籌措

籌措 衛水申火 青豆

到底心裡有事兒,晚上睡得不實,第二日起來,雙目微腫。文思又是心疼又是嗔怪,我只笑笑捏他黑眼圈:“你不也是?”

文思一躲:“橫豎伺候爺走了,還能再睡個回籠覺。哪兒像爺,起得比雞早,睡得比貓兒遲。眼看着又瘦了…”

我拉過外袍起身下榻:“你當我不曉得麼?還沒回東也,你天天兒磨着子敬蔣含習武。現在回來了,白天我不在府裡,你又成日裡膩在書房看書。自個兒下巴磕子都尖得戳死人了,還有臉敢來說我?”

文思一臉赧然,悄悄摸摸下顎,跟着起來,口裡尤自死硬:“爺吩咐我至書房幫忙,有幾個膽子敢不去?”

正要笑話他,外頭有人輕道:“爺可起了?”

我仰頭衝門喚道:“解語麼?進來吧。”

解語擡着水盆進來,身後跟着知憂和劉忠。

我讓解語伺候着,望着知憂擺上一壺熱茶、並着幾塊糕餅,不由衝劉忠道:“昨兒個都沒睡好呢吧?”

劉忠打個躬:“勞爺惦記,奴才們託福都好。”

解語手上也沒停:“爺今兒晚上幾時回來?”

我想了想才道:“要過了申時還沒回來,就不用等了。”

劉忠喃喃道:“方纔郡主也起了,不知爺打算…”

我呵呵一笑,扯扯袖口道:“這事兒你斟酌着就是了。”隨意嚐了口糕餅,終是沒睡好,不大想吃東西,也就罷了。解語非擰着子敬帶上食盒,我本想着這一出去,且不說沒功夫吃,就真餓了,宮裡還能餓死了王爺不成?可解語愣是塞進來馬車來,只得由她。

正要上車,想到一節,復又下來,喚劉忠取了文房四寶,寫了幾個字塞進食盒去,又吩咐劉忠道:“一會兒送郡主走時,就用我的馬車。”

劉忠會意點頭,恭送二人策馬進宮。

這一耽誤,進宮略遲了些,朝臣已往裡行進。我正往位次上趕,突地一人一把抱住腰間,口裡喚道:“三哥好早——”

猛被一撞,險些歪倒,晃了一晃不覺好氣又好笑:“好銘兒,快放開三哥,這成何體統?”

劉銘一噘嘴:“三哥好狠心,回來這些天兒也不來看看銘兒。”

輕輕把他手拉下來:“三哥事兒雜,你又不是第一天曉得。”

劉銘道:“那怎地有時間找老四去說話,偏偏把我漏下了,真是厚此薄彼!”

本想拍他腦袋,又礙着朝臣的面子,只好俯身輕道:“馬上要去南邊兒,我可是保了你跟去,兵部的事兒就交給老四,當然要找他交代些個。”

銘兒一喜:“三哥不是糊弄我?”

我一笑,擁他往前行:“今兒的摺子就說這個,騙你不成?”

銘兒呵呵一笑:“還是三哥最疼銘兒。”

突地覺察有人注視,擡頭一看,安俊侯方扭過頭去,徑直前行。我心中哼冷一聲,也不說破,各自站定。稍時,父王到了。

早朝並無其他,不過是準了各人摺子,又囑咐幾句,官場上的明面話,誰不會說?橫豎不過是有人辛苦有人勞,有人享受有人閒罷了。

下了早朝,我與鏜兒銘兒進了兵部,郭俊早把相關案卷備好,見一行人進來,忙的迎上來:“給幾位王爺見禮。”

我擺擺手,面上和煦道:“郭大人一晚不見,神清氣爽更甚昨日了!”

