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杉選擇的住處就在剛纔那棟別墅的對面兒,跟三層小洋樓不一樣,這裡是一間破舊的平房,在村子裡毫不出彩。
“衫。”李狼抱着李杉,腦袋搭在他的肩膀上。“衫。”他又叫了一遍。
“嗨嗨,我聽到了。”李杉拿雞毛撣子打着牀上的灰,“你出去吧,回來鼻子又不舒服。”
“衫。”李狼不聞不問,繼續叫他的名字。
“今天苦了你了,又是暈車又是幫我擋攻擊。”李杉摸摸他的頭,“謝謝。”
“……”李狼沒說話。
李杉從空間裡拿出一小塊兒竈糖,只有一個指節兒這麼大。塞到李杉嘴巴里,“我偷空兒做的,今天很乖哦。”
李狼含着竈糖,嗚嗚嚕嚕含糊不清地說,“以後,不許……”
“不許什麼?”李杉問,在牀上鋪着被單兒。
“在別人面前脫衣服。”李狼說完,舔了一下李杉的臉頰,黏糊糊的糖水讓李杉挺彆扭。
“啊?你還敢說這件事兒!”李杉說,“要不是你在我身上咬了那麼多牙印兒,咱們今天說不定就睡別墅了。”
“這兒也挺好。”李狼說,“以後,我買大別墅給衫。”
“不用了,謝謝。”李杉謝絕,“你乖乖的別給我添亂就行,這種事情還是我自己來吧。”
李狼撇撇嘴,迴歸到正常狀態,“衫,餓,要吃肉!”
李杉戳着他的額頭,恨鐵不成鋼,“肉肉肉,就知道肉!”
下午三點剛吃過,李杉晚上夾了幾口菜就吃不下了。李狼胃口一如既往地無可挑剔,菜湯兒都沒剩下。
點燃小油燈,這還是李杉自己做的呢。躺在牀上,李杉閉目養神。李狼可是睡不着了,李杉嫌他煩扔了本兒書給他。
李狼老實了幾分鐘,就開始推李杉,“衫,看不懂。”
李杉真想抽自己幾巴掌,他怎麼就手賤給他拿了本兒書?
嘆了口氣,其實李杉覺得不管自己拿給他什麼,最後李狼一定會把他弄起來。幹什麼都要和大人一起幹,也是小孩子的通性
於鵬跟孫勝清進來的時候,就看見“爸爸”一臉慈愛地坐在牀上,“兒子”撐着下巴聚精會神地聽“故事書”。
孫勝清覺得自己眼睛瞎了,不可否認,那個溫和的男人很適合擔任“爸爸”這個角色。但是那個一米九男人得不能再男人的男人,絕對不能是“兒子”啊!
還有還有,誰會把《十宗罪》作爲故事書啊喂!
“打擾了。”於鵬也是一愣,但是很快就反應過來。
李狼在兩個人踏進屋子的第一步就抱住了李杉,眼神不善地看着兩個人。孫勝清感受到了李狼的視線,縮了縮脖子,但是下一秒察覺到自己慫了之後就惡狠狠地瞪了回去。
“啊,你們來了啊。”李杉本來打算去找他們的,不過吃飯的時候改主意了。他估摸着那些人怎麼着也會對李狼感些興趣,就在屋裡等着他們來了。
於鵬挑了挑眉,拿了把椅子坐下。孫勝清嘟着嘴巴絮絮叨叨,斜眼瞟牀上的兩個人。
“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我是來找你換東西的。”於鵬說。
“什麼東西?”李杉問。
“創傷藥,如果有藥酒的話最好,沒有的話藥膏兒也行。”
“啊,這個啊。我有。”李杉淡淡地說,“給誰用的?”
“他傷到的兩個人,”於鵬指指孫勝清,“他是一開始襲擊你們的那個,被踹到了胸口。”
孫勝清扭頭不看他們,搭着二郎腿冷哼一聲。
“另一個的手腕兒腫了。”於鵬說,“實不相瞞,我們明天有任務要去市區。你從那裡出來,也不是不知道那裡有多危險。這兩個都是我們的主力,他們受傷我們很難做的。”
“而且,”於鵬也翹起二郎腿,看了眼李狼,“您家孩子傷到了我的隊員,做家長的不該負起責任嗎?”
