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轉身向外走去,邵書桓只能送他出去,一直以來,墨菲給他的印象,都是溫文爾雅,雖然有着帝王的威嚴,但甚少動怒。但是今天,卻是讓他大跌眼睛,從吳軍卓的口中,他早就知道,墨武、墨淵都不是墨菲親生兒子,只是樣子,但自幼教養,如今卻因爲一句話而廢,終究顯得有些冷酷無情。
“書桓!”墨菲見他跟了過來,站住腳步,命隨行的小太監都退了開去,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無情?”
邵書桓沒有答話,無情嘛?
“作爲上位者,無情有時候是必須的。”墨菲正色道,“書桓,你要記住——有些事情,絕對不能感情用事。”
“陛下,我不是上位者!”邵書桓道。
“沒有人能夠護着你一生一世。”墨菲沉聲道,“你要想想,你的身份在北周的尷尬,將來不管是太子上位,還是那位二皇子,他們能夠容得下你?”
邵書桓默然,這個問題,他不止一次又一次的想過,他也去掙、去奪,努力的討好周帝,換來江南揚州之行,不過是想要撈一些政績,培養自己的班底,可是,邵赦卻玩了這麼一手,把他送來南夏,淪爲階下囚。
“你的母親,是我的親妹妹!”墨菲突然道。
“什麼?”邵書桓一呆,他的母親,不是邵家的女孩子嘛?怎麼會是他的親妹妹?
“當年的事情,非常複雜……”墨菲皺眉道,“我也不知道這話該從何說起……”
邵書桓指了指前面湖中涼亭,低聲道:“如果陛下願意,書桓願意一聞究竟。”
“好吧,你隨了我來!”墨菲點頭道。
兩人在涼亭內坐下,墨菲這才道:“你母親姓墨。我們都是璇璣洞弟子……”
“璇璣洞?”邵書桓呆了半晌,這個虛無縹緲的地方,難道真的存在?
墨菲點頭道:“令尊沒有和你說起過璇璣洞?”
“沒有!”邵書桓搖頭道,“他怎麼會和我說這些?”
“也是,免之素來多疑,想來是不會和你說這些的。”墨菲點頭道,“璇璣洞分兩支,百年前爲着爭奪正統。早就打得不可開交,最後,墨家算是輸了。”
邵書桓不解,只是看着他,璇璣洞居然分兩支?
“這事情,得從璇璣洞地來由說起——”墨菲道,“你要不嫌膩煩,我慢慢和你說說。”
邵書桓笑道:“願聞其詳!”
“三百年前。大殷皇國最鼎盛的時候,偏生出了一個不喜歡做皇帝的皇帝,只想着要修煉長生不老之術,迷信丹藥鼎爐之說,於是。召集天下所有的方士,開始了他的不死藥之旅。但這位皇帝與國政之上平庸,別得可以算的上是天才……”墨菲嘆道。
“殷墨?”邵書桓聽得他所言,陡然想起他看書的時候的一些記載。不僅驚呼出聲。
“對,就是殷墨,他就是璇璣洞地創始人,也是晴瑤之城的設計者。”墨菲指着晴瑤城內的湖光山色,嘆道,“你瞧瞧,這等巧奪天工的園林設計,都是來自他的手筆。”
邵書桓點頭。晴瑤之城的設計,以及園林之美,他早就領略,自然也是佩服的,這並非是單單有錢可以做到的。
墨菲沉吟了片刻,皺眉道:“具體地過程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除了修建了璇璣洞,還創造了鴻通錢莊……”
“什麼?”邵書桓驚呼出聲。“鴻通錢莊也是璇璣洞的?”
“嗯!”墨菲點頭道。“當初那位祖師爺也是好意,感覺生意人使用現銀做生意。這是不便,而且,現銀在各個流通環節都很是不方便,尤其是大筆銀錢的出入,大大的限制了的發展,於是,他挪用國庫銀兩作爲起始資金,投到了鴻通錢莊裡面——他當時不想讓百姓知道鴻通錢莊是他地基業,是國有制度的,本意只是便於民衆……”
邵書桓聽到這裡,已經知道不妙,創建一家錢莊需要多少錢啊?這位殷墨陛下,大概把國庫給花空了?
“你應該猜到結局?”墨菲嘆道。
“我看書上說,殷墨陛下死於叛軍之中?”邵書桓皺眉道,書上對於這個殷墨陛下描寫多有不堪,說他荒淫無恥,亂徵收苛捐雜稅,導致百姓流離失所,最後發生了暴亂,他自己也死在亂軍之中,隨即,他的一個遠方堂弟搶得了政權,殷國才得已繼續下去。
“當時他沒有死,因爲他偏信方士,那些方士中,多有一些異能者,於是在亂軍中,將他背了出來,衆人早追殺,無奈之下,只能買船出海,在一處小島上住了下來——這就發展成了後來的璇璣洞。”墨菲道。
“那後來璇璣洞怎麼又分了兩支?”邵書桓不解地問道。
“殷墨雖然丟了皇位,但鴻通錢莊依然在他控制中,而那些方士中,自然也有天縱奇才的,多年的經營,鴻通錢莊已經成了一種模式,一種代表,更多的則是財富的象徵,於是,便有些人不甘困守孤島,另一些人卻反對,殷墨那時候,早已經作古,自然也管不了這些了。”墨菲又道。
邵書桓笑笑,有利益,自然有所紛爭,這是在所難免的,守着大筆銀子,誰不心動?
