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呼!乾杯!”
“cheer!”
咖啡廳的角落裡,有一列排得特別長的桌子,周圍坐上了滿滿一個班的人。而他們周圍都是空蕩蕩的,因爲桌子全部被搬到這邊拼在一起了,服務員們爲他們拉起了一塊屏風,留出一個空間給他們。
四十幾個杯子舉起,因爲隔得太遠並且數量太多,不得不分開幾次乾杯。因爲撞擊太猛烈,杯裡的液體不少都濺了出來,或撒在桌上或落在地上,又或者浸溼了衣袖——他們總是不願意意思意思,好像非要人人都給狠狠地撞上一遍才滿足。
各種杯子撞在一起,發出玻璃撞擊的聲音,有點像廚房裡刷碗時餐具碰撞的感覺,聲音之大引來了隔壁的服務員,看到一羣舉着杯子笑着的人不禁都傻了眼。
“哎,由他們去啦,難得那麼開心的。”張小雅一副理解的樣子拍了拍那個服務員的肩膀,同時又轉過身看向坐在位子上的三個人,“子薇姐,他們這麼吵,多多少少可都是會影響咖啡廳的氣氛喲!”
“這不是你說的嘛,由他們去吧。”夏子薇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杯子的邊緣絲毫沒有沾上她脣上豔紅的顏色。
“損失怎麼賠嘛,不過他們這麼多人一來,唯一和宋若的腰包就心疼咯……”
“其實還好吧。”宋若干笑了一下。
夏子薇擡起頭看着穿着服務生制服的張小雅,目光有些揶揄的樣子:“人家換了工作了賺到錢了能好好過日子了,我看你倒是就知道說卻不見得事業有成啊?”
“小雅應該還沒有男朋友吧。”顧唯一在旁邊低頭看着手機,卻不覺間插了句嘴,成爲了神補刀。
後者很明顯就尷尬了,手裡面抱着託版站在旁邊,支支吾吾卻說不出什麼來。畢竟她們說的是實話,她沒法反駁。因爲口才本來就不好,吵架不佔風的她還要理屈,就更加沒有辦法把黑的說成白的了。
“張小雅你怎麼還不去工作?再不去的話,我們來談談你換了多少個男友如何?”從聲音聽來,說話的那個人語氣貌似很輕鬆,但是聽的那個人心裡卻是猛的顫抖了一下,腳底一抹油跑走了。
“我我我……我去工作了!”
“哼,看你還不老實。”夏子薇用手拿起勺子輕輕地在杯中攪拌着,醇香的咖啡味讓她不禁陶醉其中。
而此時對面的兩個人相視一笑,心裡便打定了注意。宋若裝作一副好奇的樣子:“那個,小雅她換了多少個男朋友啊?”
“六個。”頭也不擡,依舊拿着勺子攪拌着,褐色的液體中間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漩渦。
“噢,六個……什麼?六個?!”宋若炸了起來,旁邊的顧唯一更是一下手抖給發錯了信息。
“嗯,畢業之後有六個,畢業之前我不知道。”
“她畢業這不才……沒幾年嗎?”
“嗯啊。”見怪不怪,夏子薇早就習慣了。
顧唯一擡頭瞄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夏子薇,心裡已經打好了算盤:“子薇姐呢?找到男伴沒?”
然而對面突然間沒了聲音。
“……”
“其實吧,男朋友換得多也總好過沒有男朋友吧。”宋若嘆了口氣。話聽起來雖是安慰人的,但實際上卻頗有字字珠璣的感覺,一針紮在夏子薇心上沒差點把她氣吐血。
“咳咳咳……我們……不談這個了,換個話題換個話題。”
2
下午三點,party算終於結束了,咖啡廳又恢復了以往的寧靜,好像沒有人記得有那麼一些人的到來,有那麼一些人在這狂歡過。他們笑過哭過瘋過,將這裡當做他們相遇相識相知相守的見證點。只是存在過的痕跡,一如塵埃一般,風吹過,就再也找不到了。
也許,到了未來,他們的曾經只有牆上的無法再敲打報時的古鐘知道,只有殘舊了的一磚一瓦知道,只有發黃的舊照片知道。
但那都是未來的事了,與他們來說,着眼現在纔是最重要的。
一場比賽的結束還有着另一場的開始,一次勝利不代表什麼,只代表你們擁有這個能力。而長期的勝利卻是由你這個班的每一個人的努力凝聚而成,不是普通的事物可以比擬的。
“再見!”
“回家啦!”
“班長大人謝謝款待!”
“走,我們回家打機去!”
嘈雜的聲音越來越遠,直至消失不見,宋依一看着那些越走越遠的身影,淡淡地笑了。
“班長大人,你說我提出什麼要求好呢?”藍言嵐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如,我們等會去遊樂園然後我再告訴你?”
