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倆沒有話講,”尤加利一口氣噴出鼻孔,“別站着了,都過來幫忙!琪琪,十一,你們倆也過來,都是你們的東西,你們自己也得好好收拾!”
四個人圍到尤加利身旁,七手八腳地把一桌物件塞進了尤加利的大包和兩個小朋友的小包,塞得滿滿當當。
早飯過後,幾人一起收拾餐桌。
“你們今天幾點走?”尤加利問。
“一會兒就走,”赫斯塔回答,“路上還要辦點事。”
“路上注意安全啊,”尤加利望着她們,“到地方了,要回了,都發個消息報平安。”
“好。”赫斯塔點頭,“希望你們今晚也玩得開心。”
……
從埃芒里亞到布拉齊,大約七十分鐘的飛行時間。飛機上,赫斯塔一直望着窗外。
“在想什麼?”黎各撞了一下她的手肘。
“……感覺你還是留在埃芒里亞,跟尤加利她們在一起比較好,”赫斯塔輕聲道,“我就去一趟監獄,不會有什麼事的。”
黎各一聲驚呼,開始給赫斯塔掰手指:“維克多利婭、佐伊、恩黛、特里莎、蘇西——怎麼,五個水銀針跟着她們還不夠?非得再搭我一個?”
“我已經完全好了,黎各,”赫斯塔看着她,“我和船上的時候不一樣了,你可以放心讓我去做任何——”
“就算你從來沒有生過病,我也會跟你一起來,這不是你狀態怎麼樣的問題。”黎各道,“這個世界意外太多了,簡,你有時候根本不知道危險會從哪裡來……但只要有我在,你就多一重保障。”
望着黎各認真的眼睛,赫斯塔忽然很感動。
布拉齊在十二區中部,是一處地處羣山之間的小鎮。阿瓦德監獄位於小鎮西面的一處峭壁上,赫斯塔與黎各沒有走蜿蜒的山路,而是直接從山腳一處近乎與山體垂直的棧道出發,拽着一條鎖鏈,快速向上攀登。
這裡自青銅時代起就是一處苦行僧的修道院。曾有數不盡的僧侶在這裡自苦,巖壁上留下了不知多少代人勞作時的呢喃。在叢生的雜草間,赫斯塔不止一次看見鑿刻的古典語短句,諸如:
「痛苦!痛苦!」
「無盡的等待!」
兩人一邊看一邊發笑。
接着朝上走,又遇到了一些被人劃花的字跡,她們對着殘缺不全的刻痕辨認許久,終於看出那是有人在寫自己喜歡吃的東西,以及生日許願。
“真不知道爲什麼這些人要把修道院建到這種地方,”黎各邊爬邊說,“他們也不嫌麻煩。”
“我以前待過的修道院也在山上,”赫斯塔接道,“應該是爲了遠離塵世污濁,大家相信辛苦勞作可以淬鍊一個人的靈魂。”
“有用嗎?你講講,感覺自己的靈魂淬鍊得怎麼樣?”
赫斯塔笑出了聲,兩人的談話與笑在山間迴盪。
大約四十分鐘後,兩人登頂。赫斯塔回頭朝黎各伸手,將她一把拉了上來。她們拍了拍手上的灰,突然發現腳下有一塊顏色與旁邊不同的石板。赫斯塔用腳蹭開了上面的泥塵,發現那裡也寫着兩行字:
「此刻。寧靜。完整。」
「此刻。主啊。我是否離您更近?」
赫斯塔笑着望向不遠處阿瓦德的廊柱——有沒有離主更近不曉得,反正這會兒已經在監獄門口了。
兩人並排走過荒無人煙的野草地,來到監獄的金屬門前頭。當她們試圖以視線搜尋門鈴的時候,排着細密柵欄的黑色大門已經朝着兩側牆壁緩緩移動,最後完全沒入厚厚的岩石牆中。
兩人也在這一刻同時看見了懸在怪物石像口中的監控攝像頭。
“走。”
赫斯塔先邁了一步,黎各緊隨其後。
“你來過這兒?”
“沒有。”
“那你怎麼知道朝哪兒走?”
“會有提示的吧。”
果然,當兩人穿過略顯昏沉的門廊,東邊就傳來一陣與大門開啓時相似的隆隆聲,兩人循聲而往。
阿瓦德監獄還保留着修道院的大部分建築,赫斯塔穿行其間,不斷回想起幼年時在聖安妮修道院生活的畫面。老院長和格爾丁修女彷彿隨時會在下一個轉角出現,有時一陣風吹過,也會令赫斯塔忍不住回頭——誰知道這是不是一羣孩子們跑動時帶起的風呢?
“簡?”
赫斯塔回過神來,忽然有些慶幸黎各在這裡。
修道院只是監獄的外殼,監獄真正的主體建築嵌在山體的內部。從某一扇鐵門開始,電燈的冷光完全代替了自然光,建築兩側的巨大磚石也被完全沒有縫隙的現代材料替換,這裡的裝飾風格與基地如出一轍,赫斯塔看着每一道走廊與走廊簡的連接處——就是這些地方,隨時可以落下一扇足以將螯合物與水銀針同時困住的鋼板。
在經過了生物信息檢測後,屏幕上同時出現了赫斯塔與黎各的身份信息,黎各的圖像下出現了紅色的“拒絕訪問”字樣。一扇門在兩人面前緩緩開啓,露出一段大約二十米的通道,通道盡頭又一扇門,每一扇門邊都有同樣的生物信息檢測口。
“看來我只能到這裡了。”黎各看向赫斯塔,“我一會兒去這一層的休息室,你大概什麼時候出來?”
“這邊的探視時間頂格只有90分鐘,”赫斯塔回答,“算上中間七七八八耽誤的路程……應該兩小時左右吧。”
“好,那我在這兒等你。”黎各道。
“嗯。”
赫斯塔與黎各道別,快步朝前走去。門在她身後合攏,一扇扇門在她面前打開,赫斯塔數着步子,感覺自己大約已經往下走了六米左右,她手裡捏着介紹信,耳朵一直在留意着四下的動靜。
赫斯塔原以爲這裡至少會有一兩個出來引路和介紹的行政人員,然而沒有,不斷開啓的通道將她引向一處封閉的房間,在最後一次覈驗了身份之後,房門開啓,赫斯塔走了進去,看見地板上躺着一個女人。她背對着赫斯塔,一動不動。
赫斯塔走到房間中央的透明隔板前,半蹲下來。
“你好,”她敲了敲隔板,“你是阿蘭蒂達·德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