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楊逍等人如此作想時,場中形勢卻又突兀地發生了變化。空見嘗試數次後,眼見自己不但無法擋住謝遜拳勁中蘊含的陰寒勁力,反而因爲心神劇痛影響到護體真氣,心知若是再只守不攻,難免要敗於謝遜之手。因此眼見謝遜又是一拳擊來,他微微苦笑搖頭,不待拳力着身,便向前跨上兩步,竟在這瞬息之間,提起佔據先機。
“嘶!”普通人難以看出跨這兩步有什麼難處,楊逍、範遙等一衆高手卻深知高手對敵,能在對手出招之前先行料到,實是極大難事,若是用到關鍵之處,通常只須料到一招,便足以可敵制勝。眼見空見這一式搶在謝遜之前,這些人心中紛紛暗贊空見了得,易地而處,他們可做不到這等程度。
謝遜這一拳自是用了全力,但在空見搶先反震之下,卻反而倒退了幾步,讓空見反佔了先機。而且這還不止,眼見謝遜邁動腳步又要出拳,空見身形晃動,竟而恰好擋在了謝遜想要落腳的地方,讓他不得撤拳想讓。這一下空見雖然仍未主動出招,但憑着步法變幻,便已重新掌控了局面。
心中懷着希望,謝遜自不會因難退卻,眼見空見用上了輕功和自己周旋,他深吸了口氣,平復翻滾的內息,便要重新出拳。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空見仍然只是輕輕邁步上前,便又擋住了他的腳步,讓讓他這一拳無從而發,不得不再次退卻。
“了不起!了不起!”眼見空見連續數次都料敵機先,讓謝遜的拳力無處而發,楊逍等人都是讚歎不已,心知空見不但輕功和護體神功驚人,就是比鬥經驗,也絲毫不遜於場中任何一人。之所以謝遜仍在和他周旋,純是空見不願和他動手而已,否則的話,憑着空見展露的無功。謝遜縱有妙法,只怕也難以擋住十招,今日這一仗,只怕謝遜已經沒有機會了。
衆人都是這麼想着。謝遜自然也想到了這點,不過眼見成昆近在眼前,他的心中卻萬難接受無功而返。特別是看到成昆安然端坐、似乎對這場比鬥視而不見時,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戾氣,不顧體內因爲拳力受挫翻滾不已的真氣。怒吼一聲,向空見一拳打出,重重地擊在他的身上。
“不好!”眼見空見中拳,楊逍等人不但沒有歡喜,反而同時吃了一驚,心中大叫不好。謝遜這一拳全力而發,絲毫沒有給自己留下餘地,若是先前空見只是專心防禦還好,此時他既然全力反震,謝遜這一拳只要不擊破他的護體真氣。自己便不免拳勁倒回身受重傷,這般情景,自然明教衆人所不願見到。
果然,空見接了這拳後,雖然因爲受到透骨針的刺激真氣又是一陣不穩,但他連續經受了幾次,對此卻也算稍有防備,仍是穩住了真氣,將謝遜的拳勁反震了回去。而謝遜這一拳全力而發,面對着反震回來的勁力。一時間自是難以防禦,連後退卸力的動作都沒有,他便“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身子委頓在地。
“罷了!罷了!此仇難報,我謝遜又何必活於天地之間?”提起手來,一掌向着自己天靈蓋拍下。卻是他眼見成昆毫無反抗之力,自己卻仍是絲毫奈何不了對方,心中萬念俱灰之下,竟而起了自我了斷的念頭。想要以此自絕。
事出非常,空見大師也沒有料到這點,見得此景,立時大叫道:“使不得,你何苦……”立即躍來,伸手架開謝遜右掌。不過他話還未完,便猛覺體內又是一陣刺痛,隨後是一道拳力傳來,胸腹頓時大痛。卻是謝遜乘着他出拳救人,左手發拳擊出,打在他胸腹之間。這一下他全無提防,連運神功的念頭也沒生,單憑血肉之軀,又如何能夠擋得住這一拳?頃刻之間,便已內臟震裂,就此摔倒在地。
