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張元青8
“張元青，你是不是耍的無聊，所以才跑來戲弄我！”宋野草怒目圓睜，水靈靈的大眼裡滿是委屈的淚水，小嘴卻緊緊繃着，較勁似的把眼裡憋了回去，那小模樣十分惹人心疼。
“我……並沒有……”見她不高興，我極力想爲自己辯解，可卻她打斷我的話，“你們城裡人，偶爾下地幹個活，只覺得是消遣、好玩，去不知道我們農村人的辛苦，你若想玩，找別人去，我還要幹活！麻煩你不要再來打擾我！”
“嘿，你這丫頭片子，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衝她怒氣衝衝離去的背影高喊一聲，想要宣泄自己的不滿，可是說完後，我的心越發空蕩，看到她嬌小的身影麻利地在地裡忙活，我特別、特別低落，明明想上去幫她，卻不知道如何伸手。
我只好回到李四的地裡，繼續給他收穀子。
力氣上的活我幫不了她，但物質上我能幫上忙吧。
收完穀子，我潛在後山的小溪裡，三兩下抓了三四條野生魚，挑了最大的兩條，經過宋野草家時，我悄悄地甩進他家院子裡，然後鬼鬼祟祟地躲在暗處的早垛子裡，看到院裡納涼的宋大成歡天喜地的把魚撿回去，這才拎着手裡的魚兒回家。
回去後給自己做了一條紅燒魚，把魚頭剁下來熬湯，我現在的廚藝真是沒的說，將來誰做我媳婦誰享福。
但是，我似乎，不大喜歡跟女人接觸，都十六七歲的男生了，夜裡都不怎麼跟五姑娘玩。並不是我有問題，而是我不知道跟五姑娘玩時，腦子裡幻想誰。
女人，在我心中基本上跟“噁心”二字掛鉤。
當然，除了她，她是個善良的好女孩。
又過了兩天，我用李四給我的工錢去趙屠夫那裡買了五斤排骨，自己留下兩斤，然後用相同的手法把餘下的三斤甩給宋大成。
我只能這樣幫她了，等我將來有錢了，我可以給她更大的物質幫助。只是，我不曉得什麼時候纔能有錢，想到這，心裡升起一股淡淡的憂傷。
三伏天氣熱的人有些受不了，一天我看完書就想去後山的河裡游泳，順帶摸幾條魚上來，大中午的，路上沒有一個人，我赤着腳踩着滾燙的泥巴路上，一邊想着管理學上面提到的課後習題一邊往村口跑去。
腳下一陣異樣，我似乎踩了個什麼不太好的東西，低頭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我竟然有眼無珠地踩在一條小花蛇身上！
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蛇，太噁心了，頓時起了一身冷汗，還沒來得及收腳，吃痛的小花蛇飛速轉過頭，在我的小腿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他妹的，我又痛又怕，等我從驚恐中反應過來，小花蛇早已不見身影，而我小腿上那兩個細小的血窟窿裡立即冒出汩汩的黑血，傷口周圍很快黑紫一片。
完蛋了，我是不是中了七步蛇的毒，那我豈不是不能走路？但是看眼下這情況，我即使不走路也會中毒身亡啊。
這會兒是大中午，農忙完的村民都在家吹風扇看電視呢，誰會在這個時候跑出來閒逛啊。
我，要死在這裡了！
可我不甘心啊！我大仇未報，事業無成，人生還沒開始，怎麼能死在這個偏僻貧窮的小山村啊！
我一定一定不能死。
可我的頭越來越暈，眼前逐漸黑暗下來，這次我死定了！
天要亡我啊，我不甘心！
“你醒醒……”耳邊隱隱約約傳來一道熟悉的女聲，可我陷入混沌之中，根本分辨不了那是誰的聲音，甚至懷疑那聲音是我產生的幻覺。
“……你中毒了。”女聲繼續響起，我虛弱的連睜開眼睛的本事都沒了。
倏地，那條漸漸失去知覺的小腿上有一絲絲異樣，溫柔、柔軟、潮溼……那是什麼東西在我的小腿上游走？舌頭？
有人幫我吸蛇毒呢嗎？
我是不是……得救了？
身體幹不過蛇毒的侵襲，我徹底失去知覺，等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宋家溝簡陋的衛生室，受傷的小腿上綁着草藥。
衛生室只有一個土大夫，村裡的人但凡有個痛疼腦熱都找他醫治，但這個土大夫極不愛衛生，夏天也不洗澡，身上穿件發黃的汗衫，咯吱窩下露出一大片黑色的雜毛，且長了一臉邋遢的大鬍子，他看上去一點都不像個大夫，反而像個屠夫。
