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赦笑笑,道:“你明明知道,還說什麼?”
“玩苦肉計?”邵書桓冷笑道,“老爺也太瞧得起我了,你真當我不生氣?”
邵赦揮手,示意房裡的丫頭都出去,這才道:“那你要怎樣?常言道——父債子還,反過來亦同,要不,我給你賠個不是?”
邵書桓看了看他,輕輕的笑道:“那倒不用了!只是倘若有那麼一天,我闖了禍,也希望老爺能夠庇護一二。”
邵赦沒有說話,他的這麼一句話,讓他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答應着,就是明着支持邵書桓將來也玩一把陷害邵瀾,不答應……目前這個局勢,看着邵書桓不依不饒的樣子,他又下不來這個臺。
邵書桓見着他遲疑,緩緩的轉過身去,面向裡面臥着,這才道:“老爺有事去忙吧,我鬧了一天,也累了。”
邵赦明白,今天這事情要是解釋不清楚,只怕邵書桓心中永遠存個疙瘩,就在他身邊坐下,低聲問道:“桓兒說要怎麼樣?”
問了兩遍,不料邵書桓都合目不理會,邵赦無奈,眼見他呼吸均勻,拉過錦被給他蓋着,起身出來,向觀瀾軒而去。
觀瀾軒內,方夫人正守着邵瀾垂淚。
“母親,我沒事的!”邵瀾躺在牀上,勸慰方夫人。
“沒事?都打成這樣了,還說沒事?”方夫人怒道,“你父親就會護着他?”
“這也怨不得父親生氣!”邵瀾嘆道,“母親,瀾兒能夠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說吧!”方夫人道。
邵瀾看了看房中侍候的丫頭,道:“你們都散了吧,這裡不需要你們侍候。”
“是!”衆丫頭都是玲瓏剔透。忙着都退了出去,邵瀾這才道:“母親爲什麼非得要書桓死?”
方夫人用力的絞着手帕子,半晌才咬牙切齒的道:“他必須死!否則,我們邵家早晚被他連累得抄家滅族,死無葬身之地。”
“母親!”邵瀾低聲道,“母親是擔憂他是皇嗣的身份,一旦被捅出來,連累父親。連累邵家?但現在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陛下也知道,而且,陛下很是賞識他,也沒有因此責怪父親和邵家,如果我們邵家現在全心全意的捧他上位,將來豈……”
“不!”方夫人突然怒道,“絕對不可以!他就算飛上天。也得想法子把他打落塵埃……瀾兒,庭兒爲娘是不指望了,就指望你了,你記着,絕對不能讓他上位。東宮是太子地。也只能是太子的。”
“爲什麼?”邵瀾不解的問道。
“瀾兒,你不要問爲什麼,你只要知道——他就是你最大的絆腳石,他必須死……”方夫人冷笑道。
卻說邵赦從邵書桓這裡出來。轉身去觀瀾軒,剛到門口,卻是鴉雀無聲,一個人也沒有,於是便向裡面房裡走去,卻聽得方夫人和邵瀾說話,頓時站住腳步,聽得幾句。頓時明白過來,心中刺痛……
“父親!”邵瀾陡然看到邵赦的身影,頓時大驚,忙着便於掙扎着起身。
邵赦沒有吭聲,只是沉着臉看着方夫人。
方夫人也站起身來,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諳櫻,我們出來說話!”邵赦轉身向外走去,方夫人也跟了出去。兩人回到正房。把小丫頭和隨行的小廝全部打法了出去,方夫人這才道:“老爺要說什麼?”
“是我虧欠你。這些年,也由着你性子鬧着,但是,我求求你……諳櫻,不要再鬧了好不好?”邵赦嘆道,“這些年我冷落桓兒,由着他被你欺辱,甚至連下人都可以隨意的作踐他,我也不聞不問,整整十七年,難道你還不夠,你就得看着他死了,你才滿意?
你可知道,他在刑部大堂一次次地被打得死去活來的……難道這些,還平不了你心中的怨恨?”
方夫人緩緩的搖頭道:“老爺說的好生輕巧,你賜予我的,難道這麼着就夠了?不——遠遠不夠,他不死,我就絕對不會罷休。”
“諳櫻!”邵赦怒道,“你別鬧騰了,否則——”
“否則,你能夠怎麼樣?”方夫人冷笑道,“你的那些事情,也只能夠瞞個別人,還瞞得了我?否則……我倒想要知道你否則能夠怎麼了?我和你說,邵赦——這事情好就好,不好,咱就抖出去,誰怕誰來着?”
