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還陽

樂薇此次重回地府, 本還擔心閻王爺會問一下天賜的事情,誰知道連閻王爺的臉還沒來得及看清,便聽見那老鬼唸了一聲:“完事了, 滾你的蛋吧!”便白光一閃將自己扔進了還陽道……

下一秒睜開眼, 毫不意外地看見了記憶中都有些遙遠的穿着白大褂的醫生, 聞着刺鼻卻透着親切味道的藥水味, 聽着走廊外偶爾想起的手機鈴聲……這一切的一切, 是那樣熟悉又陌生!

尤其是,眼前這個憔悴男人的臉……她盯着這張臉,足足想了好幾分鐘, 才終於想起來,這不是鄭泰然嗎?他怎麼會在這裡?自己現在又是在哪裡?爲什麼躺在病房裡?

也是, 對於這裡的人而言, 她不過就是住了二十天的院, 陷入昏迷二十天,被醫生不太樂觀的認爲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可是對她而言, 卻是已經經歷了小半生的時光,經歷了無盡的甜蜜和滄桑,驟然回來,卻恍如隔世一般,不, 其實是真的已經隔了一世, 而不是恍如。

所以她連鄭泰然都幾乎忘記了容顏, 也不奇怪了。

緊接着, 她就想起了闊別了一生的父母, 雖然實際上只有二十天而已。艱難地扭着頭尋找那兩張熟悉的容顏,卻沒有在病房中發現他們的存在, 於是只有開口叫醒那個像是疲倦極了趴在牀尾睡着的老男孩。

“泰然……”她一開口,差點嚇自己一跳,那種感覺彷彿是聽見了幽靈在說話,爲什麼連二十一世紀自己的聲音都變得這樣陌生,好像都不是自己在說話!

鄭泰然有些懵懵懂懂的擡起頭來,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眨着眼睛的樂薇,瞪大眼睛好半天才確定方纔真是她在叫他?

“泰然……”她再次微笑喚他,不論如何,再次與闊別已久的親人見面,心裡都是暖融融的。是的,鄭泰然在她的心裡,早就和自家的親人一般了。

鄭泰然完全清醒了,他激動地跳了起來:“小薇,你終於醒了!我……我得去叫醫生!”轉身就往外跑,忽然又轉身,高興得有些語無倫次:“你等着啊,別亂動!千萬別動哦,等我回來……我得打電話給樂叔!”

樂薇微笑着看着鄭泰然如一陣風似的跑去醫生辦公室,腦海中卻開始掠過電影一般不真實的一幅幅畫面,每一幅,都有那個他,那個嵌在生命裡的他。

可是從此他的生命再也與她無關,愛新覺羅玄燁,康熙皇帝,再次成爲了她的世界中無數書籍上的一行鉛字,無數電視劇裡的狗血男主。只是,再英俊當紅的男明星,又豈能真正描摹出他風采中的一分毫?沒有!沒有!從此連他的影子都不再有!

說好了不心痛,說好了不思念,說好了靜靜等待,靜靜尋覓。可是,她就是止不住的心痛呢……玄燁,我真沒用,你可不能像我這樣,沒有什麼事情是你辦不到的,所以,答應小薇的,你可一定要做到哦!

鄭泰然一通電話打過去,樂爸立即就過來了。他和樂媽辦了旅遊簽證,在醫院輪流照顧樂薇。昨晚是樂媽在醫院陪着,所以白天就換了樂爸過來。他剛剛出去買一些日用品,誰知剛出醫院門就接到了鄭泰然的電話,當下激動得不知道怎麼辦纔好,撒丫子就往回跑,跑了大半的路纔想起來給老婆打電話報告這一天大的好消息。

“小薇——小薇……”樂爸氣喘吁吁的回到病房,到樂薇牀前都是時候已經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你真的醒過來了……太好了……泰然去叫醫生了嗎?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樂薇此刻還罩着氧氣罩,手臂上扎着點滴。目光透過氧氣罩的邊緣,落在想念過無數遍的爸爸臉上,他的頭髮有點亂,臉色比起印象中差太多。經過生離死別,才明白親情是多麼難得的東西。樂薇鼻子一酸,撲簌簌地掉下淚來:“爸爸,我好想你。以後我再也不離開你們身邊了。”

樂爸已經歇住了氣,見樂薇說得動情,老眼也不禁有些溫熱,忙眨了幾下眼忍回去了,握着她的手說:“小薇,爸爸和媽媽也都很想念你。你從來沒離開過家,這一來英國就是三年,爸爸知道,你一個人肯定吃了不少苦。等你好了,爸媽就接你回北京。”

父女倆正說着話,鄭泰然同着兩個穿白大褂的外國醫生就進來了。一個助手幫着查看各項生命監測儀器上的數據,一個主治醫生開始對樂薇進行檢查。

樂薇知道自己已經沒事,只是乍然回到這裡,只覺得所有事所有人都讓她覺得親近,因此很樂意讓那兩個醫生多折騰自己一會。她很配合地做完了全部檢查,果然那個棕色捲髮的白人醫生最後面露笑容,跟樂薇和她的家人解釋道:“這位女士恢復得很好,她的身體各項指標都很正常。這真是太神奇了,今天早上我的助手來檢查的時候她都沒有任何可以甦醒的跡象,我們本來都不太抱樂觀的期望了……”

接着又拿出筆來,刷刷刷地流利地開了一系列單子出來:“這是你還需要做的一些檢查。主要是腦部方面的,你昏迷的時間過長,我們需要確保大腦方面不會有什麼後遺症落下。檢查之後,如果沒有問題,你就可以來辦出院了。”

樂薇認真的聽完,然後點了點頭,很真誠地跟兩位醫生說了“Thank you.”目送醫生出去之後,樂薇才向爸媽解釋了一番剛纔醫生的話。現在她醒了過來,幾人中她的英文是最好的,自然由她自己直接跟醫生溝通比較方便,樂爸樂媽英語不行,也是因爲這樣才讓鄭泰然跟着來的,平日裡跟醫院和醫生們打交道,溝通病情,都是由鄭泰然在做。經過這件事,樂爸樂媽對這個孩子更加看重,都覺得等小微正式畢業後,還是把她弄回北京,撮合她和鄭泰然比較好。

英國的醫院辦事效率極高,樂薇的檢查結果很快出來。除了腦部CT表明,大腦中尚有一塊淤血未完全散盡外,其餘一切正常。主治醫生看了片子,判定樂薇可以出院。並向她解釋說,腦中的血塊並不大,慢慢就會消失。如果血塊壓迫到腦部神經,有時候會出現短暫的眩暈或者記憶空白的情況,所以在完全恢復以前,不可以開車或者做一些需要連續集中注意力的事情。出行最好有人陪伴,以應付突發狀況。另外叮囑樂薇一週後務必前來複查。

踏出醫院的大門,再一次感受到倫敦碧藍的天和帶着青草氣息的新鮮空氣,讓人渾身爲之清爽。這是一座曾經讓她驚豔和眷戀的美麗城市,它充滿現代的活力又滿蘊着英式貴族的優雅,將每一個來到這裡的人深深地吸引進去,再也不願意離開。

她曾經夢想過定居倫敦,可是現在她最愛的是她遙遠的家——古老滄桑的北京城。因爲,在那裡,有玄燁的家。在那裡,可以和玄燁看見同一片天。

她要回去劍橋,儘快完成她未盡的學業,然後,在他的家等着他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