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天京城的氣氛都隨着魚世恩的葬禮而變得緊張,隨着天水塞失守,南曜與神狸的戰爭勝負又變得詭異難料。戰爭的烏雲籠罩在天京百姓頭頂,人心惶惶在所難免。
可是王景府中,卻是另一番景象。王景手中攥着一把橙黃色的小米,看似漫不經心的逗着跟前的鸚鵡。口內不鹹不淡地問道:“我吩咐你的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在他身後,則是拱手侍立的鐵無環。“回總管的話,屬下此行跟蹤楊陌並無重大發現,他和楊千雪只是到盧龍鎮上尋找了一圈,找到了當地幾個老人,還和其中一位老婦人多聊了幾句,之後便離開了盧龍鎮,回到了天京城。屬下一直看着他們進了醉雲軒,也就沒再繼續跟着他們了。”他輕描淡寫的將此次“任務”的全過程流暢的講述了一遍,唯獨省去了在土屋中所見。
“老婦人?”王景將手中的小米,一粒一粒灑在鸚鵡面前,自己則深深皺起眉頭,邱嬸……怎麼又是她?
一旁的鐵無環卻正無聲無息地觀察着王景,卻不料王景出了一會兒神,陡然清醒過來,朝鐵無環看了一眼。以鐵無環的膽略,也被王景的眼神嚇了一跳。在那一刻,王景的眼神既兇悍且危險,如同荒原中受傷的猛獸!也幸虧鐵無環對情緒的控制異於常人,纔沒有顯露出什麼異樣,反而大大方方地和王景對視。
王景忽然笑臉盈盈的走到鐵無環身邊,輕輕拍着他的肩膀,就像是多年的兄弟般友好。“看來,當初提拔你爲王佑的貼身暗衛真是一件正確的決定,畢竟一個手下的好壞,就要看他能不能從始至終的忠於自己的主子,爲其出面擋下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鐵無環也當做聽不出王景的言外之意,躬身說道:“王大總管所言,屬下心中有數,願爲總管和統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王景做滿意狀:“好,好!你一路奔波,辛苦了,下去歇一歇。”
鐵無環離開後,王景站在窗前眺望着,冬日的陽光,怎麼都不帶什麼暖意,反而是來自北地的寒風席捲,好像要吞噬掉大地上的一切。
王景轉身走進裡間,然後從一個暗門離開書房,來到隔壁的一間僻靜的小院之中。他坐在院內正房,等了一會兒,隨手抓起桌上上了漿的核桃,坐在椅子上開始盤了起來。
不一會兒,一個黑衣人便身穿一襲輕薄、隨風飄逸的黑紗進來,臉上也掛着黑紗掩面,但是一道深深的刀疤橫過他高挺的鼻樑,透過黑紗隱隱而現。“屬下參見總管。”
“你去替我做一件事,查查盧龍的百姓逃到哪去了。然後……把首尾料理乾淨。”
黑衣人一言不發,飛身離去。彷彿從不曾在此出現過一樣。王景盤弄着核桃自言自語道:“這個世道,窮人生活不易,邱嬸,我也是幫你解脫……別怪我。”
就在這時,他身後牆壁上懸掛的鈴鐺忽然叮噹作響,王景眉頭微皺:“宮中宣召?這是哪一齣?”
楊陌、楊千雪本來是要返回雲中,不想人還沒進城,就接到武者傳送的消息,說是燕皇有召。兩人只好中途改道,來到天京城。一進城便有太監傳旨,讓楊陌進宮面聖。
雖然未隔幾日,但是楊陌此次進宮的心境已經與之前大爲不同。他邁着略顯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向乾清宮的方向,因爲這次進宮是秘密召見,從小門進宮,沿途也都走的些僻靜無人的路,並無過多人知曉。他跟着太監穿過空無一人的走廊,那裡不似後宮中那般繁華,只是星星點點雕花着杜鵑花齊放的花案。
乾清宮內,除了劉威揚,居然還有王景也在場,讓楊陌很有些奇怪。
再見楊陌的劉威揚,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語氣也是空前和藹:“怎樣,這次去盧龍鎮有何新發現?有沒有找到自己的身世線索?”
“回陛下的話,此次前往盧龍鎮並未發現任何有用的線索,關於我的身世依舊是毫無頭緒。”
劉威揚主動從龍椅上起身,來到楊陌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別太難過了,這種事情還是要看緣分的。朕相信緣分一到,一切都可水落石出。”
楊陌點頭表示認同。這一幕卻深深刺痛了身後王景的心,心頭疑雲密佈。燕皇到底知道了什麼?知道了多少?自己是否正走在一條毀滅的道路上?王佑的命運究竟會如何?
那邊,楊陌迅速扯開關於自己身世的話題,轉而開口試探:“陛下,我來的時候,已經聽說天水要塞失守,神狸開始南下,盧龍鎮都跑空了。不知道前線戰事情況如何。”
“不容樂觀啊。”劉威揚負手在宮中游走着,“朕已經派出神策軍一部前去增援,另外讓南曜各國聯軍也頂上去,先得守住北疆的幾個大城。其實這些都是小事,龍吼巨炮纔是大事。神狸有了那宗利器,無論什麼樣的城防都形同虛設,這纔是朕最爲擔憂的。不知這一切,墨門可有應對手段?”
楊陌聽罷,眉頭緊鎖,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不管是不是有人陷害墨門,龍吼巨炮在神狸手中都是事實。這件事不解決,墨門身上的責任就洗刷不去。就是不知父親那邊情況怎樣,雲中又能否拿出個辦法。
雲中議會大廳,楊烈和祝天雷早早就到了,兩個人並沒有入座,而是找了一個偏僻的角落肩並肩的坐下。
楊烈的神色頗有些憔悴,身經百戰無數次死裡逃生依舊意氣風發的南曜劍聖,第一次露出了疲憊模樣。兩眼紅腫目光黯淡,一看就知是休息不足外加情緒低落導致。
祝天雷心知,恩師如此模樣,歸根到底還是因爲魚世恩之死。楊烈雖然幫助過很多人,走到哪都有人給面子,可是真正能算作他朋友的人並沒有幾個,魚世恩就是其中之一。故交陣亡且死因與墨門龍吼大炮有關,確實讓楊烈心情難以接受。祝天雷只好勸慰道:“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前亡。對於武人來說,戰死沙場總好過老死病榻,這也是師父一直教我們的。魚大帥的本領本可全身而退,他甘願選擇赴死,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師父不要太難過。”
“或許吧……”楊烈一聲嘆息:“不過人都是這樣,事不關己的時候可以講很多道理,真正到了自己頭上,怎麼想就是另一回事了。不過不管怎樣,他的死都和龍吼大炮有關,這件事必須查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