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帶着死士緊追逃跑的順治和小寶三人,猙獰的面容清晰可見,越逼越近。
順治被小德子背在背上,見小德子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幾次三番嚷着要自己下地走。小德子揹着他邊跑邊大喊:“主子別亂動,奴才還有力氣!千萬不能耽擱!”順治只得作罷,伏在小德子肩頭上,不時緊張地扭頭向後張望。
小寶腳步輕捷地跟在旁邊快步跑着。他多長了個心眼,怕多爾袞再次彎弓射箭,身體有意無意地一直擋在順治背後。反正身上穿着刀槍不入的金絲軟甲,只要箭矢不射中腦袋,他根本不怕。這種殺伐場面不是第一次經歷,心裡雖然還是多少有些緊張,但到底稱的上臨危不亂四字。
眼見拐過奉先殿殿角,進入與皇極殿的夾道之間,他更是心定。這是條狹窄深長的夾道,兩邊宮牆高聳。整條夾道比奉先殿基座還長,將近五十丈,寬只有兩丈。夾道頂端已經封死,右邊便是皇極殿的大院出口。
這個院落差不多是紫禁城最封閉的一座院落,皇極殿坐落在大院中央,四面高牆圍繞,除了面對奉先殿的一個大門,就只有一個出口通向建寧居住的寧壽宮。只要將兩個院門一關,高聳的宮牆很難爬進來,是紫禁城裡人跡罕至的一個偏僻院落。
聽聞腳步聲,夾道兩側高牆後探出許多腦袋。爲首之人正是關老二。小寶高舉雙手,朝他打了個暗號。關老二立刻會意,高舉手裡的馬刀,朝左右揮動了三下,那些伸出的腦袋立刻全都縮了回去。旋即皇極殿院門大開,一幫人一涌而出,飛快將順治小寶三人接應到裡面。大門無聲關緊。層層疊疊的裝土大布袋立刻將大門堵得嚴嚴實實,幾乎堆至大門齊高。
多爾袞看到順治的明黃龍袍在奉先殿角一閃立刻拐了彎。他對紫禁城裡所有建築瞭如指掌,不禁疑惑了。福臨這是什麼意思?怎麼自己跑到這條死路上來?他非常清楚,皇極殿除了面對奉先殿的這個大門,就只有另外一個通向寧壽宮的出口。就算皇極殿四周宮牆結實,可在自己帶領的騎兵衝擊下,可說是不堪一擊。莫非他埋伏有奇兵?
多爾袞畢竟是久經沙場征戰的人,面對靜悄悄的狹窄夾道,他狐疑地勒住馬,朝身後的死士們做了個止步的手勢。
夾道一覽無餘,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就連盡頭的皇極殿院門都關得死死的。到底追還是不追?多爾袞躊躇了。就在這時,後面的何洛會已經追上了他們,排開衆騎兵走上前來,見這陣勢,他沉吟一會建議道:“王爺,事已至此不容猶豫。”他大聲命令道:“分一半人進夾道,務必衝倒皇極殿院門,速度動作要快!另外,三人一組並頭前進,互相掩護!”
多爾袞眼睛一亮,喝道:“就這麼辦!”
他退到隊伍中間,一百多死士騎着高頭駿馬三人爲一組,小心翼翼策馬朝狹窄的夾道里慢慢走去。
不知什麼時候,雨已經停了。
這條夾道正好可以並行三馬,最前頭的人已經走到了夾道頂端,可是夾道兩端依然毫無動靜,靜悄悄的,只聽到馬蹄慢慢踏過積水的石板路面那種特有的踢踏聲。這麼點距離,很快最前頭的三人已經走到皇極殿院門口。
多爾袞見毫無異常,冷笑着在後面大聲命令道:“衝擊院門!”
“是!”前面三人舉起雪亮的鋼刀朝院門斬去。木屑紛飛中,皇極殿老舊的木頭大門漸漸分崩離析,露出一條寬約巴掌的縫隙。前頭的死士們仔細一瞧,立刻喊道:“王爺!後面有大堆土布袋堵住了門!”
多爾袞頓時放了心,大聲嘲諷道:“福臨!你以爲像縮頭烏龜一樣躲在裡面就可以攔得住我嗎?大夥一起衝!抓到福臨賞銀萬兩!”
他高舉佩劍,大呼:“衝!”輕磕追風駒馬腹,馳進夾道中。
剛剛馳進夾道,忽然兩側高牆後有反光迅疾一閃,多爾袞猛然驚覺,還沒來得及示警,就聽耳邊咻咻箭聲大作,驚得座下的追風駒“希聿聿”長聲人立,兩條前腿猛地騰空。多爾袞猝不及防,被猛地掀下馬背。
夾道里慘叫聲此起彼伏,最先進入的死士們許多人連人帶馬被箭射得像刺蝟。夾道狹小,根本騰挪不開,人撞馬馬撞人,外加箭矢如雨,眨眼工夫,這條狹窄的夾道已經被血水浸透。
何洛會大驚叫道:“後退!有埋伏!”旋即毛髮直豎,大呼道:“王爺!您在哪裡?”