郭俊一笑:“三王爺知曉得盯着下官,豈不知下官見着幾位王爺更是自慚形穢。”說着貼近來低聲道,“聞說前日公主到王爺府上,下官實是不知情。”

不由側目一笑:“郭大人說甚麼?本王爺今兒耳朵不太好。”

郭俊也不以爲意,忙着給鏜兒和銘兒見禮。

三人說笑着進了兵部大堂,我跟在後面,心頭冷笑連連。郭俊,你和大姐打的甚麼主義,我不敢說全知,可這時節拿這些說事兒,也未免太小家子氣。故而一笑趕上。

郭俊指着地圖道:“最先報上來的受災四郡是鄢城、闐城、虞城和泗城,當地官吏也曾組織救濟防抗,奈何水勢過猛,民衆四散,紛紛逃亡周圍的褚城、梵城一帶。”

我細細一看,四城環圍珠水一帶,地形低緩,一旦水勢氾濫開來,確是難以控制:“大王爺去了這些時日…”

劉鏜道:“大哥先帶了一批糧草過去,約十日後,即上折求父王再撥六萬擔。”

劉銘嘿嘿一笑:“父王答應了,不過只給了一半,說是緩些十日再撥。”

郭俊道:“半月後,大王爺又上摺子,說水患嚴峻,相求武聖準他調動周圍幾省兵士,好修建堤壩。”

我揚揚眉頭:“當地即有官府兵士,雖不屬兵部正式編制,卻也是可用之力,怎地不用?”

劉鏜道:“三哥,你當老大那麼好心,真是要修堤壩?他不過是趁你不在,想要兵權罷了。”

劉銘一抿嘴:“還記得他上的摺子麼?真真好笑,說甚麼‘鄢、闐、虞和泗四郡慘遭天災,百姓流離失所,臨近各省無不膽戰心驚,恐水患貽害擴之’,被父王當朝罵了個狗血噴頭。”

三人不免笑起來。這些連之信裡早已說過,我當時還道劉鈿不懂父王心思。想父王剛滅了鄭國,慶過二十二哉登基,又與豳國結親,正是風光之時,劉鈿卻上摺子來個“慘遭天災”、“流離失所”云云,不是觸父王的黴頭麼?現在一想,倒有些蹊蹺。

盯着地圖再細細看看,不由奇道:“誒?你們來看。”一指地圖,“最初的四郡受災,按說該逆流往西而上,或是往北遷移避水,爲何反是衝着下游的褚、梵二城而來?”

郭俊嘆道:“這個…恐怕只有大王爺曉得緣由了。”

我一皺眉,鏜兒道:“朝裡工部的官員曾略略說過,奈何第二日那大人就被刑部查出行爲放肆、治家不嚴,貶得遠遠的了。”

銘兒一攤手:“擺明動了手腳,否則哪兒有這般巧的事兒?”

郭俊一收嘴角,沒有言語。我斜眼瞅瞅:“郭大人怎麼說?”

郭俊展眉笑道:“下官也想不透此節,只覺得內有乾坤罷了。”

我暗自搖頭:“往年工部就留意營造水事,今年雨水確是豐沛些,可也不至大到這般境地,各位以爲如何?”

三人交換一個眼色,不敢吱聲。

原因說來也不外那麼幾個。一者,水患是真;二者,水患確有,但有人暗加利用,或爲中飽私囊,或爲暗中牟利;第三,水患乃是有人推波助瀾。若是第一,則真是天災,可衝着劉鈿死命要錢要糧的樣兒,打死不信;若是第二,地方官兒的膽子也忒大了些,誰不曉得吏部這幾年狠治了一把,又有誰敢趁着這時節頂風而爲?何況這幾郡的地方官兒我還認得二個,贊過他們治郡治兵有一套,我兵部不少忠勇之士皆來自此四郡;如此推算,只剩第三。

有人刻意爲之。

既不是風伯雨師,如何能呼風喚雨?

目光緩緩滑過三人面頰,一指珠水上游。

申國。

郭俊面色一謹:“三王爺仔細。”

我搖頭輕笑,再一指上游處的紅圈:“當年爲修這個繆渠,申國還向我衛國借兵借糧來着,郭大人親自監工,竟不記得了麼?”