“啊!”、“唉!”……見得此景,周圍衆人有的驚歎,有的嘆息。普通人或許還猜不到,楊逍、範遙等人卻是深知謝遜爲人,在他打向自己天靈蓋時便已猜到了其中用意,不過眼見空見真的中計,他們心中浮現想的卻不是對謝遜行險成功的讚歎,反而對這個少林和尚產生了極大敬意。如此間不容髮之際,空見能夠首先想到的只是救人,可見其當真宅心仁厚,謝遜以此法來對付他,確實有些過了。
再說謝遜,他在打出了這一拳後,眼見空見栽到在地,卻還是含笑看着自己,心中陡然間天良發現,撲將過去,伏在他身上大哭,叫道:“空見大師,我謝遜忘恩負義,豬狗不如!”嚎啕大哭起來。
見他痛哭,空見大師微微一笑,似是沒有察覺謝遜的詭計,反而安慰謝遜道:“人孰無死?居士何必難過?老衲能以此身救下居士,也是死得其所,只盼居士能鎮定從事,勿要魯莽纔是。”
聞言,謝遜心中更是慚愧,也不去找成昆報仇,伏在空見身上垂淚不已。旁觀衆人見此,也都明白了謝遜方纔自擊天靈蓋的用意,或是讚歎、或是嘆息,卻也同樣被空見捨己爲人的大義所感,對空見生出敬佩之意。
“哭完了嗎?完了就趕緊站起來,再晚了他可真就沒命了!”正在謝遜痛哭之時,他的耳邊忽然傳來了一道聲音,與方纔調息恢復氣力時的聲音一模一樣,正是同一人所發。聞言,謝遜不由止住了哭聲,擡起頭來,卻見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和一個邋遢道士並一個婦人站在自己身前,那聲音正是中間那老人所發。
“前輩,難道空見大師還能有救?”聞言,謝遜卻沒有站起來,反而茫然道。他的拳力自己清楚,不說空見修煉的金剛不壞體神功注重真氣護體,對於肉身鍛鍊並沒有特別看重,就是他修煉的是金鐘罩、鐵布衫一類的功夫,在他這一拳之下,只怕也一命嗚呼,眼見這老人似有出手救他性命的意思,謝遜心中不知爲何竟然沒有歡喜,反而極是茫然。
“有救?當然有救。別說現在小和尚還沒有死,就是被你打死了,也能被我爹爹救回一口氣。再說了,憑你那半吊子的七傷拳。難道真的能打死人嗎?”聽到謝遜的問話,那老人沒有回答,反倒是旁邊的婦人嗆聲道。聽她言語,頗有些氣惱之意。也是,看那老人的年紀。只怕如今已年老體衰,想要救回空見的話,只怕耗費的代價不小,想必她也是因此氣惱吧!
“別這樣,霞兒!”那老人聞言,笑着制止道,也不說自己救回空見要耗費多大代價,反而一臉微笑的看着他道:“小和尚,謝遜沒能破開金剛不壞體神功,卻不是他的招法不及你。只是如今年歲尚輕、功力還太淺而已,改日我再傳給他兩招,讓你們以後再較量一番,到時再看看孰強孰弱!”言語之中,已經認定了能夠救出空見。
微微搖了搖頭,空見並沒有在意,只當這老人是寬慰之言。再說,武功對他而言只是一種手段,並不需太過上心,也因爲此。他才選修了主攻防禦的金剛不壞體神功,並有幸修煉成功,至於是否能勝過謝遜等人,卻已是無關緊要了。
看出了他的心思。這老人微笑道:“小和尚,怕是你還不知道我的身份吧,別說你現在這般傷勢,就是再嚴重十倍,在我眼裡也沒有什麼區別。八十年前,我曾在少林與貴寺一位前輩比拼掌力。那時老和尚用了秘法爆發出全身精力,想要懾伏我這個邪魔外道,卻沒料到不但沒有懾伏我,反而自己卻耗盡了精氣神。就是那般傷勢,不還是被我就下來了,你這臟腑破裂,也委實算不得什麼。我連一陽指都不需用,便能把你完完整整的救回來!”
