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衫子，吃！”李杉面前被擺上一大碗炸醬麪。沈非凡搬了凳子和李杉王鵬他們湊了一桌，“多吃點兒下午才能壓得住場子。”
“不，會長，”李杉苦笑，“我現在肚子裡難受得緊，下午不會當着全校人的面兒緊張得把這些東西吐出來吧……”
現在，離學生會競選還有四個小時整。李杉捂着胃坐在食堂裡，他旁邊兒是他的所有舍友以及沈非凡。
“沒事兒的啦，衫子你要自信。”何天拿牙籤剔了剔牙，翹着二郎腿，“男神醬~至少全校的一大半女生都會選你的，安啦~”
“……”李杉拿起筷子，夾起一刀子面，塞進嘴巴里。表木然，重複了十幾次後，李杉停下了筷子。
“我吃飽了……”李杉抹抹嘴兒，把面推到一邊。實在是沒有辦法在他們那種期待不已的眼神中再吃了。
站起身，李杉笑着說，“我去帶狗狗它們遛彎兒，會準時回來的。
看着李杉飄忽的身影，何天撇撇嘴，“你們說，衫子他臨陣脫逃的可能性有多大？”
“……”
“呼——”回到宿舍，李杉長嘆一口氣。演講稿子躺在桌子上，看得李杉有點兒想吐。
李杉站起來，走到水房。牆上的鏡子映照出一個溫文爾雅的淺笑少年。深色牛仔褲，白色襯衣，柔軟的半長頭，溫柔的褐色眼睛。
李杉轉了個圈，確定這一身兒沒有問題。視線重新落入那種白皙的臉龐上，李杉拍了拍臉頰，會不會顯得太嫩了一點……
回屋兒找了副眼鏡帶上，平光的，爲的就是讓自己這張略顯*的臉帶上一絲書香氣。
還成吧，李杉給自己打了個及格分。重新回到宿舍，李杉仰躺在牀上。
天氣很好，晴天但是並不曬得慌，天空難得露出了藍色，空氣污染只是重度而已……
演講稿子已經滾瓜爛熟，李杉對待會兒的競選志在必得。
學校的大禮堂已經將近坐滿，從後臺望去就是一片片各種顏色的人頭……
李杉靠在牆上，臉色有些白，如果仔細看的話，他拿着的演講稿正在以一個微妙的頻率左右搖擺着。
“衫子。”肩膀上突如其來的重量讓李杉一僵。
“會長……”李杉耷拉下嘴角，“我，我腿軟……”
“哈？”沈非凡看着李杉的樣子，了。“別緊張，別緊張，沒事兒的，會長這個位置絕對是你的，你就當是過個過場……”
“不是，”李杉打斷他的話，“不是擔心這個，那麼多人，我說不出話來……”
沈非凡還想說什麼，卻被外邊兒的人叫住了，“沈非凡，上去講話了，趕緊的！”
李杉在後邊兒推了沈非凡一下，“會長快去吧。”
沈非凡往前跑了兩步，回頭看了一眼。李杉正一臉嚴肅地盯着演講稿，一個人靠在牆上看着挺可憐的。
但是時間不允許他回去摸摸李杉的小腦袋錶示安慰，禮堂裡幾千人的學生還等着他的開場白呢……
“首先感謝大家百忙之中抽空來看一年一度的學生會競選。爲我校學生會換血投上鄭重一票……”
“投票規則在給大家的競選名單上都有寫，我再重複一遍……”
“那麼下邊，先有請競選學生會學習部部長的範濤……”
李杉從後臺走到競選人的座位，挑了個比較靠後的座位坐了。身邊兒的人都在小聲嘟囔着自己的稿子，那羣觀衆的注意力也不太在演講者的身上，整個禮堂嗡嗡的。
有壓力，對於臺上的人來說。李杉摸摸下巴，看着上邊胖胖的男生額頭上汗水。禮堂裡溫度很低，二十度左右，穿着短袖短褲還能冒這麼多汗，夠緊張的。
開場不夠吸引人，條條框框太多了，最後與觀衆互動的問答太生硬……這是李杉聽了十幾個人演講之後的感觸。大天朝的教育對於現場揮這一點向來不重視。
學習部文體部宣傳部外聯部的競選已經完了。李杉大致能猜出來最後的部長之職花落誰家，學生會會長的競選在最後，總共四個人，李杉是第二個。
“下邊有請張珊上場。”臺下是淅淅瀝瀝的掌聲，李杉眯了眯眼睛。
張珊，久仰大名。一個不怎麼招人喜歡的女生，有點兒矯，而且控制慾太強，很少能聽進去別人的意見。但是不可否認，能力不錯。在學校的男孩子里人氣挺好，主要是因爲她的e罩杯吧……
“老師們，同學們大家好。我是大三建築系的張珊，應該名氣挺大的對吧。”臺下傳來一陣笑聲，還有幾聲附和。
“咳咳，肅靜肅靜！我們直接切入正題。”
“我競選的是學生會會長一職，我認爲我有能力擔任這一職位。首先，我有能力，我曾經策劃過兩屆我校的田徑運動會，對學生會內部的各種事項的流程很熟悉……”