魏青帶着白小魚等親信從趙初虎親自把守的阜成門朝西面的豐臺大營疾馳。馬隊裡還有一個特殊成員,就是多爾袞的管家哈濟。不過如今他早就投誠倒向小寶,該說是小寶的親信了。
快馬馳騁不過一刻鐘,距離京城十里的豐臺大營已經在望。遠處黑壓壓的大營旗幟飄揚,隱隱可見大隊士兵正在集結。瘌痢頭揩揩額頭上的汗,微微帶住馬繮繩減慢了速度。
就在此時,大營正中中軍大帳位置忽然一道黑煙直衝天際,伴隨着刺耳尖嘯聲,旋即轟隆一聲在高空炸開,爆出一團火光。隔得很遠,依然看得清清楚楚。同時可見遙遠的西面也升起一道同樣的黑煙及火光。
魏青猛地勒住馬,所有人停了下來。魏青轉頭對隊伍中間的哈濟道:“時間恰好!如今就看你的本事了!”
哈濟拱手道:“魏將軍放心!此次不成功便成仁!”
“好!我們等你的好消息!”他一揮手,隊伍裡分出六七人,跟隨哈濟繼續朝豐臺大營馳去。
魏青見道旁有片小樹林,轉頭對身旁的白小魚等人道:“你們就在這裡埋伏,這是通往京城的必經之路,記住,活口一個不留!”
白小魚早就扎束停當,一身勁裝黑衣,手上左右開弓各提一把鬼頭厚背大刀。他獰笑着道;“三爺,您放一百個心,管保他來得去不得!”
他從懷裡掏出一條黑巾,將頭臉蒙好,只露出殺氣蒸騰的兩隻眼睛。他招招手,隊伍裡本來就是以前小寶山賊手下的人馬立刻自動分了出來,大約五六十人。他們把馬牽到小樹林裡藏好,脫下衣服露出裡面的勁裝黑衣,把頭臉跟白小魚一樣蒙牢實,埋伏在了道旁草叢和樹後,還在路上設置了十來條絆馬索。
魏青見一切佈置停當,帶着本屬於自己麾下步軍營的幾位佐領及親信屬下,朝前走了大約百來步,衝後面的白小魚做了個手勢,也藏進了道旁的樹林裡。深秋的樹叢依然很茂密,有些樹葉已經泛黃。魏青安撫着自己的坐騎,示意不要出聲,一身步軍營副都統戎裝盔甲,掩映在黃綠樹叢中倒也不顯眼。一衆人馬鴉雀無聲,靜靜等待時機到來。
與此同時,鰲拜帶着幾名從佟圖賴那裡調來的親信侍衛馳騁在通往東面通州大營的官道上。忽然,他發現通州大營方向升起一道黑煙,帶着隱隱尖嘯聲直衝天際,頓時大驚,心裡直叫糟糕!也不容他多想,奮力鞭策着座下的快馬,抽得那馬拼死往前衝,鼻子裡噴出大團白氣,身上已是大汗淋漓。好不容易大營在望,他更是發急。軍隊已經集結完畢,營口的鹿砦正在緩緩移開,當先一人全副甲冑殺氣騰騰,正準備帶兵出發。
鰲拜距離已近,看到當先那位領兵大將,頓時一驚,怎麼不是英親王的世子勞親,而是都統譚泰?!這……他傻了眼,心裡急速盤算對策。計劃有變,這該怎麼辦!
遠遠譚泰已經看到了他,高舉右手示意隊伍暫停,站在馬上手搭涼棚朝他望來。
鰲拜眨眼想出七八種對策,但是好象沒一條行得通,眼見譚泰似乎已經認出了他,只好硬着頭皮策馬上前,同時低聲吩咐身邊的侍衛們:“誰都不許亂說亂動,一切聽我號令!”
幾名御前侍衛知道事情的可怕,頓時頭皮發麻,勞親是人人知道的草包,可這位都統譚泰卻是英親王直屬大將,死人堆裡滾出來的,有名的死大膽、出名的難纏。怎麼通州大營換成他領兵了?真是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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夾道里恢復了寧靜。兩邊的伏兵又把頭縮了回去,一個人影不見。如果不是滿地屍首和鮮血,剛纔激烈的一幕就像從來沒有發生過。
何洛會帶着死士們不得不退到了奉先殿角、弓箭射程之外,心裡急得火燒火燎。整條夾道里堆滿了人和馬的屍體,不時有幾匹沒有死透的馬勉強擡起脖子慘嘶幾聲,又無力地垂下頭去。就是沒有看到多爾袞的身影。
何洛會的心冰涼冰涼,憤怒漸漸升騰,雙眼血紅。注視着皇極殿南面的宮牆,他咬牙切齒地道:“好你個福臨!真夠狠辣!回太和殿前殺了滿達海他們,把剩下的人都帶到這裡。我就不信憑我們殺不了福臨!一定要爲王爺報這個血海深仇!”
剛想退去,忽然夾道口一匹馬屍動了動,隨即一條胳膊從底下伸出,一頂閃閃發亮的金盔從馬肚子旁邊露了出來。
何洛會大喜,身旁的死士們頓時激動起來,卻聽何洛會低聲喝道:“誰都不許說話!”他一把將身旁一名死士拽下馬來,翻身上馬,伏低身體朝夾道里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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