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云溪冷幽幽盯着溫如煙,不聲也不響。
溫如煙腳底心控制不住的竄起一股寒意,想起昨天謝云溪活活打死芮芮的場景,想起她恨意滿滿問她那句“痛麼”。
溫如煙心驚膽寒,“……雲,云溪,你吃午飯了麼?沒吃我現在就去給你做。”
謝云溪沒說什麼,只是無聲無息的往門一側讓了讓。
看着她讓出來的空間,溫如煙恍然覺得自己的睫毛都在一根一根凍僵。
溫如煙極慢的走了進去。
她換鞋時,謝云溪就站在她身後目不轉睛的盯着她。
那絲絲縷縷的目光,像是根根冰針往她背上戳。
溫如煙換鞋的雙腳都在發抖,暗自吸氣說,“云溪,你想吃什麼……”
“我還沒吃過狗肉,不知道味道怎麼樣。那就給我做燉狗肉吧。”謝云溪說。
“……”溫如煙套上的一隻棉拖險些抖掉在地上。
溫如煙用力吞了幾口唾沫,什麼都沒說,匆忙換了鞋,快步朝廚房走了去。
不想她剛踏進廚房,客廳便傳來大門被猛力摔上的聲音。
溫如煙拽緊發涼的手指,甚至都不敢回頭看,幾步走到冰箱前打開,胡亂從裡抱出一堆菜,放到櫥臺上。
溫如煙腦子很亂,心頭莫名的惶恐,令她根本沒心思想做什麼菜好。
這時。
謝云溪的聲音幽靈似的飄了過來,“要我幫忙麼?”
溫如煙驀地朝聲音傳來處扭頭望去,就見不知何時已經走到廚房門口站着的謝云溪。
溫如煙捏緊一隻手,一張臉不受控制的輕顫,“不用了,你去客廳坐着看會兒電視吧,我做好了叫你。”
說完,溫如煙便轉過了頭,拿起一隻青瓜放到水龍頭下洗。
謝云溪沒有去客廳,而是緩緩走進了廚房,朝溫如煙一步一步逼近。
那模樣,宛若行屍走肉。
溫如煙握着青瓜的雙手一個勁兒的抖着,深呼吸了好幾口,她方將水龍頭關了,拿出砧板,將青瓜放到上面。
謝云溪已經走到了她身後兩三步的距離,“你去哪兒了?”
溫如煙白着臉,蒼茫回頭看了眼謝云溪,說,“沒去哪兒,在你二姑家住了一晚。”
二姑?
謝云溪站定在溫如煙身後。
溫如煙後背陣陣發冷,心下早已惶恐無邊,卻不得不保持鎮定。
溫如煙潛意識覺得,今天的謝云溪,比昨天打死芮芮時的謝云溪,更陰詭,更可怕。
她忽然有些後悔,後悔不該回來!
她現在,太危險,就像一個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引爆了。
倏然。
兩隻冰涼的手放到了溫如煙的肩上。
溫如煙驚得呼吸陡然上提,面部倏地緊繃。
“騙人!”
謝云溪緩緩靠近溫如煙耳邊,說。
溫如煙心跳僵滯,“我,我的確在你二姑家。不信你打電話問你二姑。”
“你知道現在我是不會打這個電話的。”
謝云溪詭異的歪頭,從側凜森看着溫如煙越來越白的臉。
溫如煙不敢看謝云溪,一顆心被未知的恐懼煎熬着。
“你爲什麼這麼緊張?”謝云溪放在溫如煙肩膀上的雙手微微抓緊,“你的肩膀繃得像石頭一樣硬。”
“……”溫如煙深吸氣,眼皮慌亂的眨動,“云溪,你餓壞了吧,我這就開始做飯,很快就好了。”
“我以爲經過昨天,你不會回來了。”
謝云溪自顧說。
溫如煙僵頓住,慌張閃動的雙眼移向謝云溪。
謝云溪鬆開她的肩,從她身後饒向前,背靠在櫥臺邊沿,盯着溫如煙,“其實昨天的事我事後想想挺後悔的。我太沖動了。”
溫如煙眼睛一潤。
謝云溪看着她的眼睛,“芮芮陪了你四年,在你心中,芮芮不單單是一條狗,她也是你無聊時的玩伴,你孤單寂寞時心靈的撫慰。”
原來她是知道的啊!
溫如煙抿緊嘴脣,忍着心裡的難過,對謝云溪道,“我知道那樣對芮芮不是你的本意,你只是因爲失去了兩個至親之人,心裡痛苦壓抑。所以纔會一時失了本性。”
“呵。”
聽到溫如煙這麼說,謝云溪盡是笑了笑。
那笑似嘲似諷,似鄙夷,似可笑。
溫如煙怔然盯着謝云溪。
“呵呵呵……”
謝云溪看着溫如煙迷茫疑惑的模樣,又禁不住發出一串詭異的笑。
溫如煙攥緊了自己的手指,“云溪,你,你笑什麼?”