“其次，我有一個廣闊的胸懷……”臺下傳來了一陣鬨笑聲，大家明顯帶着一絲調戲的意味看着張珊呼之欲出的胸部，這孩子今天竟然穿了件緊身低胸上衣，乳溝很明顯。
“最後……”李杉感慨，該說不愧是競選學生會會長的傢伙嗎？不過是從各種角度來說都比前邊兒的人要自信，或者說，更大膽？李杉看着張珊低胸的上衣，這麼想着。
張珊贏得了全場男生的掌聲，整個禮堂迴盪的都是掌聲和流氓般的口哨聲和調戲聲。
李杉站起身，呼出一口濁氣，輪到他了。
走到臺上的路途中，不少人都從李杉比了個大拇指，李杉報以微笑表示感謝。
“下邊是我們的第二位競選人，李杉。”沈非凡給了李杉一個加油的表，與他擦肩而過。
嘉文和小蔡坐在第三排，看着那個淺笑着的少年登場。嘉文作昏倒狀，攤在椅子裡，眼睛卻是瞪得老大，目不轉睛地盯着李杉，生怕漏了一點兒。
小蔡承認李杉確實很優秀，不只是看皮囊。他有那種讓人舒服的氣質，一看就知道是個好學生，往大了說就是好公民，好人。整個人往那兒一站，就跟從畫兒裡出來的一樣，跟什麼背景都很搭調。
李杉調整了一下麥克風，沉下了臉上的笑意。禮堂迴歸安靜，空氣裡帶着一絲認真的味道。
李杉的開場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沈非凡。
李杉用新聞聯播前邊兒的一小段兒音做開場，引起了禮堂裡所有人的注意。
“觀衆朋友們下午好，現在是九月九號星期兒，農曆八月十六，歡迎收看bj大學第九十七屆學生會競選的現場直播。”
李杉頓了一頓，不出意外地獲得了一陣掌聲。微微一笑，李杉繼續。
“今天的主要內容有，坐看學生會會長的第二位競選者李杉的自吹自擂，笑看學生會會長的第二位競選者李杉展望未來，與學生會會長的第二位競選者李杉針鋒相對，李杉等着你們的各種奇葩問題。以下是詳細報道。”
臺下又是一陣掌聲和笑聲，李杉站直了身體，擺出了一種無奈的表。
“上邊兒是我的開場白，看來效果不錯，我看見後邊兒睡覺的同學爬起來了。”臺下傳來淅淅瀝瀝的笑聲。
李杉揚起了手上的稿子，“這是我的演講稿，三千字，寫了一個月。現在，”李杉毫不猶豫地把它從中間撕開，疊在一起，再次撕開。“我撕了。”
“我本來以爲我寫的三千字字字是精華，經過了我上百次的修改，富含感染力和號召力。後來，我聽了前邊兒人的演講，我覺的我落入俗套了。”
“不是說前邊兒的人講的俗，而是說，大家的創造力，表現出來是一模一樣的。”
“所以，我把稿子撕了，我想要的是，真正屬於我的演講，真正的競選。”
李杉雙手撐在講臺上，卻不顯得懶散。
“現在我介紹一下，我叫李杉，木子李，杉杉有禮的衫。大二，醫學系。自認爲長得還算不錯，目前還沒有女朋友。”李杉笑了一下，對下邊兒觀衆各式各樣的反應視而不見。
“我競選的是學生會會長一職，剛纔說過了，”李杉摸摸頭，“我要自吹自擂一下。”
“在我的學習生涯裡，總共在學生會會呆了七年，其中有四年是學生會會長。對於大多數事，我都是比較熟悉的。我有足夠的時間來應對各種突狀況，雖然醫學院是衆所周知的忙。”
“我比較愛管閒事，來競選的理由是我想讓咱們學校變得更好。”
李杉突然笑了，有點兒不好意思。“我不太會說話，演講真心不佔優勢。”李杉的眼神變得平靜，“我還是比較喜歡，在日常生活中，慢慢地表現出我的價值。”
李杉的語氣中帶了一絲後悔，“怎麼說呢，本來說是要自吹自擂的，但是把稿子撕了，根本不知道要吹些什麼啊……”
“那麼就直接蹦到下一環節，我們展望一下未來吧。”
“我們的學校，全國有名。我們有各種奇葩的老師，比如把期末考試選擇題答案編成五個a、五個b、五個c、五個d的老趙。他成功創造出了讓好學生不敢寫，讓壞學生不敢抄的考試。”
“我們還有各種有才的學生，比如馬友山，他成功在宿舍裡研製出了一枚月光炸彈，並且炸掉了一張桌子。再比如，半夜夢遊起來唱歌的柱子，你從四樓一直走到二樓，進了我們的宿舍，唱了一晚上的喜洋洋與灰太狼的片頭曲。”
“我們有很多校隊，籃球的排球的乒乓球的，足球的田徑的計算機的、體操的攝影的旱冰鞋的……”
