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帝哼了一聲,臉色不渝,半晌才道:“如此說來,周愛卿是想要收羅一下證據,重新審理此案了?”
“此案疑點實在太多!”周允忙道。
“好,朕如你所願!”周帝冷哼了一聲道,“陳家的案子,就交給你全權處理,刑部協助調查,朕給你十天時間,你要是查不出個什麼來,到時候你可別怨朕連你一併辦了。”
周允聞言,忙着磕頭道:“臣領旨。”心中大驚,叫苦不堪,十天要是收羅不到替陳家翻案的實際有效證據,聽着陛下的言下之意,只怕他這個戶部尚書也未必保得住了。
但是,想要收羅替陳家翻案的證據,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個案子可是邵赦一手辦理的,他會落下絲毫的證據給自己現在去查?
“好了,陳家的案子姑且不論,那陳氏淪落風塵,如今竟然有了身孕,這豈不是可笑得緊,還是我姬姓皇族的子嗣?”周帝冷冰冰的再次問道。
“啓奏陛下,這不過是二殿下一時糊塗罷了!”周允再次道。
“這陳氏在碧水亭,難道就沒有過別人?”周帝再次問道。堂堂太和殿上,商議這等事情,實在是有欠妥當,衆大臣都忍不住竊竊私語。
禮部尚書鄭文忙着向前走了幾步,躬身道:“回稟陛下,臣風聞那陳氏早些年還是官宦小姐的時候,風評就不怎麼好,後來淪落風塵,更是朝迎暮送,這孩子只怕未必就是二殿下的,再說了,根據大周國律例,凡貶爲奴籍女子,淪落風塵是不能有孕的……”
“哼!”周帝冷哼了一聲道,“着宮中兩女官去替那陳氏驗身,退朝!”
衆朝臣聞言,忙着在地上跪下,周帝轉身,看了看邵書桓,低聲道:“書桓,朕今兒很是生氣。”
“書桓知道!”邵書桓低聲道。
周帝點點頭,轉身走出太和殿,衆朝臣這才站了起來,三三兩兩的開始向太和殿外退去,邵書桓站起身來,嘆了口氣,揭開簾子徑自走了出去。
“邵大人,這算什麼事情?”在太和殿上一直沒有說話的鮑克順,出了太和殿,趕上邵赦問道。
“蠢事!”邵赦連着頭都沒有擡起,徑自道。
“邵大人,下官不明白,能不能指點一下迷津?”鮑克順笑問道。
“我說鮑大人,你是不是也閒着沒事做了?”邵赦笑問道,“如果你實在閒着沒事,正好我最近也閒的緊,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好像還欠着我一頓花酒對不對?要不,就去碧水亭?”
“邵大人!”鮑克順苦笑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當初那陳家的案子,卻是也辦的太過莽撞了一些,如今周家的那位要查,你就不擔心他查出個什麼來?”
“你說這都要過年了,戶部忙活什麼啊?”邵赦搖頭,故意高聲道,“他愛查只管查去,我可沒閒工夫陪着他鬧騰,有那個時間,不如喝酒聽曲子去。”
周允就走在他前面,聞言心中暗暗叫苦不堪,邵赦是擺明兒罵他吃飽了撐着沒事做,但是,現在只等情況下,他又有什麼法子了。只希望水仙能夠爭口氣,把陛下哪裡蒙過去,如此一來,邵庭動用私刑逼供,導致水仙流產,王子不保的罪名就算坐實,邵赦忙於應付,大概就會露出馬腳。
“二殿下!”邵書桓急急走出太和殿,看着二皇子正站在石階上發呆,自然,剛纔邵赦所言,他也聽得一清二楚。
“有事嗎?”二皇子轉身,見是邵書桓,冷冷的問道,他從來都看邵書桓不順眼,現在就更加看不順眼了。
邵書桓笑笑:“陛下讓二殿下去趟景陽宮。”
“父皇召見,自然會有人過來宣旨,倒用不着你來傳話!”二皇子哼一聲。
“呵呵,去不去隨便你!”邵書桓說着,快步向前趕去,口中叫道,“父親大人……”
邵赦無奈,只能站住腳步,轉身問道:“有事?”
走在附近的衆人都忍不住站住腳步,伸長脖子,豎着耳朵聽着。邵書桓惡作劇般的笑道:“父親大人,我中午回去吃飯!”
邵赦聞言,心中也是感覺好笑,但表面上卻一本正經的道:“就這位這麼一句話,你隨便打發人出來說一聲就罷了,何苦還自己巴巴的跑來?”
