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冬日的風越吹越冷,十二月上旬, 各家電視臺的元旦晚會也開始策劃籌備。曹亭平召集了主持人開會, 開會內容大致是今年晚會的主持安排。主持人仍然是去年那四個, 蘇秋子也不需要去做直播主持, 她做了元旦晚會的分會場主持,而蔡佳羽什麼工作都沒有被安排。
等到會議結束,曹亭平提了一兩句電視臺新欄目的事情。新欄目是一檔關於亞洲大陸風味美食兼旅行的節目, 在蘇秋子的《法治案件追蹤》提檔後, 這檔節目將接手午夜檔。新節目不大,配備的條件也不算好,而且這個節目,需要主持人全程隨行。
「節目正在做策劃,應該元旦過後開始錄製,主持人的事情我在考量, 但我傾向於派新人主持, 這是次比較好的鍛鍊機會。」
曹亭平最後做完總結,會議室內大家都有了分寸, 散會後,各自去忙各自的欄目了。
主持人是個比較清閒的工作, 每個主持人每週錄製節目也就三四次, 錄製時間在一個小時左右。錄製完成後,基本上在辦公室就沒什麼事情可做了, 時間充足而自由。
這種旅行類的紀錄片節目, 說實話比現在在電視臺做的節目來說是又苦又累。如果是綜藝類的, 帶著幾個明星出去還能吸引流量,但單純是紀錄片的話,做的好還行,做的不符合大衆品味的話,又是凌晨場播出,到時候可能會很快被剪。
謝佳谷剛坐下,就和蘇秋子道:「老曹和蔡佳羽是掰了吧,這個節目八成是給蔡佳羽的,想送她走啊。」
蔡佳羽留在電視臺,她的發展並不是一帆風順。和陳銘與柳清錄製完綜藝節目後,又上了幾次綜藝節目錄制,但並不是常駐主持,在電視臺並沒有紮根。她和曹亭平的關係如何,現在大家已經猜不透了。但從曹亭平對她的態度來看,厭惡得已經懶得僞裝。而蔡佳羽罔若未聞,只道自己會好好努力,是因爲實力不足所以才讓曹亭平不喜歡的。
這樣勤奮上進的小白花,一時間讓人又憐又疼。
不管蔡佳羽將來怎麼樣,都是她一開始的選擇,蘇秋子覺得自己也沒什麼立場去唏噓,聽聽就算了。等和謝佳谷聊了一會兒後,她就去錄製節目了。
關林坐在辦公椅上,看著蘇秋子敲門進來,女學生現在應該稱爲女主持人了。頭髮梳得一絲不苟,化著精緻的妝容,羽絨服裡面露出白色的襯衫,格外精神。
和關林合作以後,她幾乎每週都會來陶藝舍幫忙,但一般都是週末,週五很少過來。關林手上的飛鏢飛出去,蘇秋子已經坐下了。
「不是明天來對帳目麼?」關林收回視線,讓自己好歹坐得正經了些。
「我想陪我老公出去過生日,週末都沒時間。」蘇秋子解釋道。
關林乜了她一眼,道:「不是前幾天剛過了?」她還來給她老公做了一套Q版陶兔子,對,一整套。
何遇生日是十一月末,但他最近工作太忙,兩人都沒有好好慶祝,只吃了個蛋糕,她送了份禮物就算過了。相比他今年給她過的生日來看,不太受重視了些。
「啊,沒好好慶祝。」蘇秋子笑眯眯地說。
以前不知道她丈夫是誰的時候,關林在聽了這句話後,八成會想她老公真是磨嘰,一個生日還得分兩次過。送了禮物不滿意,還要帶著老婆出去給他過。他皇帝嗎?還普天同慶怎麼著。然後再唏噓兩句,這個女學生太可憐。
而知道蘇秋子的丈夫是何遇後,關林就想著這個女學生嫁了良人,生活幸福美滿,兩人相互愛慕,真是伉儷情深。
想到這裡,關林眉毛一挑,及時打住沒有再想。他看著女孩眉眼間的笑意,不自覺也隨著笑了笑,拿了飛鏢扔出去,關林懶洋洋地說:「行了,對吧。」
和關林合作後,兩人定時會清點帳目,生意上的事情,不牽扯感情,要做的清楚明白,這一點,關林很拎得清。
蘇秋子在投資陶藝舍後,每個季度關林都會將分紅打給她。她收到的錢不算多,但足夠支付她的房貸,還有日常生活開銷。這樣她每個月的工資都能存下,這種依靠自己的努力拿錢,充實飽滿,沒有後顧之憂的生活真是太幸福了。
