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威爾士依舊陰雨沉沉,兩人去了很多地方。
第一站去的是趙玟軒曾就讀的cardiff大學的醫學院。
溫暖見識了那裡猶如宮殿般豪華的中央圖書館,徒步走過蜿蜒曲折楓葉初綠的布特公園。
原本這樣愜意的步調應該很享受的,可惜身邊的男人一本正經到無趣。
學校裡很多同學都認識趙玟軒,和兩人一一打過照面,出口就喊“prof.zhao”,然後看向他身邊站着的溫暖,表情由大爲吃驚演變爲意味深長。
然而趙玟軒並沒有要向學生介紹溫暖的意思,儘管年輕人們多次向他投遞來試探的目光,他也只是平淡回視。
於是他們便沒再多問,跟溫暖sayholle就走了。
近日,溫暖演獨角戲差點已經習以爲常,但此時在他學生面前被他這般冷遇,多少有點麪皮掛不住,彷彿她在他眼裡是多少不堪的對象似的,不值得介紹給自己的學生。
雖然很不想在外面跟他談論這件事,可溫暖實在受不了他這種冷氣場,忍不住就拉住他的手:“玟軒,咱們能不再鬧彆扭了嗎?”
他身形微頓,卻沒有立刻抽回自己的手,只是站在原地思考了兩秒,慢慢轉過身來:“小暖,別再跟着我,你回……”
“你知道我不會乖乖聽你的話,所以別費勁兒勸我回國了。”溫暖截斷,面容無比堅決,“趙玟軒,當初是你先招惹我的,怎麼?現在準備始亂終棄嗎?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可不像你的做事風格。”
趙玟軒抿着脣,不說話。
溫暖下意識認爲自己終於在辯論上贏了趙玟軒一回,心裡有些飄飄然,於是乘勝追擊。“不管怎麼樣,我這輩子是纏定你了,趁早做好被冤鬼纏身的準備……”
正在這時,迎面走來一羣身穿棒球服的年輕人,陸續朝趙玟軒喊了聲“prof.zhao”。溫暖立刻閉嘴。
剛纔說話的時候,爲了彰顯自己的底氣,嗓門兒稍微大了點兒,這羣學生應該都聽到了,慶幸的是——外國人聽不懂中文,否則剛纔那番話夠她丟一整年的臉。
在趙玟軒的學生面前,溫暖有種作爲長輩的虛榮感,架子沒端好,形象必須樹立好。
然而,她敏銳地察覺到對面人馬中有人再低笑。
聞聲望去,卻是張東方面孔,笑聲估計來自同爲大中華的兒女。
那人見溫暖把視線投過來,微微止了笑,卻還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其中一個站在最前面的英國男生笑着對趙玟軒說:“prof.zhao,we\‘ing?(趙教授,一會兒我們有一場棒球賽,你要不要一起?)”
溫暖聞言,連忙調回視線,沒等趙玟軒回答,就“先聲奪人”:“sure,he\‘go.(當然,他很樂意)”
趙玟軒斜眼過來,被她示威似的瞪了一眼,意思是:你丫都多久沒運動了?腱子肉都快軟化了。
講真,她都好長一段時間沒碰他的腱子肉了,甚是懷念啊。
溫暖下意識地拿眼偷瞄了一眼趙玟軒襯衫下若隱若現的結實腹部,不知道那六塊腹肌還在不在?
幾名學生被這位疑似“師母”的可愛姑娘逗笑了,熱情地打完招呼,又一一做了自我介紹。
溫暖笑着衝他們彎了彎爪子,算招呼過了。
不太清楚他們這兒初次見面的規矩呢。
雖然趙玟軒有些興致闌珊,但在幾人強烈要求下,還是換了棒球服上場。
溫暖坐在臺上觀看比賽,看着趙玟軒和自己的學生打比賽,其實另有一番微妙的感覺。
感覺像在……自己的徒孫。
她正觀看得津津有味,旁邊走過來一個人,在她身邊的位置坐下。
是剛纔笑溫暖的那個中國學生。
他笑着對溫暖伸出手:“你好,我叫周杭,剛纔聽到你和趙教授的對話,我猜你應該也是中國人。”
爲了跟過去的趙玟軒更好的接軌,溫暖自然不會錯過和他學生交好的機會。只不過眼前這名學生似乎比其他人要年長一些,看上去已經三十出頭。不知道是因爲比較沉穩,還是長得太滄桑?也可能是求學比較晚。
“你好,我叫溫暖。”溫暖笑着和他握了一下手,套近乎地補充一句,“能在他鄉遇到同胞也算是一種緣分,你也是玟軒的學生吧?”
