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嶽方興不時見到騎着快馬匆匆來往的江湖人士,知道《辟邪劍譜》出世的消息已經在福州傳開,這些人多半是回去報信或附近聽到消息趕來的。他不欲與這些人照面,以免惹來懷疑,因此一路上多挑些僻靜之路,運起輕功晝夜兼行。
這日,嶽方興正在林中疾行,無意間發現前方一個有一個年輕乞丐,也在山林中小道穿行,心下奇怪。這些日子他都是走的偏僻小道,很少見到行人,如今卻見到一個乞丐,自然感覺有些怪異,而且看他的步伐,似乎還有些武功根底。
這讓嶽方興想起了一句話:在江湖上若遇到獨自行走的僧、道、丐,那多半是身懷絕藝的。好奇之下,就留了一分心思,在後面遠遠跟着。
這乞丐也當真奇怪,不往鬧市去行乞,反而像躲着什麼一樣,盡挑偏僻的道路行走。而且他的臉孔雖有污跡看不清楚,但以嶽方興的眼力,也看得出他不像是常年勞作的模樣,反而行走、動作之間還有一些富貴習氣,想來應該是新近落魄。
看到這麼多蹊蹺之處,嶽方興心中頓時浮現出一個名字:福威鏢局少主林平之。
想來這乞丐多半便是此人,這林平之作爲福威鏢局少主,有些武功根底,家裡又富貴,自然沒有吃過苦,縱然打扮得如此邋遢,也難以改不掉長久的生活習慣,挑偏僻之路行走,應該是爲了躲避青城派的追捕,和這乞丐特徵倒是一一對應。
想到林平之,嶽方興心中有些複雜,原書中林平之也算是苦命之人,最終爲報大仇自宮練劍,他對此自然同情,不過這人卻又是殺害他姐姐嶽靈珊的兇手,因此嶽方興對他的感官也好不到哪裡去。這也是他雖然早就知道福威鏢局要被滅門,卻沒有想去挽救的原因。如今乍一見到,一時間心中泛起的第一個念頭竟是要不要趁機殺了他,這樣也就沒有以後那麼多的事情了。
不過這念頭甫一出現,嶽方興就搖了搖頭,自己否決了。他畢竟不是魔教中人,還沒有心狠手辣到能夠隨意取人性命,更何況那件事如今看來連個苗頭都沒有,他又怎能因此取人性命。何況即使林平之還按原書軌跡拜入華山,嶽方興如今也有信心讓他脫離不了自己的掌控。
雖然心裡有了主意,嶽方興腳下卻跟的更緊,想要確認這乞丐是不是林平之。如果是的話,那就要好好看一下他的秉性,這樣也方便決定以後如何待他。
嶽方興跟了這乞丐一程,見他所行所爲,不禁暗暗點頭,甚至有些敬佩起來。原來這乞丐雖有武功,但一路行來,去從不以武功強取,有時遭人打罵,也不還手,實在討不到時,就採寫野果來吃,連有主的果樹都不去碰。
以江湖人眼光看來,此舉可以說頗爲迂腐,但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人?這乞丐如此落魄之下,不肯以武功欺壓他人,更不偷雞摸狗,雖然有怕暴露身份的原因,但也可看出其心中未失正氣。
嶽方興想起原書中似乎有這麼一節,更加確定了這人就是林平之。真不知道他後來爲何變得那麼偏激瘋狂,難道仇恨的力量就如此之大,能夠如此扭曲一個人的心靈!
看到林平之如今的行爲,想到原書中的悽慘結局,嶽方興心中浮起了改變林平之命運的想法。原書中嶽不羣和林平之可以說是僞裝最深的兩個人,但這些年來據他觀察,自己父親雖然有些缺點,卻從不恃強凌弱,行事可以說有君子之風,實在不像是僞裝出來的,而且他如今將要領悟浩然之勢,《辟邪劍譜》又已經被自己所得,以後也不可能稱爲僞君子了,可以說結局已經改變!如今這林平之有如此心性,是否也可以引向另一條道路,改變他原本的悽慘結局呢?
