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七章 發自靈魂深處的拷問

中午12點整,李襄屏從對局室走了出來,出來之後的他面無表情,甚至可以稱爲“神情陌然”,他沒有和任何人說話,連最基本的眼神交流之類都沒有,一個人默默吃過中飯,然後找個角落繼續發呆------

見到他這副模樣,那棋院的人當然都知道了:李襄屏這當然不是在裝逼,有且只有一種可能:他現在應該還沉浸在上午的棋局當中沒走出來,這纔會呈現出現在這副“神遊天外”的狀態。

沒有人上去打擾他,即便是有人無意中稍微靠近一點,立馬都會被王院長華領隊等人用眼神嚴厲制止。

當然嘍,二老雖然阻止別人靠近吧,不過他們自己其實也很好奇,不大一會功夫,當老聶和馬小路過他們跟前的時候,華領隊拉住馬曉飛小聲問道:

“馬小,你說襄屏今天到底在想什麼呀?”

聽到華領隊詢問,馬曉飛掃了一眼待在另一個角落的李襄屏他貌似還在發呆,並且背對着衆人,一副標準“面壁思過”模樣。

馬曉飛見狀一笑,然後同樣壓倒聲音說道:

“這我哪知道呀,雖然在以往的比賽中,他長考不是沒有,然而次數還真不算多,並且我能記住的少數幾次,那基本都是出現在一盤棋中盤階段啊,100手以後,80手以後,最最起碼也是60手棋以後,所以他今天不到40手棋就長考,並且一想就是將近一個小時,那我就真猜不到他在想啥。”

當華領隊又把詢問目光投向老聶時候,老聶卻表現出毫不在意的樣子:

“你別問我,既然馬小都不知道嘛,那我當然同樣也猜不到,不過我倒認爲這沒啥好擔心的,之前我和馬小都判斷過,這棋下到現在呀,那還是黑棋稍微佔據一點上風,雖然優勢還不算特別明顯吧,但說一句“穩持先手”沒有任何問題,所以襄屏現在的長考,我以爲最可能的情況,沒準他發現什麼更嚴厲的手段都說不定呢,大家把心放在肚子裡,放在肚子裡......好了我也要去吃飯了,反正中午就這麼點時間,只要下午一開賽,他想什麼自然馬上揭曉。”

別看老聶平時大大咧咧吧,然而也有粗中有細的時候,等走出幾步後,他突然回頭,對二老說道:

“對了,現在唯一需要注意的其實是時間,他這一長考就是將近一小時,那後面的用時肯定就緊張了,老華,你等下可以跟那個記譜的小孩說一聲,讓他在下午開賽時候,記得找個合適的時機提醒一下李襄屏。”

二老聽了都默默點頭,把老聶這個提醒記了下來。並不約而同再次看向李襄屏-----這傢伙到底在想什麼呢?

只不過他們當然不知道,李襄屏那可是有外掛的人呀,別人猜不到他在想什麼,然而他的外掛卻隱隱約約知道一點。

大概在中午11點40左右,距離下午開賽還不到20分鐘時間,老施突然開口了:

“呵呵襄屏小友,現在卻是計算到何種程度了?”

“唉,定庵兄難啊,我現在絞盡腦汁,也只算到80多手左右比較有把握,這時的判斷還比較清晰,然而再想繼續深算下去的話,卻已經是一片茫然。”

“呀!目前才30餘手,你卻已經能明晰80多手時候的判斷了?襄屏小友果然是天縱之才,天賦別說要超過我那西屏兄了,我看就連月天前輩,在你面前也要甘拜下風。”

嗯,對於自己外掛逮住機會就拍自己馬屁,李襄屏卻是已經形成免疫能力了:

“呵呵定庵兄休要取笑我,我這點程度算什麼,我不是跟你講過那個故事嗎?人家東瀛的古棋聖呀,對,就是那個差不多和你同齡的丈和棋聖,人家可是80多手就能知終局呢,所以和人家相比,咱們必須甘拜下風。”

老施聽了哈哈大笑:“哈哈沒錯沒錯,這個必須甘拜下風,別說是咱倆了,假如那東瀛棋聖真有這本事,那我看後世的狗狗都必須甘拜下風,唉,弈道傳入那東瀛之後,卻是偏離正途太遠。”

