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給張弘範的兒子講學?難道他也變節了嗎?不行,我要親去金陵去問,看他存了什麼心思,竟然……竟然……”聽到鄧剡給張弘範的兒子講學,文天祥一張臉頓時漲的通紅,站起來大聲道。他和鄧剡是白鷺洲書院的同學,不但同是一代大賢江萬里的門人,還一同抗蒙、一同被囚,相互間的情誼遠非他人可比。聽到鄧剡當了張弘範的門客,已經有可能變節投靠蒙元,文天祥心中的憤怒自然可想而知。
“先生稍安毋躁,鄧先生雖然給張弘範的兒子講學,但想來沒有變節。不然的話,他也不會給張弘範的兒子講學,而是在大都給忽必烈當官了。”方誌興道。他聽到“鄧剡”的名字,頓時就想起此人曾在歷史上爲文天祥寫墓誌銘,那樣的話,自然不太可能投靠蒙元了。而且此人既然能接受張弘範的邀請給他兒子講學,估計思想並不迂腐,讓他接受新朝也有一定可能。想到這裡,方誌興頓時就下了決定,說道:“文兄,鄧兄兩次投海未死,想來已經絕了輕生之念。現在他留在張家,應該是留待有用之身。過幾日我們一起去金陵見見他,看看是否能同去流求。”
“正是,文先生,鄧先生曾身患重病,現在留在張弘範家大概也是爲了報恩吧!”張君寶勸慰道。
聽到兩人的勸說,文天祥也有些平靜下來。良久,只聽他嘆息一聲,蕭瑟道:“‘正爲鷗盟留醉眼,細看濤生雲滅’。光薦兄,希望你還存着家國之志吧!”說着他慢慢轉過身子,向着旁邊行去,形銷骨立,背影蕭索之極。宋蒙大戰數十年,凡是堅持抗蒙的幾乎都已經死了,想要復興宋室,當真不只是何年何月了!
旁邊的方誌興和張君寶看着文天祥的背影,也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淒涼,當年襄陽城破時,他們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如今宋廷已滅,再無其它勢力能和他們爭奪抗擊蒙元的大義名分,但想要將人們都凝聚起來、合力把蒙古人趕出中原,卻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也不知中間還要經歷多少苦難!
“師父,弟子還有一事稟告。這次我探聽消息,聽人傳言說大鬧大都的不只是我們兩個人,還有一個鬚髮皆白的道士戲弄了一下前去圍困白雲觀的軍士,把他們都趕走了。許多見過那老道士的人都說是神仙下凡,弟子以爲那人或許是周曾師叔祖。”眼看文天祥離的遠了,張君寶悄聲道。數年前瑛姑過逝後,周伯通便不知所蹤,衆人還好是尋找了一番,只是卻從未發現他的蹤跡。衆人本想着他可能已悄悄離世,沒想到這次又在大都出現了,想來是爲了忽必烈焚經之事。
“周師叔祖?”聽到這個名字,方誌興恍惚之間,竟有種隔世之感。其他人和周伯通分別不過幾年,而他卻還要加上夢中一個甲子的時間,當真是如同隔世。這一年多他之所以時常閉關,除了要整理夢中所得外,便是要消除這種疏離感,也算是有些成效。沒想到如今聽到周伯通的名字,又重新泛起了這種感覺。畢竟以真實年齡來算,他可是比周伯通還要大了,聽到周伯通的名字,自然有些悸動之感。
張君寶卻不知道師父在想什麼,繼續道:“是,師父。雖然只是傳聞,但弟子以爲周曾師叔祖在世的話,定然不會對焚經之事不管不問,想來他也是聽說了這件事去大都的吧!”
微微點了點頭,方誌興道:“周師叔祖在,當然不會對全真教不管不問。郭兄遠在流求,大都城中若還有人能逼退蒙古軍士的話,想來應該就是他老人家了。唉,他老人家如今至少也有一百二十歲了,也不知今生能否再見!”感慨之中,充滿了蕭索之意。周伯通如今已年過兩個甲子,縱然武功再高,卻也不見得有多長時日可活。想到這裡,方誌興心中便有種寂寥之感:不能突破天人之限,終究不過是一抔黃土啊!
似乎感受到了師父的心緒,張君寶道:“師父,既然周曾師叔祖出現了,那我們是不是要去尋一下,請他同迴流求?”
沉默了一會兒,方誌興似乎有些意動,卻最終搖了搖頭,說道:“還是算了,周師叔祖若想回去,自然會回去的,他若不想回去,找到了也是無用。普天下間,除了我和郭兄,又有誰能趕上他呢?”說完他盤膝靜坐,慢慢閉上雙眼,似在閉目養神,又似在思索什麼。見此,張君寶也只得按下心中疑問,同樣打坐煉氣。一時間山林之中,重又陷入了寂靜,唯有夜風吹起,帶動的沙沙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