“順便罷了。”邵書桓笑道,“我這還有事,告辭!”說着,當真作揖,忙着向景陽宮走去。
“這孩子……”邵赦故意搖頭笑了笑,揹負着雙手,緩緩的順着太和殿的石階向下走去。
二皇子雖然嘴硬,但還是不得不去景陽宮。
景陽宮正殿內,周帝靠在軟榻上,依着熏籠,見着二皇子走了進來,哼了一聲,問道:“不錯,有出息了!”
二皇子一聲兒不敢言語,只是看着他。
“跪下說話!”周帝一邊說着,一邊指了指擺在地上的跪板,心中暗道,“這玩意倒也管用得緊。”
二皇子一愣,原本以爲最多就是被周帝申飭一番,卻不料周帝居然來這麼一下子。
“怎麼,聾了不成?”周帝問道。
二皇子嚇了一跳,忙着在跪板上跪下,膝下傳來一陣劇痛,頓時頭上的冷汗都冒了出來。
“韞兒,你自己說,朕該怎麼處罰你?”周帝問道。
二皇子低頭不語,心中卻是不以爲然,不就是去碧水亭找了水仙嘛?他本就和水仙有情,只是當時的陳氏還是官宦小姐,自然不能遂意,後來陳家好端端的被抄,陳氏也淪落風塵,成了官妓,在周錦鴻的慫恿下,他便經常出入於碧水亭,和陳氏幽會。
周帝知道後,也着實申飭過幾次,命他不準去碧水亭。但二皇子每每想起水仙嬌俏美麗,心中不捨,便又忍耐不住。卻是想不到,終究是惹出了麻煩。
“那女人真有身孕?”周帝淡淡的問道。
“是……是的……”二皇子硬着頭皮答道。事實上,水仙有沒有身孕,他根本不知道,而且,就算水仙有身孕,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還有待商酌……
但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再傻也明白,唯一的法子就是把水仙的孩子死命的認在自己身上。
“朕這皇家臉面,都讓你丟光了!”周帝陡然站起來,指着他鼻子罵道。
“父皇,兒臣……兒臣……”二皇子想要分辨幾句,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邵庭嚴刑逼供的一回事,但他在外面廝混,和一個青樓女子做出這等事情,確實的過分了。
“宮中這麼多的女孩子,哪裡就找不出好的來,你居然要去青樓混跡,還弄出這麼一個孽種來?”周帝怒道。
“陛下,桓殿下求見!”張德榮扯着嗓子叫道。
“讓他快進來!”周帝道。
“是!”張德榮答應着,外面,邵書桓已經大步走了進來。
“怎麼說了?”周帝問道。
“那兩個女官已經回來。”邵書桓說着,忍不住看了看二皇子,搖頭道,“二殿下,你就算想要栽個罪名給邵家,也犯不着用這麼一手吧?”
“怎麼了?”周帝問道。
“水仙根本沒有身孕,流產一說,完全是子虛烏有,那兩個女官就在外面,反正還有一些話,我也不太懂,爲着擔心兩位女官辨別不準,我還特意把太醫院首座程太醫請了過去。”邵書桓說到這裡,再次搖頭嘆了口氣。
“嗯,他們人呢?”周帝問道。
“就在外面,陛下是否召見?”邵書桓笑問道。
“宣他們進來!”周帝沉着臉道。
“是!”張德榮答應了一聲,忙着宣了兩個女官和程辰一起進來,三人均跪下向周帝請安,周帝問道:“那陳氏可有身孕?”
程辰笑了笑道:“陛下,這還是請兩位大人先說,畢竟,她們比臣更是瞭解。”
“回稟陛下!”那兩個女官都是四十左右的年齡,容貌普通,聞言磕頭道,“皇孫非比尋常,因此奴婢小心的檢查了陳氏,卻發現陳氏根本沒有身孕,而且,陳氏早些時候曾經服食藏紅花,此身都不可能有身孕,流產一說,純屬子虛烏有。”
“臣也給陳氏把過脈,確實未成有身孕,而且,由於周大人指責內衛副統領邵庭大人於大牢內私刑逼供等語,臣剛纔和兩位大人檢查過陳氏,陳氏身上並無傷痕,只怕不存在私刑逼供一說。”程辰向上磕頭道。
“陳氏先在何處?”周帝問道。
“回稟陛下,奴婢已經把她帶回宮中,現關在冷宮中!”兩個女官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個磕頭道。
周帝點點頭,便不再說什麼,兩女官和程辰見狀,忙着又磕了一個頭,這才小心翼翼的起身,退了出去。
“韞兒,你可都聽清楚了?”周帝哼了一聲,冷着臉問道。
“兒臣聽見了!”二皇子頭上的冷汗已經瀝瀝而下,水仙沒有身孕,流產的事情不存在,更不存在什麼私情逼供,只怕周允誣告的罪名,已經坐實。同時他和水仙勾勾搭搭不清不楚的事情,也一下子浮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