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簡單的素色菊花,依舊是三個深深地鞠躬,依舊是站在墓前很久很久。
洛天佑緊緊地扣着我的手,另一隻手撐着那把黑色的大傘。
他的黑眸有些閃爍,彷彿這雨水不小心落入了他的眼中一般。
“爸,媽,我和小欣一起來看你們了。”洛天佑輕輕地開口說:“我們兩個人過的很好,而且小欣有了身孕,已經五個月了。等到明年的時候,我們會抱着孩子一起來拜祭你們。你們一定很開心吧……”
他的聲音說到後來,有些哀慼,截然停了下來。
我握着他那溫暖的手,盯着那兩座相連的墓碑,緩緩開口:“爸,媽,我一定會好好地陪着阿佑,好好地愛他。你們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的。”
“他們會聽見的。”洛天佑低頭望向我,他那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
“嗯,我知道。”我輕笑了一下。
雨水落在那黑傘之上,又沿着那傘的骨節緩緩地往下流了下來。
回程的路上,伴着朦朦朧朧的月光。
那月亮高度模糊,在暗色的天空上留下一個虛空的影子似的。
車子裡面放着隨機廣播電臺,主持人說了一番關於清明節的說辭之後,便放了一首歌。
是王菲的《但願人長久》……
那溫柔的前奏一響起,配合着王菲那空靈的天籟之音,整個人的心都要化了一般。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這首歌放在此時此刻,實在是太應景不過了。
我記得這首歌,母親以前很喜歡的,總是會哼出聲來。
母親的身影在我眼前,飄飄忽忽的,若即若離,卻又那樣的深刻難忘。
我也忍不住哼出聲來,心頭上的沉重一點點的消散,恢復淡定釋懷。
正如這歌詞所唱的那樣,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珍惜當下的每一分每一秒纔對。
網劇的拍攝很是順利,我一有空就往劇組裡去。因着肚子越來越大的緣故,洛天佑也不放心,所以大多時間也都陪着我。
一轉眼,時間便到了六月份。
我的行動也不是很方便,洛天佑的養母幾乎是三天兩頭就叮囑我,要好好的在家裡修養,不要再跑到劇組去了。
我只好消停一些,不過長久的憋着,也實在難受。
頭天晚上,水果籃子跟我說,明天晚上就要拍攝最後一個重要的情節了,要去a市郊區的一個山頭拍,應該會蠻好玩的。
我一聽,心裡就有點癢癢了。這懷孕的日子,真的是掰着手指算着過,無聊的全身都要長毛毛了。
更何況明天要拍攝的是一個重要的場景,我真心不想錯過。
當我向洛天佑表達了自己的想法時,一開始,他當然是毅然決然的拒絕掉了。無奈之下,我只好用上撒嬌大法,各種軟磨硬泡,就差擠兩滴眼淚出來了……洛天佑也沒辦法,只好答應了。不過前提是,我必須時時刻刻呆在他的身旁,不準離開他的視線一步。
一想到明天就可以出去透透風了,我真的是開心到每個細胞都清新無比。當天晚上興奮到不行,九點鐘上牀睡覺,硬是熬到了一點多才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洛天佑驅車跟在劇組的車子後面,趕到了a市七裡坪郊區的一個山頭。
那個山頭倒是蠻險峻的,當地人稱作老虎山。而且山上有個很大的天然溶洞,叫做神仙洞。傳說是幾百年前,曾經有個道士在那個山洞裡面修煉打坐,後來真的羽化成仙。從此之後,那個山洞就叫做神仙洞了。
水果籃子也是許久沒見到我了,上來跟我親熱的打招呼:“唐董,你來了啊?我還以爲你今天不會來了呢。”
“你昨天都打電話那樣跟我說了,我哪裡忍得住不來啊。”我輕笑了一聲,招呼着水果籃子:“你趕緊跟我講講等會的劇情吧。”
“喏,等會啊,咱們要到這個神仙洞裡面去。我們之前勘探過了,這個洞蠻大的。正好可以拍這場戲,男女主角受傷掉下懸崖,然後一起躲到了山洞裡面,互相照顧的事情。這個山洞簡直太棒了,我當時看到的時候,就覺得跟我書裡面描述的一模一樣啊!”水果籃子興奮地說。
很快劇組裡的人就將設備之類的東西準備好了,大概花了一個小時左右,便開始進行拍攝。
我和洛天佑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
男女主角的演技真的是越發精湛了,這麼久時間的磨練配合,兩人之間也很是默契。我還聽水果籃子偷偷提起,說是這兩個新人演員互相也有那麼點好感……
我想着,要是這一對真的因爲拍戲成了,那也是一件好事。
洞內的燈光很昏暗,好在燈光師控制的好。
男主角的胸口染紅了一片,女主一臉悲慼,緊緊地抱着男主,口中緊張的說道:“喬子軒,你不要有事,我求求你。”
男主角臉色蒼白,微眯着眼睛,虛弱的看着女主角,勉強的露出一絲微笑來,隨即便失去了意識,昏死了過去。
……
這場戲拍攝的很不錯,除了中間有兩個小差錯之外,幾乎沒用多少時間就過了這一條。
等到山洞的戲碼全部拍完之後,外面的天色也有些暗了。
我看了一眼手錶,已然是傍晚五點鐘了,洞內的燈光更是昏暗。
工作人員們都忙碌着,將道具紛紛的搬出山洞。我在一旁看着,也想出手幫忙。一旁的洛天佑拉着我的手,帶着強制命令的口吻說:“你乖乖地別亂動,這麼大的肚子,你還想着幫忙?”
