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屏小友,需知勝敗乃兵家常事,何況此番對手今日確實下得精彩呀,定庵捫心自問,若是今日換作了我,那肯定也是抵擋不住,所以你也不必太過難過。”
“唉,我的定庵兄呀,你是知道我這人的,我是從來不敢小看天下英雄,因此輸給此人我也是能夠接受,只是今日此輸法,還是讓我感覺有點憋屈。”
“憋屈?”
“那是當然,正如.....對了正如在2年以前,你那次在網絡上和老聶交手,你第4局輸給老聶以後,定庵兄難道不覺得憋屈?”
“那一次呀......哦對了對了,是極是極......”
“哈哈哈哈。”
聽到自己外掛這樣的迴應以後,李襄屏心中的鬱悶稍微舒緩。
李襄屏剛纔說的,是在兩年前首屆“網絡圍棋聯賽”上老施和老聶的交手,那次比賽老聶用的是“大刀關勝”的馬甲,他和老施一共下了5盤,老聶贏下了其中兩盤。
雖然那次比賽,老施其實並沒有用出全力,他主要還是以熟悉現代的“小目圍棋”爲主,然而不可否認,老聶的那兩盤勝局確實很漂亮。
尤其是兩人下的第4盤棋,老聶把自己的優點都完全展現出來,各種簡潔明快的判斷,各種自然流暢的轉換......
總之在100手棋之內,老聶就以他卓越的大局觀,他通過幾個連老施都沒有想到的大轉換,在高速運轉中很快就佔據了明顯的優勢。
而今天這盤比賽,其實就有點這個意思了。
說句心裡話,其實對於今天這盤棋,李襄屏也自認爲發揮了水平,不能說下得有多好吧,但正常水平肯定是發揮出來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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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大李兩個高招一亮,一步達到“類狗招”等級的高招,一步體現極強大局觀的高招,這就讓李襄屏全局受制,並且很快敗下陣來。
那麼毫無疑問,像這樣的輸棋方式,是讓李襄屏感到非常憋屈的。
要怎麼說呢?李襄屏是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想,總之在他看來,圍棋的輸棋方式五花八門,但是有兩種輸棋方式是最讓他無法忍受的。
換種說法說,李襄屏認爲有兩種輸棋方式最爲憋屈。
第一種是被人家半目逆轉,就是那種在優勢情況下突然不會下棋了,在這期間各種緩招各種疑問手不斷,然後在最終撞線的時候不多不少就輸半目......
那麼沒啥好說,這樣一種輸棋方法,那肯定是非常憋屈的。
總算還好,至少到目前爲止,李襄屏還沒有這樣憋屈的輸過。他最接近的一次,那其實就是今年的“富士通杯”決賽對小李那局了,不過最後還是老施出手阻止了這個悲劇的發生。
另外一種比較憋屈的方法呢,反正對李襄屏個人來說,那其實就是今天這種了。
因爲今天這樣一種近乎完敗的輸法,很容易讓人懷疑自己的智商,就好像感覺自己跟對手根本不是一個檔次一樣。
嗯,這樣一種感覺,可能對有些人來說不算個啥,但是對李襄屏這樣曾經的紈絝,這種人通常都心高氣傲愛慕虛榮,那他是斷然不能忍受這種情況的。
其實不僅是李襄屏,大多數職業棋手都很難忍受這種情況。原因無他,因爲只要能打上職業段位的,你別看有些人表面上看上去挺謙虛,一個個都溫潤如玉做謙謙君子狀,但其實個個都是心高氣傲之輩。
如果能理解這點,那就能理解剛纔李襄屏提到老聶以後,老施會在那頻頻點頭了。
同樣的道理,假如能理解這點,也許就更能理解像老聶這樣的,以及和他同類型的藤澤秀行老神棍,這兩位明顯不算是那種特別牛逼的勝負師,可是他們爲什麼能在圍棋界擁有那麼高的江湖地位?
普通人也許只看到他們的成績,看到他們曾經創造的歷史,從而對他們表示敬意,但是更多懂棋的人呢,卻會看到他們的那種贏棋方式------
就是那種看上去碾壓對手智商的贏棋方式。
從而對他們高看一眼。
其實不僅僅是老聶和藤澤老神棍,他們兩位畢竟成績擺在那裡,圍棋界其實還有更典型的例子呢。
例如在上個世紀中葉,日本棋壇的娓原雄武九段和山部俊郎九段。這兩位的成績非常一般,一些年輕的棋迷可能聽都沒聽過這兩位,這其中娓原終生沒拿過像樣的頭銜,山部的情況要好一點,拿過幾個小頭銜,另外挑戰過那麼一兩次“本因坊”。
然而就是這樣兩位,在當時日本棋壇的地位非常之高,至少要比他們的戰績高出很大很大的一大截。
這其中娓原雄武九段被稱爲“無冕的帝王”,“局部感覺天下第一”,從吳清源先生到藤澤老神棍,甚至再到更後來的小林光一和武宮正樹,都對他的棋才讚譽有加。
“這個問題我有點搞不太懂呀,看來只能去問問娓原先生了......”
