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一反常態,搬去北郊別院後,深居簡出不問朝政,十分低調。這樣一來,那些兩邊觀望的官員們都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四處出動探聽多爾袞和皇帝兩人的口風。除了山西前線仍舊進行的戰事,大部分朝政幾乎停頓,官員們翻來覆去擔心的只有一件事——是不是多爾袞真的準備還政給皇帝?還是藉此機會觀察哪些人才是死心塌地對他效忠,好來個秋後算帳?
京城表面平靜無波,其實底下暗流激涌。戶部漢尚書黨崇雅,兵部漢尚書謝啓光,以及另外四部的漢尚書們都已經死心塌地倒向了順治,爲了掩人耳目,他們甚至還在小寶府上賞花榭裡開過一次非正式的小朝會。到會的除了六部漢尚書,小寶,書生,鰲拜等人,還有一些新近加入這個小政治集團的漢人官員們,在簽了向皇帝效忠的血盟誓書之後,順治正式亮相,接受衆官的朝拜。
與會的官員們一致建議由他們中幾位位高權重的上表要求皇帝親政,但是誰來上這份摺子試探多爾袞的真正心意,人選很重要,比如黨崇雅和謝啓光就不行,他們的位置太重要,最好不要曝露在多爾袞一黨的視線下。最後衆人選定由左都御史徐起元,和陝西巡撫馬之先同時上表,一位京官一位外官,位置不高不低剛剛好。
這份摺子很快公然遞進養心殿,再由養心殿總管李引證送到北郊別院的多爾袞手中。據說多爾袞看完之後臉色十分平靜,既不動怒也不表態,只是說把摺子歸皇史宬記檔歸庫。
這個消息很快傳開,官員們都摸不清多爾袞的真實心意,他到底是想做什麼?若說想繼續把持朝政,爲什麼住在北郊別院裡?那地方離京城二三十里,周圍根本就是荒山野嶺,本來是他秋季打獵時纔會住的別院,周圍荒無人煙,連條像樣的官道都沒有。如果京城有什麼變故,他根本不可能在第一時間掌握。可如果他真的想還政於順治,那爲什麼徐起元二人的上表他又不表態?其實只要順水推舟說句,軍國大事可向皇帝稟報,那麼就等於還政給順治。
他的這副高深莫測的做派讓所有人不解。順治接到消息後,也是大爲頭疼,拍着前額問小寶:“你說多爾袞到底想搞什麼鬼?”
小寶自己也雲裡霧裡,可是想到如今自己是順治身邊“第一謀士”——這個雅得不像話的雅號還是謝啓光等人極力推崇給他的,他覺得必須說點什麼,使勁摸着下巴剛剛冒出的軟鬍子,皺眉道:“總覺得多爾袞那老東西不會就這麼放手,他都知道多鐸的遺言是老子胡編的,還不發火實在不像他的爲人。估計他準備搞什麼大動作。”
說到這裡,君臣二人對望一眼,心裡暗懷鬼胎。那天何洛會進了養心殿,據他說多爾袞喝了酒後一直在睡覺,自己也趴在牀沿上睡着了,壓根沒聽到任何動靜。可是在暖閣外的李引證卻把“多鐸”和多爾袞的人鬼對話從頭聽到了尾,當時他嚇壞了,既不敢衝進去求證——畢竟何洛會還在裡面呢,他不能輕舉妄動;也不敢打草驚蛇。只好咬着牙冷汗直流地把那些話都牢牢記在肚子裡,之後多爾袞醒了,他馬上找機會溜出養心殿向順治仔細稟報。
直到今天,順治和小寶君臣二人也不清楚當時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這世上真的有鬼?而且還會從陰間回來給多爾袞報信?實在匪夷所思。小寶本來肚子裡是有幾分相信的,畢竟他自己也曾做過很離奇的怪夢,可想到多鐸不知道那條天花手帕,他又疑惑了——按理來說如果真是多鐸鬼魂,他早就該在陰間瞭解到真相,來找自己報仇啊?因此半信半疑,極力勸順治寬心,不要理會這些鬼話,說不定是何洛會搞鬼。
順治聽了之後也是莫名的一身冷汗,額娘裝病多鐸鬼魂也知道,這實在太神奇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呢!可是聽到小寶勸他寬心,說估計是何洛會搞鬼,他也有幾分相信。
這事情直到現在都是一個謎。是他們君臣二人心底的大疙瘩。
兩人沉默一會,小寶勉強哈哈笑道:“主子別管死鬼了,主子是什麼人?真龍天子,有一百個神保護呢!就算多鐸從陰間跑出來,他也不敢找主子麻煩,有什麼事衝着老子來就好!老子纔不怕什麼鬼魂報應!現在還是一句話,以不變應萬變,老子派手下把多爾袞那幫人盯得牢牢的,管教他飛不出皇上您的手掌心!”
