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聞言,都不禁伸長脖子聽着。
邵赦站住腳步,等着張德榮宣旨,張德榮卻走到他面前,掃視了衆人一眼,尤其是臉色氣得鐵青的柳炎,這才湊在邵赦耳畔低聲道:“桓殿下讓奴才給您解圍。”
邵赦聞言,不禁笑了出來,剛纔心中還納悶,陛下這會子找他有什麼事情,原來是那小子在鬧鬼。
“邵大人,請!”張德榮做了個“請”的手勢。
邵赦笑笑,擡腳就向景陽宮的方向走去。
柳炎哼了一聲,轉身也向外面走去,鮑克順趁機攔住邵攸,低聲問道:“邵大人。”
“密州的事情,本官一點也不知道!”邵攸搖頭道,“鮑大人若是有什麼疑惑,就別問了。”
鮑克順倒是沒有料到他如此的乾脆,搖了搖頭,低聲道:“我不是要問密州的事情,而是感覺有些奇怪。”
“有什麼奇怪的?”邵攸順着太和殿前長長的石階向下走去,口中漫不經心的問着。
“爲什麼這等時候,偏生讓柳輕侯出征?”鮑克順有些不解的問道,經過昨天那件事情,只怕柳家和邵家算是徹底決裂,在這樣的情況下,以邵赦的個性,斷然不會在容柳家手握重權。
可是偏偏就是在這等時候,密州居然發生戰亂……
鮑克順深深的吸了口氣,爲什麼密州戰亂,事先京城一些兒風聲都沒有聽到?這是一個重要的問題,他自然不會傻的向柳炎一樣,仗着大將軍的封號和一品大臣的榮耀,就跑去公然責問邵赦。
但是說不好奇,那是騙人的。
“柳家乃是武將出身,讓柳輕侯出征,豈不是正好?”邵攸淡淡的道,雖然他心中也是好奇得緊,但他明白,鮑克順不過是套套他的口風罷了。
“我只是有些好奇!”鮑克順嘆了口氣,“邵大人行事,實在讓人感覺高深莫測。”
“嘿嘿!”邵攸乾笑了兩聲,心中也是不解得緊,密州怎麼會發生戰亂?爲什麼兵部沒有接到密州塘報?
自然,他多少是知道邵赦的一些底細的,兵部接不到塘報,並不意味着邵赦也收不到消息,這並不奇怪,奇怪的是。兵部爲什麼接不到塘報呢?難道是邵赦故意攔截下了?
景陽宮中,張德榮陪笑道:“陛下正在御書房批閱奏摺,桓殿下只怕有事走不開,邵大人,剛纔桓殿下吩咐了,今兒晴瑤別院沒有準備早飯……”
“準備餓我一頓?”邵赦苦笑道。
“不是!”張德榮笑道,“瞧大人您說的,誰敢餓着您老了?桓殿下的意思是,請大人就在宮中用膳。”
“這個不妥吧?”邵赦皺眉道。
“沒什麼不妥的,桓殿下最近吩咐御膳房弄出來的新鮮玩意兒,現在宮裡上上下下都喜歡,所以,今兒也請邵大人嚐嚐。”張德榮笑道。
“什麼東西?”邵赦不解的問道。
張德榮笑而不答,吩咐幾個小太監送來早飯,幾樣宮中新鮮的點心,一籠蝦仁草菇包子,幾塊蔥油餅,外有一大盆白花花的湯,不像是米湯,倒有點像是羊奶。
張德榮親自盛了一碗,遞給邵赦笑道:“邵大人,嚐嚐吧,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邵赦聞了聞,沒有羊奶的那股腥味,倒透着一股子甜香,當即喝了一口,爽甜得緊,不像羊奶那麼腥,點頭道:“不錯得緊,這是什麼?”
一眼未了,卻聽得外面傳來周帝爽朗的大笑聲。
“父皇,就算我輸了,你也不用笑成這樣。”隨即,邵書桓的聲音也笑着傳了進來。
“陛下!”邵赦忙着放下手中的白瓷青花碗,起身作揖道“臣……”
“免之……”周帝走了進來,按着他的手笑道,“朕肚子都笑痛了……”
“父親。你不是號稱最博學嘛?”邵書桓卻是哭喪着臉,一把抓過邵赦急道,“你居然連着這個都不知道?一百兩銀子啊,就讓你給我這麼輸了。”
一百兩,又不是一百萬兩……邵赦在心中叨咕了一聲,不解的問道:“這關我什麼事情?你打賭輸了,還怨我?我博學可也不至於什麼都知道吧?”
