不是已經花了二十萬出去？！”
“呃，差、差不多呢！
“就、就孫師兄他壓制下手還是確實蠻厲害的，這些天我就贏過他兩盤……”
芮昭尷尬一笑，努力地解釋着：
“不、不過雷歧九段你放心！我會繼續這麼練，一直到農心杯出場之前！
“我已經感覺到自己是有在一點點逐漸進步了，尤其是官子！到時候我實力應該多少會再提高一點！
“而且，現在訓練比賽我‘心流’還用得比較剋制，屆時那盤棋我能用得再兇一些，那我……”
“……夠了！”
雷歧低沉卻有力地聲音再次從聽筒裡傳來，同時還有一陣陣粗重的呼吸聲：
“我，知道你意思了……
“將你放進名單是棋協的決定，我肯定服從安排。既然你傻成這樣，那我也救不了你！
“就是……你別以爲進了名單就一定能上場了！
“到時候你花了這些錢和精力，結果回頭沒能上得了場……
“你可別怪我沒提前和你說清楚！”
丟下這句話後，對面的雷歧猛地掛斷了電話，徒留芮昭迷茫地站在原地，一時有些沒有回過味來。
…
…
“雷歧九段，首先恭喜你用一波兩連勝結束了第二階段的爭奪！
“在昨天和今天相繼淘汰樸閔烈和上野虎一郎後，你再次爲華夏隊爭取到了人數優勢！
“現在南韓隊剩下柳世賢、李廷延兩代領軍人物，東瀛隊僅剩下主將一條拓哉一人，而華夏隊仍有三人！可謂在後續的第三階段佔得先機！
“請問你如何評價你這兩場的發揮呢？”
“總之……一場場去拼吧。
“今年雖然拿了【國手】和昌棋杯兩個冠軍，但整體發揮，我確實不是非常滿意。
“尤其是世賽上，三爽杯上決賽輸給徐相恆，通舸杯、應裔杯兩次輸給柳世賢，而苗家百靈杯那麼好的機會我也沒有抓住。
“包括，這兩天贏下樸閔烈和上野也不是非常值得誇耀的事情……
“呃，這當然不是說兩位高手實力不強。
“就樸九段可能剛好發揮不是那麼好，而上野九段就自從輸了那盤棋後，可能還是沒有完全調整過來……總之自己還需要更多加努力。”
“啊，雷歧九段對自己的要求很高呢！
“但……不知道雷歧九段你有沒有注意到一件事情——今天下午華夏棋協剛剛對外公佈了十一月的等級分情況。
“不出衆多棋迷所料，憑藉着在昌棋杯、圍甲聯賽及名人賽上的出色發揮，你首次超越林睿昕九段，登頂國內等級分第一，請問你有什麼感受呢？”
“……啊？
“我第一了？！”
“是的！恭喜你！
“而下一步……
“雷歧九段你是不是就該展望明年年中再一次挑戰象徵國內第一人的【棋聖】頭銜了呢？”
“呃，聊這個……還太早。
“現在對於華夏圍棋最重要的是世賽冠軍和農心杯冠軍，對我來說終結擂臺及世賽再次奪冠纔是眼下最需要做到的事情。
“【棋聖】與其相比……真不算什麼。”
“啊……我、我明白了！
“謝謝雷歧選手接受我們的採訪！預祝你在接下來的LG杯上繼續取得好的成績！”
“謝謝！”
“好的，以上就是雷歧九段的採訪內容！
“儘管最近一年多來，南韓柳世賢九段的持續強勢以及東瀛棋手的重新崛起，給華夏圍棋隊帶來了不小的衝擊。
“但隨着以雷歧、芮昭爲代表的新生代力量不斷成長成熟，我們可以相信，華夏圍棋目前面臨的困難只是暫時的，也請所有的棋迷朋友對於華夏圍棋多一些寬容與耐心。
“央視記者年麗麗，南韓釜州報道。”
……
唔……這採訪，就平平無奇啊！
幹嘛還專門發我一下……
12月4號晚，南韓釜州農心酒店。
本來在練棋的雷歧看完自家老爸發來的一個新聞視頻，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而這個視頻後面，則還跟着兩句話：
【怎麼樣兒子！】
【你看連央視記者都非常肯定你取得的成績！完全將你視爲未來華夏圍棋門面的樣子！】
【包括我也感覺你最近越來越有大將之風！老爸特別特別爲你驕傲！】
哎……
不抓緊成熟起來的話，都壓根沒法和你學生比了啊！
雷歧不由得於心中輕聲唸叨一句。
她甚至……
都已經在女子圍甲裡都被連續賽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