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赫斯塔放下包,又看向衣櫃。
“你是已經放學了,還是今天沒去上課?”赫斯塔輕聲道,“你們放學這麼早嗎?”
衣櫃裡又傳來些許響動,片刻的沉默後,櫃門緩緩拉出一條縫。
“你怎麼看出我在裡面的,這次我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丁雨晴表情困惑地探出頭來,“……你是在門上做過什麼標記嗎?”
赫斯塔沒有回答。
過了一會兒,丁雨晴接着道,“今天我們學校搞校慶,只有上午有活動,所以我一點多就回來了。”
“……然後一直待在衣櫃裡?”
“我說過待在裡面很舒服……”丁雨晴低聲喃喃,“但你好像還沒有試過。”
“你怎麼知道。”
“我做了標記……在衣櫃裡。”丁雨晴快速瞥了一眼赫斯塔,“抱歉。不該這樣亂闖你房間。”
兩人又沉默了一會兒。
“不出來嗎?”赫斯塔問。
“我能在你這兒繼續待一會兒嗎。”丁雨晴解釋道,“你不用擔心,我只動了衣櫃,除此之外,我沒碰過你房間裡任何東西。”
“你在裡面幹什麼?”
“不幹什麼,”丁雨晴回答,“就是待着。”
赫斯塔着實有些困惑,她在椅子上坐下來,有些費解地望着眼前的年輕女孩。
“可以嗎?”丁雨晴追問,“我儘量不發出聲音。”
“你房間裡沒有衣櫃嗎?”
“不一樣。我現在房間的衣櫃小多了,而且裝了很多衣服……但歸根結底我還是更喜歡這兒的氣味。我今天有點兒累,所以想在這兒待久一點。”說到這兒,丁雨晴看向赫斯塔,“……可以嗎?”
“你要是很喜歡這個房間,我現在可以跟你換回來,”赫斯塔望着她,“我記得你昨天說過,這兒本來就是你的房間。”
“對,但不用,我真的只是需要這個衣櫃……你要是很介意我現在就走,”丁雨晴答道,“但能別把這件事告訴別人嗎,尤其我哥。”
“爲什麼?”
“你答不答應嘛。”
赫斯塔輕嘆一聲,她脫下外套,掛在牆角的衣架上,“行吧,那你繼續待一會兒。”
“……你要去哪裡?”
“我看廚房那邊挺忙的,”赫斯塔說道,“我過去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丁雨晴歪了歪腦袋。
“你要和我一起去嗎?”赫斯塔問。
“我不去。”女孩回答,“而且我建議你也不要去。”
“爲什麼。”
丁雨晴看向別處,“不爲什麼。”
“你看這樣好不好,”赫斯塔左右看了看,最後從書桌上拿起一隻木質的小鳥雕刻,“以後你想來的時候還是可以來,但每次你來了,你就把這隻小鳥,從桌角移到桌子的正中間。”
赫斯塔說着,挪動木雕。
“如果你走的時候我還沒有回來,你還是把木雕留在這兒,這樣我就知道是你來過。”
丁雨晴有些意外,許久之後,她才答了聲,“……好。”
赫斯塔很快離開了房間,丁雨晴坐在衣櫃裡,視線停留在桌上的那隻小肥鳥上。
片刻後,她把衣櫃門重新拉起,房間又再次恢復了安靜。
……
六點多,家裡的固話響了,徐如飴匆匆掃了一眼來電顯示,喊赫斯塔幫自己拿起電話。
來電話的人是丁嘉禮,他問晚飯準備得怎麼樣了,還需不需要自己帶什麼東西回來,徐如飴說除了買點飲料上來,別的什麼也不用了。整個通話非常簡短,還不到一分鐘。
“是丁嘉禮?”赫斯塔問。
“嗯,他說還有半小時就帶朋友回來了。”徐如飴笑了笑,目光又打量了一圈客廳裡的陳設,“應該沒什麼別的事了——”
話音才落,大門突然打開。赫斯塔循聲回頭,見徐如飴的丈夫——那個有點兒謝頂的老男人——面帶怒容地回來了。
一進門,他就把自己的手提包狠狠摔在地上,關門時動作兇狠,近乎砸門,一聲巨大的“砰”震得家裡鴉雀無聲。
徐如飴快步上前,她從丈夫手裡接過鑰匙,在老男人坐下換鞋的時候幫他把鑰匙放去了玄關的小碗裡。
“你幹什麼啊,”徐如飴顰眉道,“回來得這麼晚,一進門還發這麼大火——”
“那是我故意回來晚的嗎!”老男人還在氣頭上,他瞪着妻子,“你知道下午我在市政廳那邊排了多久的隊嗎!”
“行了行了,家裡有客人在——”
“我排了三個多小時!!還是在室外!!這麼熱的天!!”老男人氣沖沖地指着自己,“看看,全汗溼了!”
“哪有這麼誇張……也就今天我忙不過來喊你幫我去交下材料,下次我還是自己去,”徐如飴提起丈夫的包,把它放回了玄關的櫃子上面,“你先去洗澡,一會兒禮禮帶朋友回來了——”
“今天好像還是什麼什麼日子,一幫瞎子在廣場那邊搞活動,風一吹全是狗味!!呵喲,長得那麼嚇人還出門,還扎堆!!看一眼都要長針眼了!!早幾十年哪有這種事,我看這些組織是越來越猖狂了,也不想想自己在公共場合搞活動是不是影響了市容!!”
“……你少說兩句——”
“橘鎮就是個破爛地方,以前鬆雪原哪有這種事,這邊好了,小地方街上到處是瞎子殘廢,出去逛個街就能撞上——”
老男人正要罵,目光突然掃到站在不遠處的赫斯塔,他忽地感到些許心虛,罵人的聲音也降了下來。
經過赫斯塔的時候,老男人停下腳步。他有些拿不準剛纔那些話赫斯塔有沒有聽懂,但處於禮貌,他還是專門補了一句,“我不是說你啊,像你們這種退伍軍人,我個人還是很尊重的。”
赫斯塔有些莫名,她看向徐如飴,“他說什麼?”
“……他說,你下午在家幫忙,辛苦了。”
赫斯塔望着老男人的背影——他正嘟嘟囔囔地返回房間,然後重重關上了房門。雖然赫斯塔確實沒有聽懂他剛纔說了什麼,但她幾乎可以確定,這人講的絕對不是徐如飴複述的那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