“唔……”我委屈的嘟了嘟嘴巴,悶悶的說:“咱們這乾站着也不好啊,阿佑,你去幫忙搬一下吧,我看道具也有蠻多的誒。”
洛天佑沉思了片刻,又淡淡的掃了我一眼,輕聲說:“好,我去幫忙。不過你先走出洞裡,這裡面太暗了。”
“嗯,我知道了,你去幫忙吧。”我衝他笑了笑。
洛天佑去幫忙那些工作人員搬道具,我就緩緩地沿着山洞慢慢的走着。當走到山洞的一端時,卻發現還有一個小入口。
原來這個洞有兩個口啊,也不知道從這邊出去,會到什麼地方?我站在那個入口望了望,看到有隱約的光芒傳來,看來是有路的。
反正身後那些工作人員都還搬着東西,我在外面等着也無聊,不如進去看看。
事實證明,好奇心害死貓。而我,也許真的是懷孕導致智商欠費了,完全忘卻了“不作死就不會死”的定律,選擇了作死的道路。
當我一步步的朝着那個路口緩緩走去的時候,前面的光芒卻越來越暗了。而身後的動靜也越來越小了。
我走了好一會兒,隱隱約約覺得有些不太對勁,這裡黑乎乎的沒有一個人。
心裡有些害怕,還是沿着原路折返好了。
我摸索着,可是洞內本就昏暗,再加上開始那山外傳來的太陽光漸漸地灰暗,洞內可見度幾乎爲零。
腳下的路有不少石子,我只能慢慢的挪動着腳步,不敢輕舉妄動。手在洞內揮舞着摸索着,就跟個瞎子一樣。不,具體來說,現在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睜眼瞎。
此刻,我一句忍不住在心裡把自己給狠狠地罵了一遍——唐欣啊唐欣,你是不是蠢啊。好好地大路不走,走什麼小路啊?這都什麼時候了,還玩探險,你以爲你是貝爺啊?
怎麼辦,怎麼辦……等我快要走到原路的時候,卻發現山洞裡面什麼都沒有了。燈光沒有,道具沒有,就連工作人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都撤退了。
天吶,他們都走光了!!
這黑漆漆的山洞,離洞外還有一長段的距離,我要怎麼出去啊。照我現在這樣摸索的速度,鬼知道要走多久!
我真的是把腸子都給悔青了……可是世界上並沒有後悔藥這種東西。
外面吹進來的風,呼呼作響。這山洞本就半封閉的,這呼呼的山風吹進來,在山洞裡形成一種詭異的回聲。
聽着這回聲,我的身子本能的顫抖,皮膚上也泛起一陣細密的雞皮疙瘩來。
幽閉的環境,一片漆黑,再加上這如同女人淒厲的嗚嗚哭聲的風聲,我的心跳的很快很快,全身的血液倒流,腿都要軟了。
雖然我一再跟自己說,唐欣,你要鎮定,你要冷靜。
但……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我忍不住大喊起來:“阿佑,阿佑!洛天佑!你在哪裡啊?有人嗎?!”
然而回應我的,只有那淒厲風聲還有自己的迴音……
這空曠而詭異的山洞,讓我全身冰冷,臉色也變得無比蒼白。
“洛天佑!!”
“你能聽到我嗎?救救我!”
“有人嗎?有人在嗎?”
我心裡越發的害怕,伸手環抱着自己,一邊緩緩地挪動着步子。
忽然,腳下一個踉蹌,我整個人朝着前面絆了一下。
“啊——”我下意識的出聲,本能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原本我以爲等待我的,是冰冷的石頭地。沒想到,卻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鼻尖傳來熟悉的香味,我在他的懷中不住的顫抖,彷彿徒步在茫茫沙漠之中的人找到了最後的一滴水,我的手緊緊地揪着他的衣服。
聲音都帶着些哽咽,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洛天佑伸手將我的頭按在他那溫暖的懷中,又緊緊地抱着我,用力的吻了吻我的頭頂。他湊到我的耳畔,帶着幾分擔憂,生氣的說:“你把我的話都當做耳旁風嗎!我叫你不要亂跑,你是要嚇死我嗎!”
面對他這質問,我的鼻子一酸,開始的那些擔心,緊張,害怕……所有的負面情緒,一時間都爆發出來。
不由得抱緊了他,弱弱的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洛天佑拉緊了我的手,語氣柔了下來,伸手摸了摸我冰冷的臉龐。他脫下身上的薄外套,披在了我的身上。
他拿着手機開了手電筒,照着前面的路。另一隻手緊緊地摟着我,將我護在懷中。
“別害怕了,有我在。”洛天佑堅定穩重的聲音響起。
我心裡安定了幾分,靠在他的懷中,看着前面的路。
“走吧,慢點走,路上石頭很多,你小心點。”他一路叮囑着,帶着我一步一步的走着。沿着那山洞的石壁慢慢的走着,當走出山洞,看到那火紅的夕陽時,那一刻,我幾乎要落下淚來。
“我們出來了。”我激動的抱着洛天佑的胳膊,笑着對他說。
“嗯。”他應了一聲,好看的眉頭卻緊緊地皺在一起……
我低頭望向他的手臂,心裡一驚,脫口而出:“阿佑,你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