“確實應該,”李杉說,眼神淡淡的,“但是前提是,他,襲擊了我。”
“你!”孫勝清拍了一下大腿,一臉氣急敗壞地站起來。
“坐下,小孫!”於鵬嚴厲地說。
“至於那個手腕兒受傷的,”李杉聳聳肩,“他把手電照到了李狼臉上,這對他來說是一種挑釁。”
“挑釁?”於鵬慢慢地重複這個詞,“他只是想看清你們的臉!”
“對正常人來說,這沒什麼。”李杉看着於鵬,昏暗的燈光看不清他的臉,“但是李狼不一樣,他是特別的。”
於鵬深吸一口氣,“那麼,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兩個人受傷,而你們兩個毫髮無損……”
“對我來說,李狼很重要。”李杉說,“他收到了侮辱,你忘記了這一點。”
“呵,”於鵬氣急反笑,“你不覺得你太偏心了嗎?”
李杉笑笑,歪着頭說,“我曾經是個很公正的人,後來因爲我的公正,很多人都死了。”
於鵬一愣,嘆了口氣,“那麼我們來交易吧。”
“我可以提供治療你們傷員的藥品,你拿什麼給我換?”李杉問,不急不躁。
“……你想要的情報。”男人舉起一個小本本,巴掌大,粗糙的黃紙,封面兒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字兒。“這個本兒,換你的藥。”
李杉說,“如果我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找你問嗎?”
“當然。”於鵬說,“但是明天九點我們就出發去市區了,有問題的話抓緊明早吧。”
李杉伸出手,“成交。我叫李杉。”
“於鵬。”於鵬說,把本子放到了牀上。“現在能把東西給我了嗎?”
“當然,”李杉拿出來一罐子藥酒,“但是你們有醫生嗎?”
“我們都會……”於鵬伸手拿過藥酒,入手很沉。眼神暗了一下,這個人……
“我是bj大學醫學院的,我去看一下。”李杉站起來,李狼跪在牀上,兩個人高度差不多。
“不用了。”於鵬生硬地拒絕,眼睛卻警惕地看着李狼。這個男人已經傷了他們兩個人,不能再讓他接近他們。
“就像你說的,兒子打傷了別人,我這個當爹的得擔起責任。”李杉說。
“用不着你擔!”孫勝清叫到。
“留在這裡,我馬上回來。”李杉拍着李狼的頭,“乖一點。”
“回來?”李狼鬆開李杉。
“當然回來。”李杉說,把書塞進他手裡,“你先自己看一會兒。”
安排好了李狼,李杉看着於鵬。於鵬嘆了口氣,走到了前邊兒。孫勝清不善地看着李杉,李杉回了他一個微笑。孫勝清一愣,扭過臉去。
跟着他們走進別墅,李杉數了數,自己見到的人也有十幾個了。每個人看李杉的眼神都說不上友好,李杉只是笑,也不說什麼。
“這裡。”於鵬推開門,一個扎着麻花辮子的女孩正好端着臉盆走出來。
“你們回……”女孩閉了嘴,她看到了李杉。
“莉莉。”於鵬的語氣帶着一絲柔和,拍拍女孩的肩膀,“下去吧。”
路過李杉的時候,莉莉擡頭看了他一眼。眼睛裡帶着好奇,上下打量着他。
“你們回來了?我就說……”江宏也禁了音,他看到了於鵬手上的藥酒。
“我們換到了。”於鵬說。
“不是吧,他真的有?!”江宏一臉震驚。
“嗯。”於鵬淡淡地說,“把手伸出來。”
李杉上前握住於鵬的手,手腕青紫,腫得跟饅頭一樣粗。
江宏一愣,他這纔看見李杉,“這……”
“他是醫生。”於鵬解釋。
李杉笑着說,“也不能算是醫生,只是在醫學院學了兩年而已。”手撫上江宏的手腕兒,上邊兒的溫度很高。
“這樣疼嗎?”李杉攥着他沒有腫起的胳膊,問道。
“啊,還行。”江宏回答。手腕子一直都很疼,這麼弄也沒什麼區別。
