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麼特殊的情況下遇上了這麼特殊的事情,見到了一個人一生都未必有可能見到的東西,自己應該滿足,也更應該自信。只是會不會,那個一直堅持着想要初心不變的自己,最後也還是否決了自己那在心中已久的情潮涌動?會不會到了真正要放手的時候,還會忍不住那打轉已久的淚水?哪怕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
1
從外面回到酒店房間,顧唯夢看見了那分居於房間兩邊的兩張牀。心裡雖然有些失落,但其實這樣纔是最好的。
她打開行李箱,從裡面拿出了那幾袋裝着自己的物品的塑料膠袋。第一個裡面是洗漱用品和毛巾;第二個稍微大一點,放的是這些天要換洗的衣服;第三個是貼身的衣物;其他幾個小小的放的都是一些日常用具和化妝品。每一個袋子裡的東西都放得整整齊齊。
徐茫坐在旁邊整理着自己的東西,他原以爲這次她拒絕讓他來幫忙收拾出行的東西,然後她會弄得一團糟,沒想到她居然能收拾得這麼井井有條。
“難得啊,居然可以整理得這麼好,我這個男管家看來要退休了。”
“是鬼!我在你眼裡有這麼不堪?連東西都不會整理?”顧唯夢裝出一副憤怒的樣子,心中卻不免掠過一絲的悲傷。或許,他哪怕再怎麼適應自己,也忘不了曾經那個貨真價實的顧唯一。
經常能從他口中聽到關於“以前的自己”的事情,而每每聽到他提起時,自己心中不禁去對比的時候胸口便會有種悶悶的感覺,她始終沒有姐姐好。
可能在每個人心裡都是那樣的吧,那一個難以改變的常規。第一次的創作纔是最好的,青春的初戀纔是最浪漫的;每段感情永遠是初期纔是最甜蜜的;腦海中對每個人的第一印象總是比後來更好;一個人的初衷,哪怕再蠢再傻都會是心中最矢志不渝的……
而在徐茫的心裡,自己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代替顧唯一的。
但是這又能怪誰呢?畢竟顧唯夢不是顧唯一。
原本應該去適應環境的她,到頭來卻是先讓對方適應了自己。
“那麼多的袋子,分類分得很精細啊。”徐茫解決了自己手上的事情,抱着換洗衣物站了起來準備去浴室。
“那是當然。環遊世界什麼的準備一定要充足到位才行,每個國家的氣候都不一樣,要儘量選一些可以多用的衣服,穿過的那些最好到附近看看有沒有洗衣店之類的地方。反正我一向都……”
突然間意識到有點不對勁,顧雲夢立刻掐斷了話題。
“難得見你變得這麼有先見之明啊,你還真是變了不少。”關上門的浴室裡傳來少年無奈的聲音,“哎,我這個管家真要退位咯。”
而此時門外的顧唯夢已不再是那一副輕鬆的表情,取代而之的是一臉沉默。
她相信,像自己姐姐那麼優秀的人,不可能不會做這種事情。也許是相信,也許是依賴,也有可能是從藍玥濱那裡學來了一個女生該有的性質,努力隱藏自己那強勢獨立的一面。
偶爾會討厭那些“林黛玉”版本的女生,總覺得剛強冷漠孤傲的存在就是同等於“帥氣”。但也許那些“漢子”,總有一天需要明白,男生和女生不是擁有着同一個思維的生物,有些特別“粗線條”的男生不一定就真能明白你的行爲的用意,不是每個人都能看出你說“沒事”時候的逞強。相反的,弱勢的人更容易激起他們的保護欲,這也不怪爲什麼那麼多女生多面性格時總喜歡裝得楚楚可憐。
只是她顧唯夢,從小便已經要習慣獨立。因爲沒有人可以相信,沒有那個值得信任可以依靠的肩膀。
2
洗完澡,兩個人各自坐在自己的牀上,或是看書或是玩手機。好像自兩個人在一起以來,似乎還沒有哪個晚上是有在一起的,突然間這樣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不習慣,兩個人都是很默契地沒有說話。
“吶……”顧唯夢還是有點悶不住。往時晚上都是袁滄露到她的房間裡聊天的,不來的時候她也可以開着電腦跟別人語音通話。但是現在似乎不僅僅是不聊天的問題,而是發現連話題都沒有。
他們兩個好歹也是作爲“僞”男女朋友關係,怎麼可以沒有話題?