鏜兒眼睛一亮,定定望我,含笑一點頭:“鏜兒,曉得了?”

“曉得了!”鏜兒大聲回話,“三哥放心去吧,鏜兒明白,不會叫三哥失望!”

劉銘偏頭一想,面上突地一白:“不會吧…老大,這麼大膽?”

郭俊咳嗽一聲:“幾位王爺,雖說是在兵部,雖說是在研討災情…”

“郭大人,這事兒你也想到了不是?”我呵呵一笑,輕拍他肩膀,“想到了,又何必說出來。既然武聖今次派了我來,你是聰明人,也曉得要出甚麼事了吧。”

郭俊一怔,嘆氣垂首道:“可…”

“政令如山,我也無可奈何。”心裡卻道,父王惦記申國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兒了,就算今兒不發大水,明兒也會刮狂風的吧。

只不知劉鈿此次扮的究竟是個甚麼角色,父王話說一半,真是費解。

又交代了些事宜,也就散了。

出了兵部,鏜兒銘兒合乘一騎,隨我回府。

我留心路上望來之人,小聲與鏜兒道:“鏜兒,三哥有事說與你。”

鏜兒道:“三哥吩咐就是。”

我點頭道:“這次去豳國,無意間抓回一個人來,他曾是父王的四大秘侍之一。”

銘兒接話道:“四大秘侍?真的有麼?”

鏜兒回身輕道:“確是有的,說是忠心耿耿,武藝超羣。平日裡神出鬼沒,父王登基之後更是銷聲匿跡了,不知怎地叫三哥撞上了。”

我略略將此事說了,只隱去與白槿、柳五之事不提,鏜兒點頭道:“現在人在何處?”

“在我府中,劉忠看着罷了。”我皺皺眉頭,文思也不曉得這事,現下也想不好是否要告知,橫豎先緩緩,“我馬上要離東也,想把人交你手上看好。”

鏜兒滿面興奮道:“如此最好,多謝三哥信任!”

見他顯出笑顏,也不覺一笑:“如此麻煩你了。那人身體不好,受過刑囚,劉忠自會助你。”

銘兒歪着腦袋想了半晌,憋出一句:“那文思怎麼辦?”

好不尷尬。

鏜兒狠狠拍了銘兒大腿一記,咬他耳朵:“叫你別多嘴的。”

銘兒毫不示弱拍了回去:“你不也想問麼?偏偏死撐!”

我左眉一挑,實在不好言語,眼看着就要到府了,只得含糊其詞:“這個嘛…”

銘兒卻不放過我:“三哥這麼就不來找我們,可是因爲他?”

我連連擺手:“自然不是。”

鏜兒也嘿嘿笑道:“那今兒可要見識見識!”

我停在府門前,見着劉忠迎出來,冷汗淋淋,不知喚他告知文思避一避是否妥當。正躊躇間,劉忠拉住馬繮,仰頭急道:“爺,文思去了林爺府上。”

“甚麼?”着實吃了一驚,“他一個人?”

“一個人!拿了爺的拜貼就去了,奴才沒仔細叫他溜出去了。看門的劉安說他出門前打聽了林爺的宅子如何去。”劉忠恭恭敬敬的答話,只額頭滴下汗來。

我心裡一緊,又是一酸,頭次覺得手足無措。

文思,連之不來,你又何苦去找他?

劉忠哆嗦着又加了一句:“若是劉安沒看錯,文思,文思好像是和郡主一路走的。”

我啪的摔下馬來!

作者有話要說:這幾天貼文都會比較晚些,大大們注意身體,不用等着,呵呵某L過意不去了,呵呵

因爲工作的關係,以後除了雙休日都只能晚上貼文了,各位大大見諒!!!鞠躬鞠躬,

但是某L保證,肯定每天更新,但是不能保證這邊和《算命》都一起更新了,慶各位大大體諒,某L淚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