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說得清是怎麼了, 聞莉莉也不再花精力思考這個問題。在以後的日子裡她表現得像個心智純真的小女孩，無憂無慮，怎天唧唧喳喳個不停, 使得宿舍同仁聯名將這聒噪的傢伙趕出去一天情況纔有所好轉。被轟出門外的聞莉莉繞學校周邊走了一大圈, 發現了許多以前沒察覺的東西, 這些細節增添了新奇感。光着腳丫走在凹凸不平的鵝軟石上, 疼得臉部抽筋卻仍舊沒有放棄的打算。
“簡直是自虐！”聞莉莉鄒着眉惡狠狠的說。
“你在跳大神嗎？”
聞莉莉迅速擡頭, 不可思議的看着站在路口的鄧曉英，仍然是揹着書包抱着三兩本書一臉肅穆的姿態。不知道爲什麼，這個倔強得頑固的傢伙現在卻讓她有哭得衝動。鼻子一酸, 聞莉莉立即強迫自己深吸幾口氣，並且告誡自己不能再做丟臉的事。
“穿上鞋吧, 東倒西歪的, 真難看。”
“哦。”
“幹嘛一直盯着我看！討厭！”
“啊, 對不起。我就是奇怪你怎麼會搭理我，當然, 你肯和我說話，我很高興。呵呵。”聞莉莉拿出最近常用的伎倆，傻笑。
“別笑了，再引起別人的注意，我就當不認識你。”
聞莉莉立刻捂住嘴, 還打了個封條的手勢, 表示絕對支持服從鄧同學的指令。面對這樣言聽計從的聞莉莉, 鄧曉英也不好再挑剔什麼, 走到交叉口的時候突然選擇了與宿舍方向截然相反的路。我們的聞同學是二話不說, 屁顛屁顛地跟上去了。
學校外圍三面臨水，雖然是人工做出來的湖, 但因爲有垂柳、拱橋和石凳的襯托，看起來還真有那麼幾分江南風味。聞莉莉和鄧曉英就着這些石凳相視而做，兩人看天看水就是不看對方，研究了半天也沒研究出爲什麼當初學校要費錢費力建這些東西，聞莉莉堅信大多數人都和她一樣，看不出這裡面的道道。
“那天我不是故意要那樣的。”
“啊？”
“那天，急性腸炎，你和她。”鄧曉英翻了個白眼，語氣裡頗有狠鐵不成鋼的無奈。
“哦，沒事。”
“我真的沒有歧視的意思。我那麼失常可能是因爲突然想到了以前的事，心裡難受。”
“什麼事啊？”
“……高中的時候有女生向我表白過。”
“……”
“當時我真的是嚇壞了，想都沒想就把手上的情書扔在她臉上，扭頭就跑了。你知道嗎，那份情書很厚，大概有二十幾張呢，都不知道她怎麼會寫那麼多的。”
“還真傷人心。”
“我知道，可是當時那種情況下，我哪能冷靜下來跟她好好談啊。我家境你也知道，從小周圍的人都告訴我考上大學是唯一的出路，我也一直以這個爲目標，哪能想到會跳出這麼個插曲。慌亂之下也沒處理好，那女孩第二天就沒來學校，一星期後就傳出她休學的消息，聽說她後來也沒有再上學，跟着村裡人出去打工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後悔，可是我也沒辦法啊，過去那麼多年都沒人向我表白過，誰會想到第一個竟然是同性。一想到她放棄高考可能是因爲我，我就……我就……”
“我知道，我懂。”
“所以我知道你和她的事就不能理解，同性之間怎麼會產生愛情呢？理論上來說，不都是異性相吸嗎？對着同性也能分泌出過量的荷爾蒙，產生多巴胺嗎？你以前不是有過男朋友的嗎？”
“嗯，我只能說我對楓是一見鍾情。”
“她確實有這資本。”
“小英，你把我的事告訴她們了嗎？就是宿舍那羣人。”
“怎麼可能！你還不知道我的爲人嗎？不過……”
“什麼？”聞莉莉最怕這種轉折語了，每次都沒好事發生。
“就是最近思考你的問題，想得頭疼時就她們談關於同性戀的話題。”
“真是辛苦你了。”
“可不是嘛!你知道我這幾天在圖書館花了多少精力多少錢嗎？學校剛發的上機補貼都被我用完了，容易嗎，我！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終於知道同性戀的英文簡稱是homo，權當學習英語了。”
“呵呵，那也是爲考六級做投資嘛！那羣人說什麼了？”
“上次小熊上夜班的時候不是在公車上遇到了一對騷擾她的Gay嘛，半夜三更的，她又住在同志聚集區附近，按她的話講就是鬱悶。大家統一的觀點就是隻要不惹到我們，那些人怎麼樣跟我們沒關係。”
“哦。”
“要是有時間的話就和我說說你們之間的事吧。”
“嗯，好啊。”
雖然得到了好友的支持，但聞媽那邊還是過不了關，聞莉莉曾嘗試和聞媽談過幾次，都是無功而返，而且最後必定要強調一句：“這是爲你好。”面對十月懷胎辛苦養育自己的母親，自己能說些什麼。於是聞莉莉就只能學習在夾縫裡生活的哲學，狠心忽視拎着禮品一臉疑惑的單楓君，語無倫次地向失望的聞爸解釋說單楓君太忙了，然後對冷着臉的聞媽討好的笑得嘴角抽筋，可是得到的迴應卻讓她尷尬，完全就是一副不願見到她的樣子。
沒關係，再怎麼樣也是自己的媽。聞莉莉暗暗安慰自己，可是心裡的苦悶越是壓抑就越發厲害，那股憋在胸口的氣慢慢騰昇到咽喉，止不住乾嘔的慾望，模糊視線的不能稱之爲淚水，因爲那只是被逼出來的附帶品，可那也是鹹鹹的，有淡淡的苦澀感，和淚水一樣的味道。
大三的課程真的是少得可憐，空閒時間到時十分充裕。輕輕替睡眠中的綠蓋上薄被，調試了點滴的速度，慢慢坐到一邊的聞莉莉終於稍稍放鬆了那緊繃的神經。真是的，她是閒餘時間多，但也不要因此一次次挑戰她的心臟啊。接到學校打來的電話，她都嚇壞了。一般都是單楓君負責和學校那邊的聯繫，突然把電話打到她手機上，開頭就說綠病了，害她還以爲是得了很嚴重的病，一口氣衝到那兒，結果人家說是感冒加發燒。
“燒得也不是很厲害，校醫也能處理。”國際學校的老師素質都很高，連笑容都要露出八顆牙齒與國際接軌。
“天哪，你早說呀，嚇死我了。”
“對不起，實在是因爲你掛電話掛得太倉促，我沒來得及把話說完。”
還有什麼好說的，聞莉莉直接把那小女孩遣送到醫院去了。可能是生病的緣故，這小屁孩今天格外乖，檢查、輸液都分外配合，就連現在睡覺也不亂動一分。聞莉莉嘗試撫平她眉間的小疙瘩，卻在聽到一聲□□後縮手。看看壁上的掛鐘，已經六點半了，這傢伙醒來就該餓了吧。聞莉莉伸伸攔腰，提上小包準備去買晚餐，卻被一隻手揪住了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