然而,面對邀請,宋依一卻是搖了搖頭:“你的條件可以再想一下,到時候再說吧。我現在還有點事,先走了。”
“哎哎哎!你怎麼可以這樣!”藍言嵐喊住了她,對方卻沒有因此而停下腳步。
“宋——!依——!一——!”
使盡全身的力氣,藍言嵐扯開喉嚨將近是吼了出來,惹得了路邊多少人的的注目,包括咖啡廳裡坐着的人,夏子薇,還有宋依一的父母。
宋若和顧唯一。
“我都說了我有事情要做你幹什麼!”
“明天就國慶了你忙什麼急什麼呢!”
“收拾東西啊!你不要拉着我!”少女想要甩開他伸過來的手,奈何對方的手就像是螃蟹的鉗子一樣夾得牢牢的說什麼都不願意鬆開。
收拾東西?藍言嵐愣了一下,心裡閃過了無數種念頭。她要幹什麼?離開?
所以說,今天難得掏腰包開party?
不對吧……瞳孔猛的張大,待藍言嵐反應過來的時候宋依一已經跑遠了。
手無力地垂了下來,掌心空空的就像是自己此時空缺的心一樣。
這是……什麼感覺……
藍言嵐呆呆地站在路中間,旁邊都是來來往往走過的路人,人人都在趕路,都是一副匆匆忙忙的樣子,臉上時刻放着嚴峻的表情,冰冷的面容上沒有絲毫柔情。他們手腕上的手錶總是快了那麼幾多,爲追趕時間而馬不停蹄。
在人來人往的路上,流動的人流中他站的有些困難,看着周圍的人感覺自己就像是在往後倒退着,四處都是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臉。
藍言嵐低下頭,閉上了沉重的眼皮。
今年他初二,14歲,年華正盛的時候,第一次感到了發自內心的深深的無力感。
3
“哎,年輕就是好啊。”夏子薇幽幽地嘆了口氣,將咖啡廳前的一幕幕盡收眼底。
“小藍家這孩子,哎,不會看上依一了吧?”
“我看依一倒好像有些彆扭。”
“那還不是遺傳你的?就喜歡鬧心,一點點事情都喜歡口是心非,哎。”宋若白了顧唯一一眼。
“說的好像她不是你女兒一樣。”
“我對她的影響甚小啊,孩子肯定是更愛媽媽的啊。”
顧唯一繼續低着頭看手機,沒有說話。
“哈,既然兩個人都有意思那就定個娃娃親唄……啊,對不起。”夏子薇揮了揮手裡的勺子上面殘留的液體甩到了桌上,還有幾滴落到顧唯一的手機屏幕上,立刻遭到了白眼。
“娃娃親什麼的,拒絕。”
宋若轉過頭看了旁邊的人一眼,倒也沒說什麼。
“你嫌棄人家啊?”
“不是。”顧唯一搖搖頭。
情感這種東西,那麼抽象那麼微妙,根本就不是父母可以控制的,一旦沒有把握好就會成爲他們日後情感的束縛。
況且他們都只是未成年,無論說什麼都還是早了一步。
夏子薇只是輕輕笑了笑,也沒有說什麼,臉上隱隱有了些皺紋的樣子,那是歲月留下的痕跡。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臺上放的不再是當初的歌劇,電影也早已換了演員。
窗外的樹葉零星地落了幾片,也算是快要到秋天了吧?
而這麼多年以來,經歷了這麼多,大家也總算是“修成了正果,等到了春天”,又或許,春天在多年以前就已經悄然而逝了。
她最終還是回到了這裡,履行了自己的承諾,那個人也同樣的,一直在等她。
那個多年以前的少年,青春時最懵懂又最心酸的暗戀,也最終退出了她的舞臺,和自己的閨蜜走到了一起。雖然說兩個人的性格是那麼不和,閨蜜更是曾經叫天喊地豎起手指發誓說打死都不會跟這男的在一起。
那麼剛剛好吧,她沒被打死,所以兩個人就這麼一起了。哪怕最初的嘗試,只是因爲“大家都有伴了就剩我們兩個單身要不要試試看”這個聽起來有點笑掉牙齒的理由。
而那個曾經因她而狂的男人,最後還是遵循着自己的使命站在了商業界的高處,身邊還有那麼一個證明着另一個自己存在過的人。
剩下的,似乎就只有那麼一個當初自己心心念唸的人了。還有和自己擁有着同樣容貌的妹妹。
她在躲,他在找。
其實如果當初少一個誤會多一份理智,又有去問一下自己心底的那份觸動,也許現在大家都會是好好的。
一定會好的吧,他一定會找到她的。
至少顧唯一堅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