李襄屏聽了微微一笑,日本的古棋爲什麼會產生如此玄幻的故事?可以參照一下中國足球早年的“甲A”。

國足是94年就開始所謂職業化的,剛開始那幾年,表面看上去當然是一片紅火,然而那種極度不完善的“假職業化”,帶來的後果就是假球橫行------

而這一點,其實就和早年的日本圍棋很像了,早年日本圍棋的假棋之風,甚至比國足都不遑多讓,也正是在這種土壤之下,他們才能編出如此玄幻的故事。

當然嘍,李襄屏目前還在比賽當中,所以他也沒空和老施探討這種玄幻故事,所以等老施發完感慨以後,他把話題轉了回來:

“唉!定庵兄,咱們也別聊這種無聊的話題了,我現在正左右爲難呢,你說我到底選擇哪種下法好啊?”

“嘿嘿襄屏小友,你休想騙我用去一盤定額,你自己去做選擇吧,並且和你說實話,其實我現在也很好奇,想看看你你這次到底會做出如何選擇,所以襄屏小友,這次我就不影響你了,你自己拿主意吧。”

李襄屏聽了哭笑不得,他現在遇到的情況,或者乾脆就說他上午之所以長考那麼長時間,那真不是他感覺這棋難下,更不是他認爲這棋自己已經落後了,而是遇到了所謂“選擇的煩惱”。

當對手剛剛落下全局第38手時候,李襄屏其實在很短時間內,他就已經鎖定兩種應法方法了-------

是那種以李襄屏目前水平,他能夠找到的兩種最佳應對。

然而這兩種應對又有所區別,其中一種是可以將局面導向混亂,是那種非常混亂的局面,最終決定勝負,那可能需要通過激烈的中盤戰鬥來解決。

並且在上午的時候,李襄屏也對這種下法進行了分析,他判斷如果自己這樣下的話,那自己的黑棋還是能保持一定優勢的,最起碼在戰鬥起步階段自己還是有一定優勢,只不過這點優勢比較微弱就是。

而另外一種下法呢,假如對手應對正確的話,那可能又讓整個局面趨於平緩,很容易形成那種“鋪地板”的格局,並且是那種長時間從50多手開始的“鋪地板”格局。

對於這種下法,李襄屏也進行過分析,他判斷如果自己這樣下的話,那自己的優勢可能還要稍微大一點,比前一種下法大概好個1目棋左右。

而以上這種情況,那就是李襄屏猶豫不決的原因了。

因爲李襄屏一直都是那種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他深知別看自己現在也是世界冠軍了吧,但是如果把老施的因素排除在外,那麼就自己本人來說,自己的棋藝還是存在一定缺陷的,有很明顯的“頭重腳輕”特徵。

簡單的說,如果把一個人的棋藝構成簡單分爲序盤,中盤,官子三個部分,那麼對於一盤棋的序盤階段,由於自己已經研習4年狗招的緣故,自己應該是已經領先其他棋手的。

即便是像李滄浩古大力這種追得最緊者,李襄屏也認爲自己還是領先於他們。

再來說一盤棋的中盤階段,和上面其實差不多的道理,由於受到老施這個變態長達4年的磨礪,李襄屏對自己的中盤力量還是相當有信心。

領先優勢固然不可能有序盤階段那麼明顯吧,但從最近幾年四處征戰的情況來看,那無論是早幾年的老曹劉倡赫,還是現在的古大力李世石他們-----

李襄屏不敢說自己的中盤戰鬥能力,就已經超過這些人類圍棋範疇最頂尖的大力士,但最最起碼,自己不會遜色於任何人!自己至少是和這些人一個級別,站在人類圍棋食物鏈的最頂端。

所以李襄屏的缺陷,也就只存在於官子方面。

這當然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在前世的時候,狗狗經常對人類棋手來個“佈局勝”,這留給李襄屏的印象太深刻了,這就導致他穿越以後,一直存在一種傾向了:

重視前半盤,輕視後半盤的傾向。

真要嚴格說起來的話,李襄屏真正專門訓練自己的基本功,磨礪自己的官子水平,那還是老施在說出什麼15局定額之後,他是逼得沒辦法,這才花了幾個月時間進行專項訓練。

然而在那之後呢?雖然李襄屏也不算是完全丟下吧,但他後面幾年的側重點,他和老施依然還是放到了“狗招”上面。

正是因爲如此,李襄屏對自己的官子水平沒信心啊,他判斷如果單純把自己的官子水平拎出來,那別說是和大李大樸這種最頂尖人類官子高手相比了,恐怕像餘斌九段這樣的,還有現在陳小強同學這樣的,自己單純比拼官子恐怕都要吃虧。