“我們還有各種各樣的比賽，演講大賽、球賽、家政比賽、cosplay比賽等等等等。”
“我爲我們的學校而自豪，但是這並不代表這所學校沒有缺點。”
“我們的社團制度不夠完善，我們有將近兩成的掛名社團。我們校隊的訓練場地不夠，體操隊的老和排球的爭場地。能把一個場地同時畫出來網球線和羽毛球線的學校，估計只有我們一個。”
“我們宿舍的空調三天兩頭罷工，學校的食堂除了炸醬麪都很難吃。”李杉砸吧砸吧嘴，“有時候還給我們加些蒼蠅蚊子蟑螂蝸牛補充蛋白質。”
“還記得上次，我打了一個雞腿，一口咬下去，竟然是一大塊姜，沒把我嗆死。”
“廁所對面的宿舍，永遠飄着一股尿素的氣息。”
“已及等等等等，在此不做過多的舉例。”
李杉摸摸鼻子，“我在這裡不是要抱怨什麼，雖然我確實是想抱怨一下來着。”
“當然，我也不會以學生會會長的角度來承諾些什麼。第一，我不是學生會會長，第二，”李杉嘆了口氣，“即使當上了學生會會長我也做不到把它們全部改善。”
“我們這是第九十七屆學生會競選了。前邊兒的n屆會長不可能沒有察覺到這些問題。我相信他們也愛這片校園，他們也想改。”
“如果我能當上學生會會長，我想我做不出多大的貢獻。”李杉苦笑。
“我做不到讓學校撥款擴地，修建羽毛球場、體育館、網球場。我也做不到把宿舍樓拆了，重新改佈局，確保廁所對面兒沒有宿舍。”
“我能做的不多，我很清楚這一點，並且對此感到慚愧。”
“也許我能廢除那些掛名社團，讓學校里社團的制度變得完善一些。我也許能做到調和一下社團間的矛盾。但是我無法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李杉聳聳肩，“就像你們所知道的，社團間的矛盾大多源於場地和資金。”
“食堂，我沒有辦法讓他們停業，還有幾千人要吃飯呢。我也做不到讓他們降價，估計我能做到的，也就去拜託那些大叔大媽把其他飯菜做得和炸醬麪一樣好吃，或者是求他們把菜多淘淘，把肉蟲和蟑螂挑出去。”
李杉苦笑，“我覺的我挺沒用的。人家上來都是自信滿滿，我在這兒，真慫……”
“但是我覺的與其說自己做不到的事，讓大家都投我一票，不如實話實話，免得以後會讓大家失望。”
“我的演講算是結束了吧。”李杉挺起了胸膛，“最後還是拉下選票吧，我還是很希望自己能當上學生會會長的。”
“雖然我做不到你們理想中的會長，但是我會做到我心中問心無愧的會長。請大家投我一票，支持我。謝謝。”
李杉鞠躬，這次他贏得的是掌聲，沒有一個人笑，或者是倒喝彩。
李杉站在臺上，能看見後邊兒鼓掌的王鵬他們，輕輕地笑了一下。
李杉走下臺，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後邊兒座位上的人扒住他的脖子。
“太棒了，你表現的真自然。”李杉認出來是那是一開始的小胖子，範濤。
李杉苦笑：“嗯，在臺上還好，下來的時候腿都軟了。”
“那也比在臺上忘詞兒好，”範濤有點低落，不過很快又精神起來，“你的演技很真實。”
“謝謝，但是很沒有氣勢，對吧。”李杉一副憂鬱的樣子。
“不，怎麼說呢？”範濤斟酌了一下語言，“論氣勢的話肯定是比不過張珊了，但是，”範濤一臉嚴肅，“聽着踏實。”
“嗯？什麼意思？”李杉不解。
“本來學生會競選跟下邊兒的學生大多沒什麼關係，來這兒都是湊個熱鬧，或者專門來看人的。”沈濤擡頭示意了一下張珊，“比如e開頭的大白兔。”
“咳，別看了。”李杉有點兒不自在。
“與其要不切實際的誇誇其談，不如要你這樣真真實實的想要爲學生做點兒事兒的人。即使你做的不多，但是也夠了。”
“不夠，”李杉搖頭，眼神黯淡，“我當上會長的可能性太小了。”
“別那麼謙虛，”範濤說，“我看見那邊兒的人在你演講完了都低頭挑鉤來着。”
李杉笑笑不在說話。範濤看李杉的視線重新回到臺上，也開始專心地看下個人演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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