“璇璣洞發生了內亂,獨孤式搶了璇璣洞內的大量珍寶和武功秘技,而墨姓一門,搶了鴻通錢莊……”墨菲嘆了口氣,不再說下去,事實上,具體的經過他也是聽得來地,到底如何,墨姓一門和獨孤氏之間的恩怨,加上前南殷和大周國之間的種種。他也不是很瞭解。
“那後來呢?”邵書桓問道。
“後來——”墨菲笑笑,“那就得從我的身世說起……”
“你是身世?”邵書桓不解,據說他出生草莽,難道還另有他因?
果然,墨菲道:“我本姓木,是前南殷名門之後……”
“木……”邵書桓低頭,他曾經聽的說起過,木姓一門。被前南殷皇帝判了誅滅九族地罪名,具體是什麼罪,很多書上都是語焉不詳。
“先父得罪了南殷皇帝陛下,滿門抄斬。就在抄家的當天晚上,父親讓我獨自逃跑,我捨不得年方五歲的妹妹,揹着她一起從狗洞內爬了出去,一路北上。想要逃去北周……”墨菲盯着水中地清荷,淡淡地道。
“你比令妹,大幾歲?”邵書桓問道。
“大三歲!”墨菲笑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邵書桓搖頭,他居然只比那位淑繯大三歲。也就是說,當時他逃亡的時候,年僅八歲,果然是天縱英才。大難不死,後福無窮。
“反正,就是我差點被抓地時候,師父救了我和妹妹,將我們兩人收爲傳人……”墨菲道,“過了十三年,我們學究有成,師父過世後。爲着報仇,我們改姓墨,來到了南殷過京城,我妹妹長得極美,也許的孽吧,居然被一個宮廷畫師看到了,畫了一副畫像,送給了南殷國皇帝陛下殷浦。當時他一見之下。就驚爲天人,命人將我妹妹請去皇宮。而我妹妹想要報仇,也假意奉承,不過卻說自己有熱孝在身,不便成親,要兩年過後才成,那殷浦居然也同意了,便讓我妹妹住在晴瑤城內……
當時南殷國政事腐敗,殷浦更是偏信奸臣,迷戀上我妹妹之後,也可以重用與我,封我爲大將軍,替他北伐。
我當時想着,現在軍中樹立一點威信,在謀算復仇之事,不料……人算如不天算,或者說,我怎麼也沒有料到,天下有免之、姬銘那樣地人。”
墨菲說到這裡,廢然長嘆,當和姬銘對上的時候,他已經不在是抱着玩味的心態,求勝之心油然而起。
邵書桓沒有說話,等待着他的下文,果然,墨菲在頓了頓後,繼續道:“我在軍中時日雖然不久,但衆將領都聽我的,而軍中衆將,早就不滿殷浦,於是,黑水一戰,我得知妹妹被安王擄去,急得已經亂了方寸,自然也不會再聽殷浦的聖旨,只想着如何救回妹妹,但將士衆多傷殘,糧草供應不上,想要再打,談何容易?
當年夜裡,令尊孤身來我營帳,勸我謀反,殺了南殷皇帝,自立爲王,一年之後,他會設法還我妹妹。”
“你同意了?”邵書桓問道,當初邵赦和墨菲、吳軍卓所議何事,外人是一概不知,如今邵書桓算是明白,這等勸人謀逆之事,也只有邵赦做得出來。
“就算真的動手,我也未必打得過姬銘!”墨菲嘆道,“不同意也得同意,再說了,一旦殷浦聖旨下來,剝奪我的軍權,一切都完了,我除了同意,別無他法,再說了,殷浦和我本來就有滅門之仇,反就反了吧!”墨菲說地輕描淡寫,似乎是在說着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
墨菲轉身,看着邵書桓笑道:“我自己想想,都感覺如同是一場夢,我帶着衆將士殺回常安城,幾乎沒有費什麼功夫,就殺了殷浦,把殷姓皇族子弟幾乎殺盡,但偏偏殷浦遺下一個皇子,尚不滿週歲,我不惹下手,就說是某個老將遺孤,養育至今……”
“墨淵?”邵書桓驚呼出聲,將仇人之子養在身邊多年……難怪他有個瘋子的外號。
墨菲只是笑笑:“晴瑤城水牢就在那片山下面,書桓,不用朕教你怎麼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