蘇秋子和何遇這次出行,是在何遇生日那天定下的。但到底去哪兒,去做些什麼,何遇並沒有說。
何遇晚上要很晚才下班,蘇秋子和關林一起吃的晚飯,吃過飯後,她驅車回家。節目即將提檔,許思汝拿不準要提交哪個案子作爲提檔的第一槍,讓她幫忙看看。蘇秋子手上還拿了好幾份文件,回到家後,就坐在沙發上看了起來。
上次冤假錯案的節目播出以後,在網上引起了不小的討論度,也讓節目的收視率有了小流量的攀升。社會上對於刑事案件的關注還是挺高的,除了重大刑事案件,這種冤假錯案的平反十分曲折,不易,也更有可讀性。
蘇秋子手上拿了兩份文件,外面海風颳著,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想起了洛帆說的話來。他考了警校,做了刑警,就是爲了查清楚當年的事情。
從上次僑城的冤假錯案以後,他回了夏城。蘇秋子偶爾開車送許思汝去刑警隊拿材料的時候會碰到他,他要嘛在出現場的路上,要嘛就是剛出現場回來,挺忙碌的。
如果當年母親的事情確實是有隱情,那這也不算是洛帆自己的事情,她也該出手幫忙。但蘇秋子還沒有豁達到能和洛帆一起共事的份上,而且她好像也並不能幫什麼。
蘇秋子出神的功夫,家裡的門開了,門外,穿著大衣西裝的男人走了進來。他每天回來的時間都比較晚,十點前,蘇秋子會在客廳沙發上等他,十點後,蘇秋子會在臥室的牀上等他。
在進門前,何遇就知道蘇秋子坐在客廳裡了,他眉眼微垂,擡眸時,墨黑色的眸子上,寒冷的海風都被他的溫柔浸潤了。
「老公。」蘇秋子笑著起身,她走過去,何遇淺應了一聲,而後,兩人相擁,何遇低頭吻上。
即使普通夫妻,也未必能像他們兩人這般好。男人的脣有些溫涼,親著親著,蘇秋子就笑了起來。何遇將她抱在懷裡,額頭與她的額頭相抵,輕笑:「笑什麼?」
她也不知道笑什麼,反正就覺得平時生活的這一點點小互動,就很甜蜜很浪漫。蘇秋子沒回答,她擡眼看著何遇,何遇又吻了她兩下,蘇秋子笑著問道:「明天我們去哪兒?」
明天是週末,兩人約好一起出行,何遇沒有忘記。
「夢水山莊。」何遇答。
「去幹什麼?」蘇秋子問道。
何遇笑了笑,說:「釣魚。」
與普通年輕男人不同,何遇的愛好總是這麼與衆不同。但他也並不是真像老年人垂釣一樣,兩人帶了帳篷和睡袋,他們晚上要在溪流邊紮寨露營。
這就有點特別了,蘇秋子還挺期待的。
週六上午,何遇仍然有工作,等到了下午他們纔出發去夢水山莊。到了夢水山莊以後,山莊裡的管家來迎接,兩人接了東西,就去了垂釣的地方。
夢水山莊是何家的私人山莊,坐落在風景秀美的夢山上,由五座建築構成,輝煌宏大又氣派。在建築後面,有一片密林隔著一汪人工湖與夢水山莊相望。
人工湖上鋪就了細密的草坪,踩著軟軟的,格外舒服。女孩從下車後,就一直在說話,她很期待這次露營。
何遇將東西放下,開始著手整理帳篷。男人身材高大,手指修長有力,順著帳篷的骨幹,動作利落而漂亮地將帳篷搭了起來。
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陽光還算溫暖,林間偶有山風吹過,帶著樹葉沙沙的聲響。
蘇秋子蹲在帳篷的一邊,用鉤子勾住了一角,她做完後,擡頭看向何遇。男人站在那裡,穿著一件黑色的衝鋒衣,陽光下睫毛泛著光,睫毛下墨黑的眼睛裡帶著淺淡的笑意。
「爲什麼要露營啊?」蘇秋子笑著將另外一邊的鉤子勾好,她問了一句。
何遇將帳篷上的繩子打結,他手腕骨節分明,看著格外漂亮。衝鋒衣的領子拉到最上面,露出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何遇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因因跟我說,你沒有去過夏令營。」
