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雷銘神情嚴肅,半晌沒有說話的模樣,錢小沫的心莫名地咯噔一跳。
是啊,雷銘明明知道自己對海鮮過敏,訂外賣的時候又怎麼會叫有海鮮的呢?
更何況,雷銘這次過敏似乎和上次過敏不太一樣。
這次竟然嚴重到了需要轉院到深海市最好的醫院接受治療,而且雖然目前暫時度過了危險期,但是醫生卻再三表示雷銘必須留院觀察一段時間。現在細細想來,似乎有太多不合常理的地方。
錢小沫一直被雷銘揪着心,所以根本沒有去思考過這些問題。
見雷銘的模樣,似乎這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難道,外賣不是你叫的?”錢小沫脫口而出。
李彬的身子一顫,是他太輕信那個送外賣的人了。
雷銘捕捉到李彬臉上表情的變化,淡定地回道:“不,我叫外賣的時候,並沒有在意其中的成分。他產品的名字上也沒註明含有海鮮的成分,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怪任何人。彬彬,過來……”
李彬踟躕着,猶豫了片刻才挪着步子朝雷銘走去。
雷銘淺笑着摸了摸他的頭,低語道:“彬彬,這是叔叔自己的失誤,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那……叔叔你是肯原諒我了嗎?”李彬撲閃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又明亮。
“這根本不是你的錯,所以不存在原諒不原諒。反而,我還要感謝你,因爲我自己的疏忽差點釀成大錯,是你及時彌補了這一切,是你救了我的命,知道嗎?你做了件好事!”
雷銘的話似乎起了作用,李彬一掃臉上的陰霾,抽着鼻子,眼淚也止住了。
咚咚咚——
有人在敲門,錢小沫等人擡眸往過去,正好看見李喬推門走進來。
“抱歉,有打擾到你們嗎?”李喬清淺一笑,大步走了進來。
“沒有。我昨天都沒有好好感謝你……”
“你感謝的話我都聽到耳朵起繭子了,所以,拜託你不要這麼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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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喬和錢小沫閒聊了兩句,看向雷銘,目光裡似乎意味深長地藏了什麼事。
雷銘垂下眼眸,看向錢小沫和李彬,“你們去吃點東西再回來。”
“你想吃什麼,我帶回來。”錢小沫又看着李喬,“李院長吃東西了嗎?”
“還沒,如果不麻煩的話,能幫我帶一個麪包就好了。”
“我想喝粥。”雷銘神色淡漠。
錢小沫記住他們的要求後,牽着李彬的手一塊兒出了病房。
李彬的腳步,顯然比剛來的時候輕鬆多了。
李喬和雷銘都望着他們的背影,直到病房的門關上,原本氣氛有所緩和的病房裡,氣氛再度凝固。李喬轉過身看着雷銘,兩人四目相對,雖未多言,彷彿卻已經在無形的意識狀態裡針鋒相對了幾百個回合。
“昨天是我送你來的醫院。”李喬先開的口。
“很顯然,小沫已經告訴我了。”雷銘的回答,僅此而已,不加帶任何感**彩。
李喬挑了挑眉,難不成他還期待能從雷銘的嘴巴里聽出別的其他什麼東西來嗎?
他笑了笑,不是嘲諷,不是譏笑,是再平淡不過的笑。
“但是她應該沒和你說過,這次你食物過敏的原因。”
“因爲你沒有告訴她,而你準備告訴我。”
李喬點了點頭,將手裡的病歷文件夾遞給了雷銘,“昨天我拜託我在這裡的老朋友,爲你做了化驗,我想要確定你這次食物過敏的原因。因爲李彬是知道你對海鮮過敏的,而他在讓你吃之前也很仔細地檢查過,他中午也吃過,外賣裡沒有任何海鮮的成爲和味道。”
雷銘仔細地看着手裡的文件,隻字不語。
“所以,我有大膽的推測,而化驗結果表明,我的推測是正確的。”
雷銘的目光鎖定在了一組複雜繞口的專有名詞上,都是某些化學物質。
李喬壓低了聲音,解釋道:“部分人會對海鮮過敏,其實並不是對海鮮這類生物過敏,只是對海鮮生物體內的某些物質過敏。所以昨天我的朋友化驗過外賣的食物殘渣和裝外賣的盒子,這些都是我趕到你家的時候,匆忙間帶走的。而化驗結果證實,外賣食物里根本不含有海鮮,但是含有這些超高濃度的化學物質……”
雷銘雙眼微眯,看着眼前的白紙黑字,腦袋開始迅速運轉起來。
“有人將這些物質注入進外賣的食物裡……而這些物質是從海鮮生物體內提取……”
李喬點了點頭,身子微微前傾,眼神飄忽不定,迷離又神秘,“這些物質的確是人類對海鮮過敏的過敏源,有人單獨提取出來而且一次性提取了超高的濃度注入在食物裡,這樣一來,尋常人根本吃不出來食物裡是否有海鮮,自然能將你和李彬都矇蔽過去……不管是誰做的,他們只有一個目的——對付你!這是一場有預謀的、有計劃的行動……”
雷銘的神色更加陰沉,也更加高深莫測。
“……包括山石塌方,救護車無法上山,也是人爲。”
雷銘緩緩擡眸,看着李喬,“你似乎早就起疑了。”
否則,他怎麼會從廚房的垃圾桶裡帶走外賣的盒子和食物殘渣。
李喬也沒有絲毫掩飾,直白地回道:“是,當我看見山體塌方的現場,我就知道這是人爲,而不是自然災害。所以後面的事情也不難推測,爲什麼有人想要大石擋路?爲的就是救護車無法抵達。爲什麼有人知道救護車要來?因爲他們知道你對海鮮過敏,而他們送來的外賣裡含有高濃度的海鮮過敏源。他們,就是想要你死。”
“這件事和你毫無關係,你根本不用插手。”
“碰巧,我是個醫生。”李喬回答得坦誠自然。
雷銘輕蔑一笑,“更碰巧的,我們是情敵。”
李喬笑道:“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你其實只是想問我,我爲什麼要救你。”
“不錯。”雷銘毫不掩飾他的懷疑,“我恰好知道你的所作所爲,所以,你怎麼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如果我死了,得利的人裡面,也要算你一個,不是嗎?”