也正是因爲對自己是這個判斷,所以李襄屏今天才會糾結了:

如果單純從贏棋的角度出發,那沒啥好說,第一種選擇無疑是更合適的,畢竟把局面導向混亂的話,這就更容易發揮自己的強項啊,再加上大樸是公認的戰鬥弱雞,因此選擇這種下法的話,李襄屏認爲自己的贏面還是很大。

而他之所以在那猶豫,他糾結的原因其實也很好理解:

因爲李襄屏不甘心啊!

李襄屏心想不行啊,自己都是立志要鬥狗的人了,那麼好了,既然已經樹立了這麼高的志向,怎麼在面對一個人類棋手的時候,還要根據他的棋風特長,而採取什麼“策略性選擇”呢?

尤其是根據李襄屏自己的判斷,他認爲後一種下法,那可能要比前一種下法好一目棋左右,他覺得就更不能這樣做。

好像一個來自靈魂深處的拷問:假如狗狗遇到這種情況的話,那它會作何選擇呢?

李襄屏知道這個答案非常明確:狗狗當然會毫不猶豫選擇第二種下法,因爲狗狗可從不會在意什麼人類棋手的棋風特長。

可是李襄屏又一想,自己又不是什麼狗狗呀,並且採取第一種下法的話,自己的確是更有把握一些。

於是李襄屏就這樣一直猶豫着,從上午11點多一點一直猶豫到現在。

而在這一段時間裡,他做的最多的就一件事:其實就是沿着第二條道路,他試圖算得更深更遠一點。

只可惜就像他剛纔跟老施說的那樣:算到總譜80多手棋的時候,他還是比較有把握的,對自己的判斷比較清晰和自信。

然而再往下算(事實上李襄屏也的確往下算過,不然他也不可能花那麼長的時間),那李襄屏就沒有任何把握了,根據他的剪枝能力,他完全無法確定,自己有沒有走在哪怕相對正確的一條道路上。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下午1點鐘很快到了,就在重新踏入對局室內的那一瞬間,李襄屏終於做出了決定。

嗯,既然已經下定決心了嗎,那李襄屏就不再猶豫,於是重新回到對局室後,他的落子速度突然加快。

由於外面那麼多人翹首以盼,於是下午的第一張棋譜很快傳到外面,這張棋譜手數不多不少,正好到全局的第50手。

然而在看過這張棋譜之後,聶馬等人面面相覷--------

嗯,他們現在的反應,那可能就像當年武宮正樹先生的某次比賽,他其中一步棋竟然長考了5個多小時,然而在長考結束後,他竟然選擇一個在當年算是大路貨的“大雪崩”定式,這讓當時的很多圍觀着一臉懵逼。

而現在的王華聶馬等人,那可能是同樣的懵逼。

而唯一不懵逼的,那可能還是要屬老施,因爲他在看到李襄屏落下黑49的時候,他就已經清楚李襄屏的選擇了。

李襄屏今天,他是選擇了第二條道路。

毫無疑問,相比於第一條,這是一條帶點理想色彩的道路了。

而李襄屏之所以做此選擇,那當然不是他整個人突然變得高尚,或者突然變得理想化了。

其實同樣是一個類似來自靈魂深處的拷問:

剛纔在門口的時候他突然想到:假如今天的對手不是號稱官子死神的大樸,而是真正狗狗的話,那自己又會作何選擇呢?

沒啥好說,這個答案同樣非常明確:如果對面是真狗狗的話,那自己肯定要挑選第二種下法的。

因爲這種下法要比第一種好1目,是自己認爲的最佳下法。

在李襄屏落下全局的第51手之後,他耳畔突然傳來老施的聲音:

“呵呵襄屏小友,看到你做出此選擇,定庵甚感欣慰也。”

李襄屏冷着臉回道:“定庵兄閉嘴,你也只今日將是苦難棋局,所以修要發聲,免得擾我思路。”

說完這句話之後,李襄屏真是一陣暢快呀-------

要知道在以往的時候,只有這貨叫自己閉嘴的份。

現在好了,自己終於找到機會還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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