夏令營會有很多活動,活動中會有露營的項目。蘇秋子愣了一下,回想起這還是她生日那天的事情。明明是來給他慶祝生日的,沒想到卻是了了她的心願。
蘇秋子笑起來,說:「我還有很多沒做的事情。」
「我都陪著你慢慢做。」何遇低笑著說。
帳篷搭好,裡面柔軟舒適,蘇秋子笑起來,躺進去試了試。何遇也隨著她躺下,最後,兩人抱在一起,吻在了一起。
露營這麼有趣的事情,倒讓釣魚變得沒那麼枯燥了。收拾好帳篷以後,兩人坐在了湖邊,弄了魚餌開始釣魚。
蘇秋子沒有釣魚經驗,但有了何遇的指導,她很快上手。何遇喜歡這種時間長,但最後有收穫的事情。比如下棋、比如釣魚,他喜歡自己將所有的計劃在腦海裡鋪下,然後站在高處,一點一點看著網漸漸收起,最後達到他的目的的這種感覺。
太陽落山,陰冷瀰漫,蘇秋子最後只釣了兩三條小魚,而何遇則收攏了一魚簍。蘇秋子想起剛剛她想著的何遇,其實就外人來看,何遇是挺可怕的。
但是對外人來說這個可怕的男人,對她卻是那麼溫柔,他看著她魚簍裡的魚,鼓勵她道:「以後會越來越多。」末了,笑著補充道:「我的就是你的。」
他能拿捏到她想要什麼,歸屬感和安全感,他都能給她。
蘇秋子笑起來,幫忙拎魚簍,說:「那我也要一起拎。」
男人淺聲笑著,沒拒絕。
兩人的晚餐是在夢水山莊的餐廳吃的,吃過以後,兩人去了湖邊的帳篷裡。夜裡不比白天,沒了充足的陽光,初冬還是有些溼冷。
但何遇做了準備,周圍放了些保暖的東西,蘇秋子進帳篷的時候,裡面的舒適又幹燥,她一下躺在了帳篷裡。
在躺下後,她往外爬了爬,望著人工湖後面的樹林之上。漆黑的夜空,羣星璀璨,一輪圓月懸掛於樹枝之間,清冷皎潔,景色很好看。
WWW ▲тт kǎn ▲℃O
何遇進去坐下,將枕頭拿了過來,給她枕在了頭下。蘇秋子跟小孩一樣,頭被男人的大手托起,然後又被放在了柔軟的枕頭上。
蘇秋子沒再看夜空,她看著何遇,對著他笑了起來。
今晚月光清亮,將女孩的五官輪廓都照得格外明晰。她笑著看著他,茶色的眼睛裡盛著漫天星空,純粹又清澈。
何遇俯身吻她,兩人抱在一起,雙脣相觸,柔軟,溫馨,寧靜,幸福,在一個小帳篷裡瀰漫。
等到事情結束,在何遇怕她冷,拉上帳篷的那一瞬間,蘇秋子趴在他的懷裡,對他說:「現在進度條百分之九十九了。」
「嗯?」何遇一開始沒領會過來,待思忖半秒後,他笑了起來。
蘇秋子自己也覺得,這進度條未免也太快了些。
那檔新欄目的主持人,最終定下了蔡佳羽。等元旦晚會結束,她就要隨著節目組出去錄製。爲了讓節目新奇有趣,欄目定的幾個地點都比較冷門,要嘛最西,要嘛最北,都是偏僻的小地方。
對於這個安排,蔡佳羽並沒有表現出什麼,安靜地接受了。
這件事情,蘇秋子並沒有關注太多,她要忙著元旦晚會的錄製。今年的元旦晚會,她也會作爲夏城電視臺的新人主持上臺與觀衆互動,彩排與去年相比更加忙碌。
在她忙得腳不沾地的時候,許思汝過來找到了她,她手上的手機沒有掛,直接遞了讓蘇秋子接聽。
「誰啊?」蘇秋子問道。
許思汝沒說話,電話裡那人卻開了口。
「我是洛帆。」洛帆道,「你別掛電話,事情查明白了,我爸的那場車禍是謀殺。」
蘇秋子出了演播廳,她站在走廊裡,望著窗外漆黑的夜晚,聽著洛帆跟她說著二十多年前事情的真相,她的手指放在窗臺上,窗外的風一點點將她的指尖吹冷。
她的身體漸漸涼透,還剩一顆心在滾燙地跳動著,而洛帆最後一句話,讓她的心也變得冰冷。
「何先生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