順治勉強露出了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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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郊別院。
這是一幢十分簡陋的三進院子,孤零零矗立在北郊的荒山野嶺中間。天氣漸漸沒那麼熱了,別院周圍茂盛的綠草開始發黃,成片的草海中不時有晃動的野獸脊背若隱若現。一條被馬踩出來的小道穿過大片草叢樹叢,越過前面低矮的山岡,朝京城方向蜿蜒而去。
第二進院子裡,多爾袞正躺在院子中央一棵老榆樹底下,藉着濃蔭納涼。竹子做的搖椅微微晃動着,後背傳來陣陣涼意,多爾袞極目朝天上望去,已經開始有南歸的大雁排**字形的雁陣朝南方遷徙。
他自言自語道:“天涼了啊,倒也好,山西那邊該有好消息了吧?”
一名俏麗的丫鬟端着托盤,悄沒聲息地走進來,到了多爾袞面前蹲蹲福,開口道:“王爺,該進蔘湯了。”說着蹲低身子,把托盤舉到多爾袞面前。
托盤上擱着一隻青花蓋碗。多爾袞拿起蓋碗,溫度剛剛好,不冷不熱。他揭開蓋子撂在托盤上,蓋碗裡是澄黃濃香的大半碗老山蔘湯。多爾袞正準備舉到嘴邊喝,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又放下蓋碗,對丫鬟冷冷道:“沒規矩,你又忘記先喝一口了!”
那丫鬟顯然不是普通丫鬟,俏臉上泛起一絲嬌嗔,輕聲道:“王爺……您連奴也信不過?好,奴這就喝一口。關外幾百年的老山參,奴也補補,晚上好伺候王爺……”飛來一個嫵媚的狐狸眼神。
多爾袞不語,仍然固執地指指蓋碗。那丫鬟拿起蓋碗,賭氣般喝了一口,又衝多爾袞張開紅紅的櫻桃小嘴,示意自己已經全部嚥了下去。多爾袞這才神色輕鬆地拿起蓋碗,一口氣把蔘湯全喝進了肚子。半碗濃烈噴香的老山蔘湯頓時發揮藥性,一股暖意從腹中熱烘烘升起,全身的筋骨都舒展開來。多爾袞蒼白的臉上泛起血色,站起身揮舞着胳膊,衝丫鬟道:“小妖精,看本王怎麼收拾你!”
丫鬟臉上紅撲撲的,嬌聲唾了口:“王爺是大英雄,還這麼沒正經!奴不過是個通房丫頭,沒名沒位的人,得王爺寵愛已經是奴前生修來的福分。敢不聽王爺的麼?”
說着作勢要走。多爾袞卻拉住她胳膊。丫鬟做作地驚叫一聲,順勢滾倒在多爾袞懷裡,托盤上的蓋碗撲通通滾出老遠……
……………………(帶過不寫)
裡面曖昧的氣喘吁吁的聲音終於停止了,何洛會站在院子門口腿都發酸了,這時才重重咳嗽一聲,伸手去推院子門。
“哎呀……”俏丫鬟還賴在多爾袞身上,見何洛會進來,急忙站起身,捂着通紅的臉趕緊跑了,連肚兜掉在地上都沒來得及揀。
多爾袞敞着懷,笑嘻嘻揀起肚兜放在鼻子邊上聞了聞,這才漫不經心塞進袖子裡,坐起身扣着衣襟對何洛會道:“你來了?坐。”
他們二人如今真像親兄弟般,多爾袞什麼事情都不瞞着何洛會。何洛會見多爾袞氣色好很多,心裡着實高興,不過還是委婉勸道:“王爺前陣子吐過血,這女色上頭還是稍微收斂點,色字頭上一把刀啊!”
多爾袞不以爲意,大咧咧道:“沒事,本王身子已經養好了。對了,你來什麼事?難道福臨終於忍不住,想對本王動手了麼?”
何洛會搖搖頭:“他沒那麼大膽子,不過依臣看,那些漢臣都倒向了他,福臨不容小看啊!”
多爾袞眼裡閃過一絲殺機,“哼!毛頭小子不足爲懼,對了,山西那邊有好消息麼?”山西的戰事始終是多爾袞最關心的事情。
何洛會點點頭:“北路的滿達海按照王爺意思,加急攻打大同。尼堪果然不負王爺重望,已經拿下了汾州,南路大軍在他統領下正朝太原推進。姜壤只怕撐不了多久了。”
“很好!”多爾袞興奮地站起身,在院子裡踱來踱去,“傳令給他們,必須在半月之內掃平叛軍,回軍之日本王有重賞!另外,哼!大同、太原攻下之後,讓軍士隨意搶掠三日,就算屠城本王也不管!至於姜壤,一定要抓活的,本王要在多鐸墳前將他剖腹剜心,以告慰多鐸在天之靈!”
多爾袞想到多鐸正是因爲南下替大軍籌集糧草,路上遇刺冒風才感染了天花,因此他對山西恨之入骨,因之渾身殺氣沖天。樹上的麻雀都被他的殺氣驚得再也呆不住,全部張開翅膀撲楞楞地飛走了。
何洛會眯起了眼睛,惡狠狠道:“對,是該這樣辦,那些叛民,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看不知道厲害!不過我們該着手準備一件事了,就在凱旋捷報傳來的時候動手吧。”
多爾袞點點頭,看着京城方向,殺氣恨意充斥全身,他感覺到許久沒感受到的幹勁,大聲道:“是的,該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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