嶽方興對此細思一番,覺得大有可能。這林平之雖然落魄如此,但看他行爲仍然不失正氣,比之許多自命俠義卻偷雞摸狗的人好多了。而且如今的他遭逢大變,可以說正處於性情轉變期,若是好好教導,堅定他心中正氣也是大有可能。
雖然有了這個想法,嶽方興卻還要考驗一番,看他是否可堪造就,念頭一轉,已然想到了一個妙法。
只見他伸手入懷,取出了一本冊子,這裡面記載着他海邊練劍所得,是準備帶回華山充實門派武學的。他翻開冊子撕下幾頁,正是自創的混元樁前兩式,奔馬式和磐石式的習練之法。
這樁功可以說是最考驗人的毅力,也最能錘鍊人的心性,嶽方興小時候也是站了三年樁方纔真正修習武功,對此深有體會。他雖然不知道林平之如今的武功具體如何,但想來也不會高,不然也不會被幾個青城派弟子就弄得家破人亡了。而且看他的腳步,雖然似乎也練過樁功,卻仍然有些虛浮,下盤也不牢靠,這些可以說是習武的大忌。窺一斑而知全貌,從這來看,福威鏢局到底不如門派傳承久遠,對後代的培養也不得其法,縱然這次不被青城派滅門,也擺脫不了敗落的結局。
如今嶽方興傳授這兩式樁功,既是爲了進一步試探這林平之到底性情如何,也是爲他的武功考慮。這林平之若是練得好了,說明他性情堅定,又有些悟性,自然值得培養;若是連這都練不好,那也沒有培養的必要了。給了機會,也要看他是否能夠抓住。
下了決定,嶽方興縱身一躍,運起輕功縱身而去。
林平之這段時間可以說是受盡磨難,但心底救出父母的信念卻一直支撐着他,讓他一刻也不懈怠。因此自從被人救出脫身後,他就一刻不停地趕往南昌分局求助。這日正在在一處山林小道中穿行,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傳來。
“可是福威鏢局的林平之?”這聲音雖然不甚響亮,卻甚是清晰,彷彿在人耳邊說話,又好似來自四面八方,讓他無法知曉說話之人所在。
林平之心中大驚,他這些天來小心躲避,就是怕人識破身份,引來青城派的追捕,如今這人一口道破了他的身份,也不知是敵是友,心念急轉:“尊駕哪位?若能襄助,定有厚報!”
他知道這人既然如此發問,多半已經知道自己身份,因此也不隱瞞,反而以利誘之,想要將人拉攏過來,這份心機應變也算不錯了,看來這些日子讓他成熟了不少。
只聽那聲音道:“這點你以後自知,我見你所爲尚不失正氣,順手傳你兩式功夫,且看你造化如何!”
林平之心中大駭,他只以爲這人是碰巧遇到,沒想到卻是跟了一路,行爲盡在其掌控之下,而自己卻絲毫沒有察覺,若是心裡存了它念,自己豈不是毫無反手之力!正自驚疑不定,卻見前方几頁紙張疾飛過來,他不及反應,眼看就要打到身上,卻突然見其慢了下了。吃驚之下,不由地伸手抓住。
這下林平之心中更是駭然,紙張本是柔軟之物,這人附上勁力卻將其控制如此隨意,可以說欲快則快,欲慢則慢,武功之高,簡直聞所未聞,當下噗通跪倒:“前輩,我父母被青城派抓去,還望出手解救,林家上下感激不盡。”他心知這人武功如此之高,多半是江湖前輩,也不提什麼厚報了,只是以情動之,想要打動這人。
林平之跪地喊了許久,卻不見一絲迴應,知道那人應該已經離去,心中失落不已。但想起父母還身陷囹圄,不知性命如何,不得不強自打起精神,繼續向前。又想起剛纔那人所言,展開剛纔抓到手中的幾頁紙,期冀能從中有所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