李喬斜斜地揚起一側的嘴角,雙手抱肩,“你是在懷疑我?懷疑我對你下手?”
“你完全有這個能力和這個動機。”雷銘不疾不徐,神色淡定自若地說道,“首先,你是個醫生,知道過敏源和如何提取,並且知道多少含量足以致人死地。並且你知道我所有的情況,包括別墅裡只有李彬一個人,所以你完全有這個能力。其次,你喜歡錢小沫,曾經派人拍了那些看起來你和小沫十分親暱曖昧的照片,還匿名發送給我,挑撥我和小沫之間的關係。所以,你也有恰當的害我動機。”
李喬微微一怔,他沒有想到,照片的事情已經被雷銘知道了真相。
“照片的事情,我也不怕你知道了。”
“爲什麼?”
“因爲昨晚,我已經知道,你在錢小沫的心裡究竟有多麼重要。”
李喬的笑意漸漸僵硬,聲音裡滿是說不出的悽楚。
從錢小沫接到李彬電話的那一刻開始,李喬已經從她的臉上得到答案,他輸了。
更別說,他親眼見證了整整一夜,錢小沫對雷銘寸步不離的照顧。
整整一夜,錢小沫都握着雷銘的手,低述情話,李喬再笨也看得出來自己毫無希望。
所以,今天天亮的時候,他做了決定,雖然不甘心雖然很糾結,但是他已經做出了選擇。
“我選擇退出,自然也不害怕錢小沫知道我曾經的所作所爲。”李喬苦笑着,“現在回想起來,自己的小動作真的是愚蠢又幼稚。我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
雷銘沉默,似乎在掂量。
李喬卻更像是在自言自語,“說實話,當我做出這個決定後,回頭再想想,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歡小沫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她。小沫的確和療養院裡所有的護士不一樣,她單純善良、可愛質樸,對我來說是新鮮的。我的生命裡出現過許多女人,但從來沒有遇見過像小鹿般純美的她。
“我用了一整晚的時間來思考,或許我對小沫的感情,更像是那種新鮮感滋生出來令我自己產生誤會的某種情懷。是我混淆了愛情,和內心向往的情懷。所以做出這個決定雖然很糾結,但心痛的感覺很快就會過去。”
李喬略微頓了頓,看向雷銘,“你纔是最幸福的那個人。而我這一輩子,或許都再不會遇見一個好女孩。她或許值得我愛,但是我已經沒有愛的這個能力了。”
雷銘還是沉默不語。
“昨晚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已經擺在了你的面前,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只能做到這裡。”
說完這句話,李喬看了眼雷銘,面無表情,轉身朝病房的門走去。
“你相信愛情嗎?”雷銘忽然回道。
李喬停下了腳步,並未回頭。
“如果你都不相信愛情,又怎麼會擁有愛情?當你真的擁有的時候,你也不會知道,它的名字,就叫**情。對於一個不相信愛情的人,是不會在一段感情裡認真。哪怕你遇見再好的女孩,你都會離開她,或者她離開你,只會讓你更加懷疑愛情的存在。這是惡性循環,想要改變,只有從你的心態開始。”
李喬始終背對着雷銘,雷銘並不知道他臉上究竟是什麼表情,而李喬就這樣走出了病房。
病房裡只剩下雷銘一個人,徹徹底底安靜透了。
醫用儀器的滴滴答答聲被無形放大,聽着讓人莫名的恐慌。
他收回視線落在手裡的病歷夾上,一切如李喬所說,是有人刻意加害於他。
那麼這個人只有可能是奎因。
但是,雷銘對奎因還有利用價值,奎因想要的東西還在雷銘手上,他沒有理由殺了自己。
“……他們知道你對海鮮過敏,而他們送來的外賣裡含有高濃度的海鮮過敏源……就是想要你死……”
李喬的聲音再度迴響在雷銘的耳邊,他皺眉盯着病歷上打印的那排化學物質名詞。
如果,他們真的想要自己死在食物過敏上的話,爲什麼不加大過敏源劑量?
這樣雷銘會死於當場。
大石擋路,只是擋住了車輛,爲什麼不設下障礙,讓人也無法通過呢?
而且,甚至沒有埋伏。如果發生意外,有人救了雷銘,他們在山路上可以再下手。
如此一來,才能萬無一失。
既然他們想要自己死,爲什麼還要留下足夠雷銘倖存下來的空間呢?
風吹拂着窗簾翩躚起舞,雷銘陷入了寂靜的思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