“你連着赤星子都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這個?”邵書桓苦笑道。
邵赦無語:“我……”
“書桓,輸了就輸了,一百兩銀子記得給朕哦。”周帝大笑道,“免之,你居然不知道這個,那是江南的地方小吃,叫做豆漿,據說就是做豆腐的水……”
邵赦嘆氣,他現在總算明白過來,大概是宮中某個廚子新弄出來的這個什麼“豆漿”,敬獻給了陛下,於是,陛下就和邵書桓打賭,看看他可認識這玩意,巴巴的讓張德榮傳聖旨哄他來景陽宮吃早飯,事實上只是他們要賭一百兩銀子。
“陛下,您這是捉弄臣。”邵赦苦笑道。
“嗯……感覺是有一點。”周帝居然一本正經的道,“要不,朕給你賠個不是?”
“不不不……”邵赦連連搖頭道,“陛下別開玩笑了,臣可擔當不起。”
“那你還苦着一張臉做什麼?朕今兒可是大大的高興。”周帝一邊說着,一邊在首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揮手叫道,“你們也坐下,德榮,準備着添上點心,你就出去侍候着。”
“是!”張德榮忙着答應着,少頃,已經備下早飯,邵書桓和邵赦都在周帝下首坐了。
邵赦見周帝滿臉笑容,問道:“陛下今兒有什麼喜事不成?”
“書桓說過,人到中年就盼着。”周帝說到這裡,故意頓住,問邵書桓道,“就盼着什麼的?”
邵書桓尷尬的看了看邵赦,上次他可爲此捱了兩巴掌,但周帝問,他卻是不得不說:“人倒中年嘛,就盼着升官、發財……死……老婆……”最後三個字,不免說的實在含糊。
周帝笑道:“免之可聽見了,這人到中年,老婆看了幾十年,天仙美人也膩煩了,想要換換,那是人之常情,所以,朕決定要冊封皇貴妃了。”
邵赦聽得到這裡,已經完全明白過來,昨兒他聽的說陛下意圖冊封嫺妃獨孤雲卿爲皇貴妃,他心中就知道不妙得緊,晚上正好周帝過去,他就提出過反對。
今兒早上週帝私下召他過來,只怕這早飯。不是好吃的。
“陛下想要冊封嫺妃爲皇貴妃,原本倒是沒什麼的,只是。陛下你還記得,當初嫺妃娘娘失蹤,你可是下旨嫺妃已經染病辭世,現在想要冊封,只怕有些麻煩。”邵赦一邊說着,一邊端起豆漿來,喝了一大口。
“正因爲有麻煩,所以朕才找你來商議啊?”周帝似乎說的理所當然。
邵書桓偷笑不已,用烏木象牙筷子夾起一隻包子,送入嘴邊,輕輕的咬了一口,皮薄餡美,不愧是御膳房所做。
“陛下若要美人,明年春上選秀,挑幾個好的放在宮中就罷了,何苦非得冊封什麼皇貴妃?”邵赦嘆道。
周帝搖頭道:“免之,朕是念舊的人。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別的倒也罷了,如今她既然回來,朕自然想要給她一個名分。”
邵赦點點頭,周帝想要冊封嫺妃做皇貴妃,自然不是單單給她一個名分那麼簡單。
“朕準備在明年正月,冊封獨孤氏爲皇貴妃,免之,你命禮部準備起草詔書吧。”周帝淡淡的道。
“陛下,這詔書該如何寫?”邵赦有些爲難的問道,他這次倒不是故意推脫,周帝想要封邵書桓爲親王,這是誰也阻止的不了的,如今少的只是一個光明正大的藉口。
但是,只要獨孤氏爲皇貴妃,然後認邵書桓爲養子,則名正言順。
“這個容易!”邵書桓突然笑道,“詔書上不要寫嫺妃娘娘的本名,畢竟當年陛下已經下旨昭告天下,嫺妃娘娘已經辭世,咱換個名字,不就成了?”
邵赦苦笑,周帝卻點頭笑道:“這個注意絕妙。”
“你準備怎麼寫?”邵赦問道,“你直接說了,我去禮部吩咐就是。”
邵書桓笑道:“這也容易,名字換成獨孤詩卿……”說着,他也不理會邵赦有點難看的臉色,繼續道,“詔書上寫。獨孤詩卿乃是獨孤雲卿的親姐姐,出身江南名門,早年陪伴華光公主在千和寺待發修行,祈福澤綿延我大周國社稷百姓……”
邵赦乾咳了一聲,點頭道:“不錯的注意,誰的意思?”
周帝看了看邵書桓,邵書桓只是低頭笑了笑。邵赦沒有說話,心中卻是暗道:“倒有長進了,懂得玩手段了。”
事實上他卻不知道,邵書桓這個主意,不過是因爲昨兒邵庭說讓柳語晴在千和寺出家,他靈機一動想出來的。
要一個光明正大的藉口,有時候也不是什麼難事,反正話都是人說的,爭執無非就是對錯……但對錯何曾有絕對是意義?
“臣明白,臣會命禮部妥善辦理此事!”邵赦點頭道,“塘報的事情,陛下準備如何解決?”密州塘報無辜失蹤,總不能就這麼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