“嗯?”聽到這話,空見那本來已經微閉的眼睛突然睜大開來,似乎要把眼前這人看個清楚,過了一會兒,纔有些吃驚的道:“前輩是……全真方真人?”然後轉而看向那個邋遢道士,肯定道:“是了,你是武當張真人,想必這位就是令師了。怪不得……怪不得……”連連搖頭不已。卻是他這時纔想明白成昆是被誰所制,謝遜剛纔所用的奇異法門又是誰所教。非是此人,自己不會解不開成昆的封禁,金剛不壞體神功更不會險些被人破去。也怪他一路行來走的太急,沒有注意其它消息,早知是方誌興出手的話,他剛纔也不用這般白費心力了。
“總算是想明白了!小和尚,你這人太過迂腐,心裡估計早就想去見佛祖了,老道我內心也是不想救你。只是我的徒兒和女兒在這,若是被外人得知你被打死在金剛寺裡,只怕不相信是謝遜一人所爲,所以老道我也只好勉爲其難,把你從佛祖那要回來了!”看着一臉恍然的空見,方誌興道,聽得周圍衆人都是大笑不已。
這番話說的風趣,就是空見本人,臉上也不禁現出一絲笑意,道:“佛祖若是早知方真人在,恐怕也不會選擇在此時將我收去,接下來可就麻煩方真人了!”然後轉向謝遜,又看了一眼成昆,搖了搖頭,道:“今日這場比試,是老衲輸了,這成昆如何處置,居士決定就是!”言語之中,已不再把他稱爲圓真。有着方誌興在,空見不需多想,也已經知道誰是誰非,對於成昆的處置,自然不再堅持。
心中仇恨滿懷,謝遜卻沒有在此時急於報仇,反而望着方誌興,道:“有勞真人了,晚輩代空見大師謝過!”屈膝跪倒在地。
“嗯!”點了點頭,方誌興也不避讓,道:“你的本性是不壞的,只是性子偏激,容易受到刺激。也因爲此,纔會被小人所乘。今日這般教訓,希望你牢牢謹記!”然後只見他擡起手來,向南方踏了幾步,伸手向虛空中一抓,口中向張三丰道:“徒兒,這是爲師近些年的一些感悟,你可看好了!”按在了空見心口。空見胸口一震,面色旋即好看了許多。
腳步不停,方誌興又依次向東、北、西、中踏了幾步,分別按在了空見肝、腎、肺、脾的位置上。再然後,他在周圍重新走了一拳,而後又運起真氣,出手在空見的膀胱、小腸、膽、大腸、胃等部位連拍數下,臉不紅氣不喘,一臉輕鬆地道:“好了,小和尚,十日之後,你的臟腑就全好了,其它傷勢,自己去療即可!”
“這就好了?怎麼看着像個江湖騙子?”見他如此輕鬆,謝遜心中嘀咕道。不怪他心有懷疑,實是方纔空見傷的如此之重,方誌興如今治療起來卻又如此輕鬆,讓他心中不由得產生一種不真實之感,似乎自己剛纔那一拳,只是在空見身上撓癢癢而已。只是深知自己拳力的他,自然不會相信空見並沒有受傷,因此也只得把方誌興看做江湖騙子一類。
不過他這麼想,其他人對方誌興卻沒有絲毫懷疑。楊逍、範遙等人這些時日和方誌興在一起,又見識了他修改乾坤大挪移後傳下的乾坤輪轉術,深知此老武功之高,早已達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因此對於方誌興的行爲他們雖然看不明白,卻也只當自己境界太低,不能理解之故。
場中,除了方誌興外,的確還有境界高的,那就是方誌興的弟子、武當派創派祖師張三丰。他在見的方誌興步法方位之時,已然猜到其中必然與五行有關,眼見方誌興接連拍在空見的五臟六腑之上,他的心中,驀然浮現出一段話來:“五行之中,各有陰陽,陰生五臟,陽生六腑。腎爲癸水,膀胱爲壬水,心爲丁火,小腸爲丙火,肝爲乙木,膽爲甲木,肺爲辛金,大腸爲庚金,脾爲己土,胃爲戊土。”大叫道:“五氣朝元,這是五氣朝元!恭喜師父得證大道!”重重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