“這樣呢?”李杉轉了個方向,再次問道。
“還行。”
在李杉把江宏的手轉了九十度的時候,還沒問出口。江宏的冷汗就下來了,他哆哆嗦嗦地喊,“疼……”
李杉把他的手放下,拿出藥酒。“可能有骨裂,近期最好不要動彈。不然以後後遺症會很麻煩。”
“哈?你在開什麼玩笑?”孫勝清大聲吼道,“你知道我們明天……”
“閉嘴!”於鵬呵斥他,“小孫,你出去。”
孫勝清一臉不可置信,他聲音有點兒哆嗦,“於叔,現在隊長這個樣子,不就是他弄的嗎?”憤憤地看向李杉,“明明是我們受傷了……”
“小孫,你出去。”江宏說,眼睛看着於鵬,“你送他出去。”
於鵬點點頭,拽着一臉呆滯的孫勝清離開了房間。
“……我的隊友比較粗,你不必在意。”江宏說。
“嗯,我知道。”李杉說。用手勾着一點兒藥酒,放在手心搓着,酒味兒和藥香混在一起,挺奇特的。
“你們剛從市區出來?”江宏問。
“嗯。大雨困了我們幾天,後來上到遊輪上逃了出來。”李杉簡短地說。手搓在腫脹的手腕兒上。
“哦。”江宏若有所思,“喪屍多嗎?”
“……你想象不到的多。”李杉說。
“能形容一下嗎?”江宏問。
“……看不見水面。”李杉簡短地說。
“你們死了多少人?”江宏看着李杉,眼睛銳利極了。
“……十八個人,只活了我一個。”李杉說,聲音淡淡的。江宏卻敏銳得感覺到自己傷口上顫抖的壓力。
“那另一個人呢,個子很高的那個?”江宏懷疑他說謊。
“他本來就在船上。”李杉站起身,看着江宏的手腕兒嘆了口氣。
“至少今晚,不要動它。”李杉說,站了起來。拿小瓶子裝了一點兒藥酒進去,“給胸口受傷的那個人塗上。一定要揉到藥酒全部被吸收,皮膚滾燙才行。不然沒有作用。”
“四個小時後再塗一次,”李杉說,“我留了三次的分量。明早你們出發之前如果還沒消腫來找我,我再分你們一點兒。”
“如果可以明天請不要……”李杉沒有把話說完。
“什麼?”江宏問道。
“……沒什麼。”李杉閉上眼睛,臉上帶着一絲還念,“隊長就是要一直死撐着啊……”
江宏一愣,李杉站起來。“李狼做的事我很抱歉,”李杉衝江宏鞠了一躬。
“啊,哦。沒事兒,是我們太急躁了。看到小孫躺在那裡不動我太急了。”
李杉還是沒把身體擡起來,江宏嘆了口氣,“我們也有錯,扯平了。”
“非常感謝您的理解,”李杉說,“那麼,我就先回去了。”
“好,好。”江宏擡起手,忽然想到了李杉的警告,訕訕地放下了。
李杉推門離開,江宏臉上的笑容落了下來。門被再次推開,於鵬走進來。
“怎麼樣?”於鵬問。
“你指什麼?我的手還是那個醫生?”江宏嘆了口氣。
“那個醫生叫李杉。”於鵬說。
“手嘛……”江宏衝於鵬笑笑,“不太好。雖然有藥酒的支持,但是近期好不了。”
“……該死。”於鵬抿了抿嘴。
“哈哈,我覺得也是。”江宏說,“於鵬啊,明天的計劃怎麼辦?我們再不回去,可就是彈盡糧絕了。莉莉剛纔跟我說食物最多還能吃三頓。”
“……計劃照舊。”於鵬聲音低沉,“明天去市區的金街,收集物資。”
“反正橫豎都是一死。”江宏說,“不去收集物資,我們連回到保護所的汽油都沒有,而且沒有工分和物資,到了那裡也是死路一條。我們現在可真是窮啊,哪裡有李杉那樣一出手就是一罐藥酒的啊……”
“二十三個人的隊伍人數太多了,”於鵬說,“七到十三人是最好的。”
“這次過去後,估計數目就差不多了吧。”江宏悠悠地說,沒有絲毫的惋惜之意。
“嗯,大概。”於鵬同樣對那些即將逝去的生命沒有任何感情。
“……那個李杉,”於鵬扶上自己的手腕兒,“很溫柔的一個人。”
“而且很理智。”於鵬說,“要收進隊伍嗎?”