雖然看上去老成,但儘量把他往年輕了說,應該會給對方留下更好的印象。
周杭愣了一下:“哦,我其實是趙教授的同事,同在學校的研究所工作。”
哦……原來,這麼說來,其實外表年齡跟他實際年齡算相符,這話算是奉承到位了,跟趙玟軒的同事打好關係也不失爲一件好事。
周杭又問,“你對棒球很興趣?”
溫暖想了想:“還好,主要看誰在打。”
“哦?看來你是爲趙教授看這場比賽的?”周杭放眼望了一眼賽場上,試探地問,“那麼,你是他的……”
溫暖想了想,照實回答:“我是他的未婚妻。”她才管趙玟軒願不願意公開關係呢。
周杭微微挑了一下眉:“據我所知,在這之前,趙教授很少主動跟其他女性接觸,回了一趟國就有了未婚妻,看來你們是相親認識的咯?”
聽周杭這麼說,趙玟軒在和過去的自己分開後的幾年裡的確守十□□如玉得,那麼他之前說的“只交往過一任對象”也是真的?
溫暖這麼想着,回答:“也不是,呃……說起來有些複雜。”解釋起來可就麻煩了,她暫時不打算跟一位陌生人分享太多私事。
真看不出來,對方還挺關心自己同事的私生活嘛,可聽他一口一個“趙教授”,也不像是跟趙玟軒關係很好的樣子。
而周杭接下來的話,便讓溫暖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他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下:“這樣啊,那你應該也清楚他的病情吧?”收到溫暖一個詫異的目光後,他將這視爲不解之意,壓低了聲音說:“其實趙教授慣患嚴重的精神疾病。”
溫暖蹙了一下眉頭。
“本來我不該多嘴的,但既然有緣在這兒見面,作爲海外同胞,我覺得有義務友情提示一下,希望你別介意。”周杭繼續說到。
溫暖的眼神慢慢變得犀利起來。
看來這位除了是趙玟軒的同事,很可能還是他的職場競爭者。
沒想到對方居然知道這事,那麼下面那羣同學的呢?
擡眼張望了兩眼賽場上,卻意外地沒有找到趙玟軒的身影。溫暖一下子從位置上坐了起來,眼睛倉促地在觀衆臺下四處搜尋。
他不會就這麼把她丟在這兒了吧?
旁邊的周杭奇怪地問:“你在找什麼?”
“趙玟軒呢?他去哪了?”溫暖望着操場喃喃自語,揮開周杭後,急忙往臺下那羣還在打比賽的學生跑去。
“wheredidhego?”她抓住先前問話的那個領頭,驚慌失措地問。
幾人面面相覷,□□也答不上了。
趙玟軒是中途退的場,到邊上打了通電話之後,什麼時候離開的,大家都沒注意到。
溫暖見幾人也一臉茫然的樣子,眼睛都急紅了。
“到底去了哪兒,這個傻瓜,一定想趁現在丟下我不管。”她越想越委屈,急得哭了出來。
幾名年輕人被她這一哭,瞬間懵逼了。
□□安慰她:“don‘tworry,maybeyoushouldcallhimfirst.(你先別急,也許你可以先打個電話給他)”
真是關心則亂。溫暖點了點頭,抹掉眼淚,連忙掏出手機。
電話撥通了。她着急地問:“你在哪裡?你怎麼可以丟下我一個人走了?你怎麼可以這樣?錢都在你身上,你走了我怎麼打車回去?你快點回來……”
“好,我回來。”趙玟軒簡略地答,聲音卻是從身後傳來的。