“想不到還真是分開的牀呢。”心裡這樣想着,卻在無意之中就這麼張開口說了出來。
“這麼說,你好像很失望的樣子呢。”徐茫擡起頭放下手裡的書,擡起頭看了看那個坐在牀上捧着手機卻不知道要幹什麼的人,嘴邊不禁揚起一個弧度,看起來是在壞壞地偷笑着,沒有人知道他心裡在想着些什麼。
“哪有!”想都沒有想就脫口而出地叫了起來。辯解倒還沒什麼,但是反應這麼大就會讓人不經意間打開了腦洞,想得就有點多了。
少女聽了他的話臉頓時紅了一半,莫斯科這麼冷的天氣她也居然這麼難得可以臉紅,紅得就像是被放在桑拿房間裡悶了一天似的。
然而說出去的話收不回來了,哪怕自己怎樣裝作平靜也沒有辦法掩蓋辯解時那一份激動和看見他笑容時的那一絲慌亂。
徐茫坐在自己的牀上看着她瞬間通紅的臉,嘴角的笑意變得更弄了。他掀開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走下牀來,也沒有穿上拖鞋直接就光着腳走到了對面。
“喂喂喂!你要幹什麼?!”
顧唯夢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是大腦短路呢還是反射弧變長呢還是傻了被面前這個邪魅地笑着的人給控制了,她就這麼輕輕張着嘴看着那個人的面孔漸漸放大,然後是身下的牀墊輕輕地凹了下去。
“我幹什麼呢,我沒幹什麼。”徐茫壞壞地笑着,伸出手攬住了少女的肩膀,將她拉過來把頭靠在自己的肩上。雖然臉上是真的和平時那種暖陽一般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畫風,但是他手上用的力卻依然是很溫柔的。
“我來陪陪我女朋友有問題嗎?”徐茫輕輕地笑着,聲音聽起來似乎很是寵溺,“我已經很久沒有抱過你了,我們也很久沒有好好聊過天了。”
顧唯夢微微低下頭,彎着腿看着酒店厚厚的被子。原本以爲酒店是去到哪裡都一樣,想不到莫斯科這邊的酒店被子還會厚一點點。房間裡還開了暖氣,也許是因爲太熱,她的臉還是那麼紅。
雖然說“好好聊天”讓她瞬間有種要被拎去說教談人生的感覺,心裡更是猛地一緊。但是聽到“我女朋友”四個字心裡確實是涌起了一陣暖流。
顧唯夢最近真的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自我催眠,明明現在擁有着的一切都是不屬於自己的,但是心裡卻總是在那裡自欺欺人。
“他喜歡我嗎?”
“他一定接納我的。”
“徐茫,你一定是愛着我的對嗎?就像是我愛着你一樣。”
或許那些愛不屬於自己,或許那些甜言蜜語的對象是那個身在遠方的某個人,又或許現在這一點一滴的小幸福小美好總有一天會變成生命中最美的回憶。
可是她突然間很想否決了自己曾經的那個心態。從最初見到他的時候,覺得他就是一個傻傻的男生,單相思還要邏輯思維對不上號,頹廢而且我令人討厭。但是喜歡一個人也許不需要理由,或者說她已經忘了自己喜歡上這個人的原因了。曾經她一直期待着姐姐的醒來,想着不管姐姐有沒有和墨軒在一起自己都算是解脫了。然而現在在知道自己要準備放手的時候,心卻是像刀割那樣痛。
不屬於自己的,真的不能去妄想屬於自己。若即若離也許會讓徐茫感到她在逃避些什麼,但是深陷其中不願自拔的話,她跟害怕分別後心裡的痛楚。
她從不曾思念過什麼,因爲沒有什麼東西值得她顧唯夢心心念唸的。但是唯獨這個少年,會讓她不願放手。
聽袁滄露說,思念是一種病,會折磨得你痛不欲生。她記得當初袁滄露看見墨軒時那一副打了雞血似的樣子和以前剛剛離開酒吧時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擡起頭,她又看見了少年那白淨的俊美的臉,真的就像是書裡面動漫裡面走出來的少年一樣。他也笑着看着自己,漆黑的眼眸閃着光。
聽說愛笑的人眼睛會說話,而他徐茫,一定就是這樣吧。
看見他的脣上下動了一下,還沒聽清他說了些什麼,下一秒他的臉便剎那放大。顧唯夢看見了少年閉上雙眼後那細長的睫毛。
一雙手抱住了她的背,她也伸出手環住了他的腰。
閉上眼睛,她也不想再逃避了,就這樣去繼續享受這份愛吧。
脣瓣上溫暖依舊,顧唯夢卻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如果說……當他知道和他一起度過了這麼多時光的人,不是他天天口中喊出的名字的主人,他會是怎樣?
會……厭惡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