“如果可以的話。”江宏說,“他可以提升隊伍的團結程度,而且他空間裡的物資不少。”
“但是李狼也會跟着李杉到咱們隊裡。李狼就是傷了你的那個人。”
“他要加入也沒什麼,”江宏想了想才說,“實力很強,又是異能者。而且異能標記如此清晰,很少見。”
“但是他是不確定因素,如果發狂會傷到自己人。”於鵬憂心忡忡。
“沒事兒,沒事兒”江宏閉上眼睛,“那個人很寶貝李杉,只要控制了李杉,等同於控制了他。”
“嗯,明天我去邀請他加入我們的隊伍。”於鵬說。
“好。我累了,先睡了。”江宏翻了個身,拉上被子。
於鵬推門出去,江宏緊閉的眼睛慢慢睜開。他覆上自己火熱的手腕兒,不知道是藥酒的作用還是其他什麼。
“我回來了。”李杉推開門,並不意外被抱了個滿懷。
“衫,好慢!”李狼抱着他蹭,“書,我看完了。”
“嗯,都認得嗎?”身體漸漸放鬆下來,李杉坐回牀上。
哎呀呀,他真是犯了大忌了。演技這個東西一天不練就會鬆懈,今天這麼一小會兒竟然就感覺到累了。
坐在牀上,李杉評估這這個隊伍。
隊長的年紀好像不輕,但是剩下大都是二十幾歲的青年,這個隊伍真是太奇怪了……
自己表現出的財大氣粗至少他們已經惦記上了,把自己招進去至少能落到點兒物資。更不要說自己有醫療基礎,比那些胡亂包紮的傢伙好多了。
而且就是不考慮自己的價值,他們至少希望能把李狼招過去。
隻言片語,李杉也聽出了明天他們去市區的危險性有多高。而且他們的兩個主力都傷了,人心必定不穩。
迫於壓力,那個隊長也應該來找李狼,求他加入自己的隊伍。
但是所有人都看出來了,李狼腦子不太對勁兒,但是對李杉的依賴是異常高的。而且對自己言聽計從。
如果直接跟李狼說要他加入隊伍,是絕對不會受到回覆的。但是李杉如果加入,李狼就會屁顛兒屁顛兒地跟着進去。
所以說,明天他們也必定會來找自己。
李杉嘴角勾起,笑容帶了一絲壞壞的味道。
但是,誰說他們請自己加入,自己就會答應的?
之後他們要去哪裡?市區耶!李杉剛從那裡逃出來,怎麼可能再回去。那裡有多少喪屍,李杉難道還不知道嗎?
拋下這支一看就知道不怎麼樣的隊伍,纔是最安全的選擇。
“衫?”李狼叫他,小心翼翼的。
“怎麼了?”李杉心情好,語氣也很柔和。
李狼受寵若驚,抱得更緊了。“再說一遍。”
“什麼東西再說一遍啊?”
“‘李狼很重要’,你說過的,再說一遍。”李狼渾身上下扭來扭去的,李杉敢打包票。他尾巴的退化產物尾巴骨兒一定也在搖晃。
“說嘛,說嘛~”李狼抱着李杉,哀求着。
“好好好,”李杉心情好,“李狼很重要,行了不?”
李狼滿足地伸出舌頭,舔了李杉一下。眼睛亮閃閃的,李狼得寸進尺,“再一遍!”
“你是天線寶寶嗎?再一遍再一遍的……”李狼眼皮子一耷拉,李狼趕緊妥協,這個委屈的樣子看着真憋屈,“李狼很重要,李狼很重要。”
如果說一開始說的那一句還帶點兒真心的話,後邊兒就是完完全全的敷衍了。李狼也明顯感受到了着一點。
“那,爲什麼我很重要?”李狼問,很期待李杉的回答。
“爲什麼?”李杉沒好氣地拿起牀上的小本本,拍了一下李狼的腦袋。
“因爲你是我兒子,是不是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