溫暖猛然回過頭。趙玟軒正一言不發地站在她身後,寬大的棒球服架在他的身上,顯得更加肩寬腰窄,他一手抓着手機放在耳邊,另一隻手裡卻拿着一把雨傘。
溫暖注意到這一點,一下子沒了聲。一肚子的控訴這下沒了出口的理由。
趙玟軒走過來,把傘遞給她,淡淡道:“一會兒可能會下雨,拿着。”
溫暖瞅了他一眼,小聲嘀咕:“我還以爲你……”
“放心,我不會丟下你就離開。”他看了她一眼,輕聲道。
而溫暖聽了,望着他的眼裡剎那綻放出光芒,可惜還沒高興一秒,就聽到他補充道:“如果要離開,走之前我會事先說一聲。”
溫暖眼裡的熱度一下子降了二十攝氏度。
旁邊幾個學生聽不懂兩人的對話,被她瞬息萬變的表情包弄得一頭霧水。
趙玟軒卻把眼睛瞥向溫暖身後的周杭。
比賽打到一邊,大雨還真的就如期而至,所有人只能到此爲止。
散場後,趙玟軒撐着傘帶溫暖到附近的小禮堂避雨。兩人站在禮堂最後一排等待這場大雨消停。
此時禮堂里正在播放一部法國老片,底下是安靜觀影的學生,電影聲效在一室寂靜中顯得特別響亮。
影片裡有句獨白是這樣的:“gwhilebad.(好的愛情使你通過一個人看到全世界,壞的愛情使你爲了一個人捨棄全世界。)”
溫暖的眼睛盯着屏幕看了好一會兒,電影的畫面切換,光在她的臉上不住搖曳,映入她的眼簾,幻化成一道道明亮的眸光。
她想,曾經的趙玟軒和現在的自己得到的愛情應該都是壞的吧。
所以,那時候,他總是以她爲重,眼裡只看得到她的存在,就好比現在的自己,生活的重心只是圍繞着他打轉。
她回頭望了趙玟軒一眼,不期然就撞進了他的眼裡。
趙玟軒只看了她一眼,便把視線收了回去。
溫暖突然想起來問:“對了,那個叫周杭的中國人,是你的競爭對手吧?心思挺沉重的,我看你以後要遠離纔是。”
“競爭對手?”趙玟軒輕喃了一聲,點頭表示知道了,就沒有再說什麼。
這一場雨轉瞬即逝,和夏天的雷雨一樣,來的快,去的也快。
兩人走出禮堂,微微轉身便看見了西邊的彩虹——居然是雙彩虹。
最外層的半圓弧彩霓並不明顯,但也足夠給人造成驚豔的視覺效果。
多年來,在c市這種大氣嚴重污染的城市已經很難見到彩虹,更別說雙彩虹這樣的美麗奇觀。
溫暖不僅有些怦然心動,下意識抓住了身邊人的手,她望着雙彩虹,笑着說:“太漂亮了,趙玟軒,幫我照張相好不好?”
回過頭,趙玟軒正側着頭,直直地看着自己。
這是今天第二次不期然和他的目光相撞了。
溫暖心裡隱隱覺得不安,有點害怕他接下來會跟自己說什麼“重要的話”,連忙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以此來轉移他的視線。
身後卻傳來“咔嚓”一聲的快門聲。
兩人回過頭,一名女孩正拿着立拍得對兩人照了一張相,也是東方面孔。
她走過來,將洗出來的照片遞給兩人,笑着說:“抱歉,我很喜歡抓拍自然畫面,剛纔兩位站在彩虹底下的畫面實在太美好了,就忍不住照了一張,送給你們。”
“謝謝。”
溫暖笑着接過照片,一看,角度抓拍得非常好,取景是以雙彩虹爲背景,兩人則剛好站在半圓弧的中央。
照片裡,她正低着頭,一隻手握着趙玟軒的手,一隻手正準備從口袋裡拿手機。趙玟軒則低着頭看她,側臉的線條很柔和,嘴角微微上揚?
他剛纔是在笑嗎?