“你……”邵赦氣得全身發抖。
方夫人挑眉冷笑道:“老爺生氣了?難道就許老爺生氣,不許我生氣了——你打了我的庭兒,又打瀾兒,你把我當什麼了?死了人?你也不用生氣,兒子是你地,我不要,我明天就回孃家去。”
“諳櫻……”邵赦心中一顫,如同是被利針穿過,痛徹心扉,突然間撩起長袍,對着方夫人跪下道,“諳櫻,我求你了!”
方夫人大笑道:“你求我……你求我難道就夠了……”口中說着,眼淚卻是不由自主的滑落,陡然對着邵赦胸口一腳狠狠的踢了過去,“邵赦,我恨你!”
邵赦捂着胸口,忍痛苦笑道:“你要打要罵,只管發落吧,我只求着你給邵家留一條活路,庭兒和瀾兒,可都是你的孩子……”
方夫人一把抓過擱在桌子上平日裡量衣服的竹尺,對着邵赦身上打去……邵赦也不動,只是由着她打。
“你給我滾!出去!”方夫人怒道。
邵赦緩緩地起身,向着外面走去,只聽得身後房裡,“哐當”一聲巨響,有着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
很快,整個邵府都知道,老爺和太太又吵架了,太太把房裡的東西都砸了,老爺一直呆在書房……
不過,老爺和太太吵架,好像也不是什麼稀奇事情了,邵府衆人早就習以爲常。
不管如何吵,轉眼之間就過年了,方夫人還是出來料理邵府的一切,除夕之夜,早早地就從新刷新了桃符,一大早的,整個邵府裡面張燈結綵,早上,方夫人帶着邵瀾、邵庭、邵梅、邵蘭等人,前往邵攸府裡,一併祭祀祖宗,而後在邵攸府裡,晚上全家吃團圓飯。
這些天邵赦雖然也去過棲霞院看過邵書桓,無奈邵書桓總是冷淡以對,似乎又回到了從前,他問十句話,邵書桓也不會說一句。
邵赦心中擔憂,問起侍候的丫頭,說他這些日子都是如此,沒事就坐着發呆。
由於邵攸年長,晚宴自然是在邵攸府上,邵府衆下人除了留下貼身侍候的,也都放假讓回去吃團圓飯,邵攸滿室裡看了看,眼見邵瀾、邵庭都在,衆女眷雖然在裡面,但人也都來齊了,獨獨不見邵書桓,皺眉道:“免之,書桓怎麼不見?”
邵赦呆了呆,半晌才道:“我特意叫過他的,他也答應來的,怎麼沒來?”說着,便叫來小廝藥紅詢問,藥紅也是不解,回道:“三爺說了來的,還把多多等丫頭都打法放假了,今兒我們府上廚房都沒準備晚飯。”
“我回去看看!”邵赦聽了納悶,忙起身道。
“也好,你快去快來!等着你來開戲呢!”邵攸笑道。
邵赦點頭,忙着坐車前往自己府上,也不走正門,徑自從棲霞院的角門過去。
卻說邵府裡闔府都放假,多多等丫頭也都回稟了告假回去吃團圓飯,而綿綿和菲菲兩人,一早就討了他地假,除夕要回去和父母團圓,邵書桓自然沒什麼不準的,但他也沒有想到,等到了除夕之夜,整個棲霞院居然就剩下了他一人,雖然四處都是燈火通明,外面更是炮竹不斷,他卻感覺分外冷清……
不知不覺間他又想起前世的父母,也不知道是造了什麼孽,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世界,受這等活罪。前世雖然生活清貧,容貌醜陋,處處遭人嫌棄,但自己的父母,總是不嫌他的……
想到傷心處,不禁又是黯然。
突然,外面隱約傳來腳步聲,邵書桓一呆,警惕的問道:“誰?”
“公子,是奴才!”簾子被打起,張德榮引着周帝緩步走了進來。
“陛下怎麼來了?”邵書桓大驚,今天可是除夕之夜,周帝午時宴請羣臣,晚上也一樣有着家宴,與后妃皇子同樂,怎麼會微服來這裡?
“朕想着桓兒,過來看看你!”周帝一邊說着,一邊走了進來,問道,“桓兒這裡怎麼這麼冷清,一個人都沒有?”
“都回去吃團圓飯了,就剩下我一個了!”邵書桓一邊說着,一邊起身,想要給周帝倒杯茶,但提起茶壺,纔想起今兒茶房也沒有準備熱水,他已經一整天沒有喝過一口水了。當即只能放下茶壺,訕笑道:“陛下坐會子吧!”
周帝見他如此,知道不對勁,忙着過去揭開茶壺看了看,只有小半壺冷水,看其模樣,不像是今天的。
“你——這裡連茶都沒有?”周帝氣得連聲音都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