“我笑是因爲你可笑。”謝云溪說。
溫如煙皺眉。
“我或許,可以跟你說一些往事。”
謝云溪站直,朝溫如煙走近,直到兩人之間不到一根手指的距離才停下。
溫如煙望着逼近她的謝云溪,背脊隱隱顫慄。
謝云溪垂眼盯着溫如煙傷心且悲苦的眼瞳,“你不想聽,也要聽。”
溫如煙猛地吸氣,一張臉明顯的顫起來。
謝云溪看見,滿意的笑了笑,說,“這幾年你一直心心念念忘不掉的那次綁架……嗯,就是你親生女兒被綁架那次。其實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們帶聶相思去觀音廟會發生點什麼。”
溫如煙震住,難以置信的看着謝云溪,“你,你說什麼?”
“去觀音廟祈福,嚴格來說,還是我提議的。”
謝云溪撇撇嘴說。
溫如煙雙眼一閃,“你不會,不會想說,是你安排的人綁架了相思?”
“當然不是我!”謝云溪一臉“無辜”,“怎麼可能是我呢?我有那麼蠢自己親自動手麼?綁架聶相思的人是樑雨柔和她的情郎,呵呵,我呢,只是很不小心的跟樑雨柔提了一嘴,要帶聶相思去觀音廟祈福的事。”
溫如煙死死盯着謝云溪,完全陌生,完全震驚的目光。
謝云溪看着溫如煙搖搖頭,“說起來你真是讓我好意外。我都佩服你了。”
溫如煙悲憤望着謝云溪。
“我真的以爲在那種情況下,你死都會陪着她聶相思的。畢竟,你演得那麼疼愛她珍惜她。誰知道啊,你爲了你自己活命,拋棄了你的親生女兒。”
謝云溪咯咯笑,“我謝云溪這輩子沒同情過誰,聶相思是唯一一個。她好可憐啊。”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溫如煙悲愴低吼,滿眼憎恨。
“到現在你還不明白麼?”
謝云溪盯着溫如煙,冷笑,“我心愛的男人愛的不是我,是她聶相思,她該死!”
“可是這關相思什麼事?兆年喜歡相思,是兆年的事,關相思什麼事?你不覺得你這麼對她,太惡毒太狠了麼?”溫如煙因爲憤怒,字字有力。
謝云溪嘴角連冷笑都沒有了,皺起眉,搖頭看着溫如煙,“你不會明白的。因爲你這輩子沒有愛過一個人勝過愛你自己!你這麼的自私,你怎麼可能明白我的心情。”
溫如煙低下頭,臉上的神情十分痛苦,“我真的沒有想到……我以爲你只是比較偏激,可你內心是善良的。可是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做出這樣的事?!”
“一個在生命攸關的時刻拋棄自己已經懷孕的親生女兒的人,沒資格教訓我!”謝云溪呲聲。
溫如煙心臟像是被人重重錘了數拳,生疼,“我這輩子都對不起相思,我欠她的!”
“你並沒有覺得對不起誰,你只是良心不安。你也不需要任何人的諒解,你需要的,僅僅只是你自己。”謝云溪不屑道,“其實我原本想對付聶相思絕大部分原因是因爲兆年,但有小部分原因是因爲你。你跟聶相思母女相認,在我面前大演母女情深。你們那麼的好,好到我都嫉妒了。”
話到這兒,謝云溪頓了頓,看向溫如煙,“說實話,以前我是真的拿你當我的親生母親看待。所以看到你跟聶相思的相處,我纔會嫉妒聶相思,更希望聶相思消失。可是從聶相思被綁架,你拋下她那刻開始,我對你也慢慢灰心了。你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能捨棄,對我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繼女還能仁慈麼?”
溫如煙心如刀割,悽楚看着謝云溪,“我對你,是真情實意。我是真的,把你當成我自己的女兒在疼愛和關心。云溪,我自問沒有做過任何傷害你苛待你的事,你何必這麼傷我?”
“傷?我倒是沒覺得我在傷你,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謝云溪往後退一步,又靠到櫥臺邊沿,盯着溫如煙的雙眼透着些許捉摸不透的涼意,“我就是怕這些事情我不說,就世上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了。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懂這種寂寞。”
她怎麼可能懂?
溫如煙用力盯着謝云溪,“這些事情?除了綁架這件事,你還做了做了什麼?”
謝云溪忽然仰頭大笑,笑得眼淚都掉了下來。
她伸手慢慢拭去眼角的淚,扯着脣角看着溫如煙,“彆着急,我慢慢告訴你。”
溫如煙握緊雙手。
“在弄死樑雨柔之前,我利用戰瑾玟,讓樑雨柔背鍋,安排了一次車禍,想撞死聶相思。”謝云溪望着溫如煙,臉色冷靜得彷彿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口味也是平鋪直述的閒淡,“說到這兒,我真是不得不感慨,聶相思命真大,連死都有人搶着替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