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陌……”
劉威揚嘴裡輕輕唸叨着楊陌的名字,不知爲什麼,看着他,劉威揚又想起了荼盈,是因爲楊陌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像荼盈,很亮,很透,就好像草原的天空一般。
突然,劉威揚從座位上站起,喊道:“來人!把黃盡忠給朕叫過來。”
黃盡忠乃是宮中侍衛,平日不顯山不露水,除了老實本分以外,似乎並沒有什麼值得注意之處。乃至於小宦官下殿之後,還要去詢問侍衛統領,才知他是何許人。過了約莫一漏光景,黃盡忠在小宦官的帶領下來到了劉威揚跟前。
劉威揚看看黃盡忠,又對那名宦官吩咐道:“這裡沒你的事,下去吧。”
這太監趕忙喏了一聲離開了殿宇,小心翼翼的關上了門。然而他並沒有離開,而是悄悄的站在門口。宮廷之內重門疊戶,想要聽到裡面說話聲並非易事。然則這名看似普通的小宦官,竟然修煉過西曜大陸上“天耳通”之類的秘術,雖然功力有限,但還是能隱隱約約聽到裡面劉威揚的聲音。言語時斷時續聽不清晰,只有一個詞聽得最明白——盧龍鎮。
夜晚。
王景還沒有睡,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會屏退從人,自己一個人好好的思考,思考自己的過去,思考自己的現在,思考自己的未來。
當然,他的未來,便是王佑。
宮中的事情,大多瞞不過王景。今天劉威揚召見楊烈父子,所說的那些話,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王景的案頭。盧龍鎮,十八年前,狼吻下救出的嬰兒……這些字眼放在一起,令王景心驚肉跳,無法安睡。
這時,從窗外傳來的“咚咚咚”的敲擊聲,這是梟衛有事稟報的信號,王景走到窗前,也回敲了幾下,接着打開了門,一個穿着黑衣的梟衛從黑暗中現身。
“什麼事?”
“宮中有報。”
“說。”
“黃盡忠,盧龍鎮。”
“盧龍鎮?”
王景神色如常,對這梟衛揮手道:“立刻安排人手前往盧龍鎮,盯緊黃盡忠。必要時……”
接着,王景做了一個割喉的手勢。
梟衛抱拳稱喏,又隱匿在了黑暗中,而王景的心中,絲毫沒有感到輕鬆。劉威揚既然對這條線起了關注,這件事就沒那麼容易了結。自己能防住這一次,未必能防住下次,必須得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莫府門外。
一聲慘呼聲中,一條大漢踉蹌而退,其身後兩個伴當想要扶住他,可是手掌剛一碰到男子身體,就也像是被人劈面打了一拳一般站立不穩不住後退,其中一人腳下拌蒜跌倒在地,另外兩人則摔倒在他身上。三人口內鮮血狂噴,發出陣陣慘叫。
在他們對面,墨門矩子楊烈負手而立,眼神中滿是不屑:“當年楊某問劍天京,尚有二三子可接的住某三劍。太師府號稱藏龍臥虎,卻連一個值得楊某拔劍之人都找不到,令人可悲可嘆。”
在太師府前倒下的人有二十幾個,其中有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其他都是正當壯勝之年的大漢。他們平日裡在莫家號稱客卿,即便是莫如晦對他們都是以禮相待,這些人也是一副高人氣派,可是今天卻一敗塗地顏面盡失。
從楊烈向莫家發起挑戰到現在,沒一個人接得住他三招。而且楊烈自始至終並沒有拔劍,而是以指代劍,就把他們盡數打倒。楊烈身後,楊陌、楊千雪滿面笑容,握緊拳頭爲父親鼓勁。圍着他們的幾十個莫家家將卻已經嚇破了膽,雖然人數佔優,卻個個兩股戰戰面無人色,若不是懼怕家法早就一鬨而散。一開始還有人拉出腰刀壯膽,這時候早就把兵器扔到地上。生怕因爲自己手裡有兵器就惹來墨門矩子注意,到時候怕是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楊烈向這些人掃視過去:“還有哪位高人,願意賜教?”
沒人應答。
“怎麼?莫家號稱門客三千劍士八百,如今只倒下二十三個人,就沒人願意賜教?楊某在你們眼中就如此不堪,不值得高人出手?也罷!既然如此,我只好自己到府裡向各位請教了!”
他說話間邁步向莫家大門走去,隨着他每一步邁出,都似乎有一道凌厲劍氣瀰漫開來,讓在場的每一名莫家家將都覺得有一柄劍抵着自己咽喉。不管是阻攔還是呆立不動,都可能被劍刺死。唯一能做的,就是隨着他行走。表面看是人數佔優的莫家人包圍了楊烈一家三口,實際卻是楊烈一人以自己的無窮劍意,包圍了這些莫家人。所有人只能隨着他的腳步向大門走去,所有人步履的節奏都被楊烈影響,乃至呼吸也漸漸變得不受自己控制。楊烈想讓他們呼吸,他們才能呼吸,否則就吸不進空氣。
“矩子……聽我說一句!”家將首領艱難地說道:“府中所有高手……都……都在這裡。裡面只有我們這樣的酒囊飯袋……”
“高手?所有?不對吧?如果只是他們,又哪來的膽量冒犯我的女兒,打傷我的養子?貴府中定有一位了不得的高手不把墨門和楊某放在眼裡,這位高人我定要見一見才能心安,還請不要阻攔。”
“沒有,真的沒有了!”家將首領哀求道:“這件事是我們的不對,我們知道錯了,還請矩子高擡貴手。這兩扇門乃是天子所封,矩子如果恃藝硬闖,陛下臉上也不好看。再說太師年事已高,受不得驚嚇。矩子若是執意要進去,就請把我們都殺了!”
楊烈看看這名首領,眼神中第一次露出讚許之意:“皇封大門、太師這些都沒什麼要緊,不過似你這等忠心的僕人,當世已不多見。念在你這一片忠心上,今日楊某就不進去了。還請轉告太師一聲,我墨門雖是布衣結社,然則亦不懼王侯!不管是誰,想要欺負到墨門頭上,就得先問過我手中青鋒!”
說話間楊烈猛然出手,背後巨劍出鞘,衆人只覺得眼前白光一閃,那柄大劍已經歸鞘。若是反應遲鈍者,多半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那名家將首領只見,隨着楊烈利劍還鞘,太師府門外那對威風八面的石獅子的頭顱忽然與身體分家,翻滾着掉在石階之上,石沫四濺。石獅軀幹處切面平整光滑,毫無半點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