以上這樣的話出自誰之口呢?出自藤澤老神棍,不僅是老神棍,木谷門下的武宮和加藤等人,他們在年輕時候學棋時,據武宮正樹說,他們當前請教最多的前輩之一,娓原雄武就赫然在列。
至於山部俊郎九段,在當年有個很拉風的外號,他手創“變幻流”,江湖人稱“變幻的山部”。
對了,關於山部還有一則逸事:現代棋迷大多知道藤澤老神棍點評後輩棋手,他的“老曹第一,馬小第二”,那基本上那個年代的棋迷都知道。
然而很多人不知道當年吳清源先生的點評,在上世紀中葉,吳清源先生的年輕棋手天賦排行榜是這樣的:山部第一,大竹第二,林海峰先生第三。
還有,當年老曹剛到日本成爲吳先生師弟以後,吳先生是這樣誇獎老曹:
哎呦,我看這個孩子不得了,我看他的局部嗅覺,那很有幾分山部先生的神韻呀......
這兩位戰績一般的棋手爲什麼能得到如此高的評價?那原因無非就是一個:
他們的輸棋當然沒啥好說,而他們的很多贏棋,往往贏到讓對手懷疑自己的智商。
“好了襄屏小友,其他閒話暫且不說,我看今日此局有趣,咱們還是來仔細複復盤吧。”
“好的。”
要說雖然輸的有點憋屈吧,但畢竟還只是第一盤不是?整個決賽還並沒有下完呢,因此在聽過老施的話以後,在早早用過晚餐,李襄屏就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裡了,他準備和自己外掛好好檢討一下今天這盤比賽。
既然是敗局,那麼檢討比賽的第一步,那當然是尋找敗因,看看李襄屏是在什麼地方出問題了,這纔給了人家施展妙手的機會。
只是非常可惜,今天這盤棋的敗因卻有點難找,即便是李襄屏和老施聯手,兩人也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找到一步最大的嫌疑。
“定庵兄,現在看來很可能是白34了,這步棋可能還是不夠嚴謹,,假如在此時多做一個交換的話,那就能夠防住黑47,你說是也不是?”
“沒錯,唉......”
施大棋聖的這聲唉聲嘆氣還是有點沉重呀,當然作爲他的“宿主”,李襄屏也是能夠理解他的沉重的。
因爲兩人雖然找到了“疑似罪魁禍首”,然而就算髮現了這個問題,那也是因爲有大李的黑47存在。
換種說法說,兩人現在做的工作,那就是標準的“馬後炮”,假如沒有黑47這個前提,沒有這步棋做指引,那兩人根本就發現不了白34的問題。
而在比賽的時候,李襄屏根本就沒往黑47那個方向想,他完全沒有這根玄,不僅他沒有,看現在這個樣子,老施好像也沒有。
既然這樣,那兩人的心情當然會有點沉重。
又沉默一會之後,施大棋聖再度長嘆一聲:
“唉!真是沒有想到,雖說我已感覺此人棋藝有所精進,誰知他竟然精進至廝,襄屏小友,看來你我二人最近真有所懈怠呀。”
“呵呵懈怠嗎,我倒不覺得咱倆有何懈怠。”
到了這個時候,李襄屏反倒是先放開了,他對自己的外掛說道:
“無妨的定庵兄,雖說圍棋之道玄奧無比,但人類畢竟是萬物之靈,何況你我都知道,此番對手之天賦也是極高,那麼他在偶爾一兩盤棋當然,開掛一般發揮極其出色也算正常,現在就看後天吧,假如他後天還能入今日這般發揮,那我輸棋也無話可說。”
“現在也只能如此了,呵呵......”
“咦?定庵兄你爲何發笑?”
“我是笑你剛纔之措辭,你剛纔說,對手如同開了掛一般.......”
“哈哈哈哈。”
到了這個時候,李襄屏的鬱悶之氣終於完全舒緩:
“是呀是呀,今日此局,那咱們也只能看做是對手突然開掛,好了定庵兄,現在咱們還是來準備準備後天之比賽吧,後天輪到我執黑,那還是有些東西能夠準備的,我現在倒是想真看看,到底是他大李開掛,還是我李襄屏開了掛。”
說完這句話以後,李襄屏已經完全收拾心情,他全身心的投入到後天的比賽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