沒想到是他救了我命，我接過他遞來的草藥湯，屏住呼吸痛苦地嚥了下去，真誠地對他道了聲謝謝。
他不以爲然地搖着大扇子，享受涼風圍繞，卻把身上的臭氣全部扇到我面前，和着剛纔喝下的怪異中藥味兒，我差點沒忍住吐了出來。
土大夫咧嘴笑道：“謝我做啥呀，又不是我給你吸的蛇毒，也不是我把你從偏遠的後山背過來的。”
“那是誰？”我隱約記得在我暈倒前，有個女的跟我說話。那女的是誰啊，能把長高的我背起來的女人，十有八九是個大胖子。
該不會是田花花吧，那個只知道吃的小胖子？不不不，不可能，她經常被我以及我的小跟班們欺負，肯定恨死我了。
難不成是哪家的寡婦？天哪，她會不會叫我以身相許啊！
我果真是無聊到了一定境界，才這樣生出無端端的荒謬想法，自己嚇自己！
“就宋大成家的宋野草啊。那小姑娘別看瘦小，力氣卻很大，硬是將你從後山背了過來，而且過來前先幫你把毒血吸了些出來，否則，你小子早都見閻王了。”土大夫坐在老舊的木質凳子上，一邊摳腳一邊解釋。
“哦，謝謝你們。我先回去了。”竟然是宋野草救了我，她明明很討厭我纔對啊，心裡不清楚是什麼滋味，既感動又落寞，我都不曉得自己在惆悵什麼。
心中卻是有個信念，等我出去後襬脫麻煩後，就把宋野草接到城裡，我供她上學給她好的生活。
只是，不曉得她願不願意接受我的好意。
“等等。”土大夫立即站起身來，用他摳了腳的手給我包了幾包藥，“拿回去喝了，一日三次。要不然你體內餘毒除不乾淨，會死人的。”
我暫時不想死，所以，勉爲其難地接過他遞來的藥，回去後老老實實地喝了下去。
土大夫還有點本事，沒過兩天我小腿上的傷口就好了，繼續活蹦亂跳。
我專門在趙屠夫家買了幾斤大肉，來到宋大成家，想光明正大地謝謝宋野草。
剛來到她家，就聽到她屋裡傳來激烈爭吵的聲音，那是宋大成跟一個尖銳的女聲大吵的聲音。
我提着肉尷尬地站在院子裡，宋野草紅着眼睛從堂屋裡出來，擡頭間就看到不知所措的我。
她忍住眼淚，淡漠地瞥了我一眼，繼而蹲在房檐下剁豬草。我討好地湊了上去，卻不知怎麼開口，這種場面一看就知道她爸跟她不怎麼回家的媽吵架了。
她一聲不吭地剁豬草，我就把遠處晾曬的豬草往她面前送，頭一次覺得剁豬草也是件好玩的事。
我把肉放在豬草上，準備搶過她手裡的刀幫她剁，突然葉曉芳披頭散髮地衝了出來，低領連衣裙上沾滿了茶葉和污漬，她站在院子中央，索性脫掉腳上廉價的高跟鞋，單手叉腰中氣十足地罵道：“無能的宋大成，你以爲老孃想回來啊，老孃只是回來看你死了沒，死了的話我就行行好，給你燒把紙。”
這是個潑辣又歹毒的婆娘，不過，她長得很漂亮，宋野草的長相完全隨了她。
將來等我有錢了，我給宋野草買很多漂亮的衣裳，再把她打扮一下，她肯定美若天仙。
心裡胡思亂想着，手卻不由自主地往宋野草那邊伸出，“嘭”，她狠狠地把菜刀躲在菜板上，不悅地問我，“你來做什麼？”
我頓時回神，吞嚥一下口水，解釋道：“我來送肉，謝謝你那天救了我。”
“誰要你的肉，帶着你的肉離開，只要你以後別再欺負我，我就謝天謝地了，不需要你拿肉償還。”她冷淡地瞥了我一眼，而我跟她對話的背景卻是葉曉芳高亢地叫罵聲，她似乎已經習慣父母間的相處和交流模式了。
她跟我一樣是個可憐人呢。
“肉，你留下吧。多吃點，長壯點，下次我若再遇到危險你還能背的動我。還有哦，肉償這種事……以後還有機會。”我厚顏無恥地朝她揮了揮手，可以想象臉上的笑容有多猥瑣。
經過葉曉芳身邊時，我突然感慨，倘若當年沈秋新有葉曉芳一半的剽悍，我們一家人的結局會不會大不一樣。
回到住處，我隨便吃了點東西又投入程才送來的書籍中，西方經濟學裡有很大習題需要計算，對於一個只有小學計算水平的我來說看起來非常吃力，但我是個持之以恆且頭腦聰明的人，只要多看多算一定會成功。
九月份開學了，我帶着一本金融學去了教室，坐在最後一排，老師講他的，我看我的。
因爲我給校長、男老師送過不少香菸，他們不怎麼管我，給我開了不少綠燈。
而我之所以把自己困在落後的教室裡，只是爲了看宋野草幾眼。
有時候我都覺得自己魔怔了，宋野草有什麼好，孤獨、內向、自卑、土氣，我竟然還喜歡偷偷地看她。
但是她真的跟我之前接觸過的任何女人都不一樣。
她是個善良的女生，我相信上天會恩澤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