溫暖喜不自勝,對那位女孩揮了揮照片再次表示感謝,然後欣喜地拉着趙玟軒的手,朝彩虹的方向徑直走過去。
“還敢說希望我走離開。”溫暖笑得像個窺探驚天大秘密的小孩,對趙玟軒揚了揚手裡的照片,“嘿嘿,你的微笑已經出賣了你的內心。”
趙玟軒擺着一本正經的臉,以洗脫自己的嫌疑。
溫暖竊喜,低頭細看了兩眼照片,自顧自地嘿嘿傻笑:“哈,這就是所謂的迷之微笑啊。”見旁邊的趙玟軒態度有了鬆動,壯起膽一把摟住他的腰。
還好腰肌還很結實,不過好像又細了一點。
趙玟軒沒有拒絕,只低頭看了她一眼,無聲嘆氣。
這樣的懷抱,他又怎麼忍心推拒呢……
經由溫暖要求,接下來,兩人坐了紅色大巴士去了雪墩公園。
途徑巍峨矗立的蘭道夫教堂,從裡面傳出整齊的詩班歌唱聲,大意是:親愛的主,將所有束縛停止,所有的束縛下,我將找到我的和平,我一切的一切……
在當地,這裡隨處可見標記着威爾士語的標語牌,連這兒的人說話都帶着奇怪饒舌的威爾士語腔調。
一路上,溫暖都只能緊隨趙玟軒的步伐,那蹩腳的英文交流起來本就費力,只能靠趙玟軒引路買好登山裝備,虧得他一口流利的倫敦腔沒有被同化。
兩人換上衝鋒衣便拄着登山杖出發。
山腳有遊客在划着帆船,山脈上還有供遊客搭乘的蒸汽火車經過。
抵達半山腰,溫暖已經支着登山杖氣喘吁吁。
看來真正缺乏運動的人是她。
反觀趙玟軒,臉不紅氣不喘,跟只是走路走了3公里一樣。
沒道理啊,最近明明兩人都很缺乏運動。看來晚上得想個辦法帶動他“運動”起來才行。
最後兩人沒有登上峰頂,半路下山,隨着遊客乘坐了蒸汽火車,感受一番這異國山澗萬物復甦的盛景。
而打定主意後的溫暖,滿腦子都在策劃那項“運動”計劃,一路心不在焉的。
將近傍晚的時候,趙玟軒並沒有帶她回家,而是去了附近一處叫beddgelert的小村莊,就在雪墩山的山腳下。
沒想到兩人在這一住就是三天。
落腳的住處是一家五人口的家庭,房東一家人都認識趙玟軒,似乎他以前經常來這裡。
溫暖每天在這兒無所事事,不是給羊羔們喂草擠奶,就是流連一下掛滿飾品的咖啡屋和充滿異國風情的酒吧。
生活是愜意自在,可趙玟軒的態度卻不清不楚,既沒有要再趕她回國的意思,也沒有給了明確的說法。
溫暖對他這幾天的行爲實在毫無頭緒,準備晚上對他進行嚴刑逼供。
厭倦了這裡每日的土司和烤雞,晚上,溫暖準備一展大廚本色,雖然展示廚藝所需的食材和調料很匱乏,但有一樣傳統美食卻是是就地取材就能完成的——那就是餃子。
這裡唯一不缺的就是麪粉了。溫暖包了各種不同餡兒的餃子,還做了一些特色點心,牛肉燒麥、雞蛋布丁、提子椰蓉球、蛋包飯,還弄了一個四錦湯。
同樣是小吃美食,不一樣的工藝和中國風味,讓房東一家人讚不絕口。
吃過晚飯,主人家用口風琴吹着村莊裡流傳悠久的小曲子,小孩兒們圍坐在旁邊用威爾士語伴唱。
一衆人坐在一起熱絡地談天說地。溫暖本可以大侃四方的,奈何語言不通,有些話都得趙玟軒充當翻譯,就乾坐着聽一幫人說鳥語閒扯家常。
這裡人都以爲兩人是夫妻,喊溫暖用“mrs.zhao”代替。
天知道,她等這一聲稱呼等了多久,就差那人親口喊她一聲“趙太太”。
她望了身邊正和大家說笑的趙玟軒一眼,突然靈機一動,拿了手機慢慢退出人羣,走到外面,打了很長時間的電話才進來。
進來落座後,趙玟軒看了她一眼,卻沒有多問。
今晚,溫暖決定爲運動計劃再努力一把。
前幾天,她一直變着法兒地“勾引”趙玟軒,連故意穿着他的襯衫做撅屁股找東西這麼沒節操的招都想到了,奈何“趙下揮”這次堅決要將坐懷不亂進行到底,愣是沒有心動加行動。
有時候,睡覺的時候,她還故意在他耳邊吹風,又是舔耳朵,又是用手摸,他不是一本正經地捉住她的手,就是假裝睡覺了,定力出奇地高。
讓她挫敗得甚至開始懷疑人生。
反正今晚,她一定要把臉徹底拉下,不撩到他誓不爲人,不把他騙上牀誓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