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會玩這麼一出,早在邵書桓預料中,但是,聽着秦暉帶回來的消息,他還是有着幾分難過。等等,剛纔他說什麼來着?不是自殺?是他殺?
邵書桓愣住,甚至連着王泰捧過來的薑湯也沒有接,良久才道:“怎麼會是他殺?”
“奴才也是奇怪。”秦暉陰沉着一張棺材臉,低聲道,“柳家玩這麼一出,自然是爲着保全柳小姐的名譽,可如此一來,豈不是前功盡棄?”
邵書桓“嗯”了說一聲,接過王泰捧過來的薑湯,問道:“父親大人可起身了?”
王泰忙道:“邵大人剛纔打發小廝送來一份摺子,另煩請殿下給告個假,他身子不適,今兒可能去不了早朝了。”
“這等天氣,懶怠着不想動就直接說,還身子不適?”邵書桓輕輕的笑了笑,柳家……想來想去,也不太可能死得是正宗柳語晴。
“秦暉!”邵書桓低聲叫道。
“奴才在!”秦暉忙道。
“想法子打聽一下,若是柳家小姐真的死了,倒也罷了,但若是她還活着。”邵書桓說到這裡,眼神中閃過一絲精芒,冷冷的吩咐道,“把她弄出來,她是我的人。”
“奴才遵旨,公子只管放心,若是柳小姐死了倒也罷了,若是活着,勢必會隨着柳輕侯一併出城,但她自然是不能去軍營的,柳輕侯會在路上把她安頓下來,那時候在動手,自然是手到擒來。”秦暉難得的棺材板臉上,居然浮出了一絲笑意。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得先搞清楚,那個死了的柳語晴到底是真是假。”邵書桓道。
“公子,這也好辦。”秦暉低聲道。
“哦?”邵書桓道,“你不會想要等着柳小姐下葬後,去掘墓吧?”
秦暉陰笑了兩聲,邵書桓就知道,他猜對了。他倒是無所謂,但如此一來,若是被柳家知道,只怕更是鬧得滿城風雨,不太好辦。
更讓他惱怒不堪的是,柳語晴死就死吧,爲什麼死還要玩這麼一出?他殺?兇手是誰?
倘若他是柳炎那隻老狐狸,玩這麼一手,自然是栽贓給邵家。
“公子,奴才這也是不得已,柳家戒備森嚴得緊,奴才雖然不懼,但卻怕露了行蹤,徒留話柄。”秦暉擔心他不同意自己的計劃,忙着解釋道。
“沒事,我不是愚頑之人。”邵書桓道,“等着柳小姐出殯再說吧!嗯。王泰,你給我打聽着,柳小姐發喪開弔,你給我備下素服,我要親自去憑弔。”
“奴才記下了!”王泰一邊過來給他換衣服,一邊笑道,“公子不去,只怕還少惹幾句閒話呢。”
“閒話怕什麼?”邵書桓笑道,“她是我的女人,不管是真死還是假死,我總得過去走,面子情兒總不能落下,難道我過去,柳家還能夠把我怎麼着了?”
“這是邵大人的奏摺!”王泰岔開話題,把邵赦的一份奏摺送了過來,“煩請殿下上呈陛下的。”
“嗯!”邵書桓口中說着,已經把奏摺打開,略看了看,邵赦的奏摺簡單的簡直不像話,以前他見着那些御史、中書令諸人的奏摺,長篇大論厚厚的一疊,而邵赦的這份奏摺,居然從頭到尾,僅僅不過百字而已,非常簡潔。
“這人懶到這地步,也真是無藥可救了,既然如此,他也用不着寫什麼奏摺。”邵書桓笑着搖頭,把奏摺袖在袖子內,披了毯衣出去。
燕子塢門口早就備下轎子,邵書桓坐了,進宮早朝,密州戰亂,柳輕侯定在三天後動手,兵部籌備着一些事務,而吏部也得準備着一些地方官員的調度,禮部籌劃明年春上的採選和科考兩件大事,如此一來,相比較戶部倒是最清閒的。
邵書桓依然垂簾聽政,只是此等事務,都是中規中矩,並無什麼例外。
柳炎盯着左邊首位那個空缺,瞟了幾次,眼睛裡面幾乎要噴出火來。邵書桓看的分明,不禁暗笑不已。
邵赦這會子肯定是窩在鳳禾苑圍爐吃早點,而柳炎明顯是憋着一肚子的怒氣,想要找他發作,如今卻找不到人,自然是鬧恨不已。
早朝散去,眼見柳炎急衝衝的去了,邵書桓看了看身邊的王泰道:“你回去吩咐一聲,不準柳家的人進晴瑤別院。”
“哈……”周帝從太和殿偏殿走了過來,輕笑道,“你不讓他去晴瑤別院,但他會去邵家鬧事的。”
“庭少絕對不是會吃虧的主,我倒不用擔心,陛下今兒沒去御書房?”邵書桓有些意外,一般早朝散了,周帝走的直接去御書房批閱奏摺。
“現在這會子,自然是那些臣子們忙亂的時候,朕倒是清閒得緊,嗯,免之怎麼沒有來早朝?”周帝笑問道。
邵書桓笑了笑,從袖內取出那份奏摺,雙手捧着,彎腰遞了過去。
周帝一愣,笑問道:“書桓也學着寫奏摺了?有進步啊!”
邵書桓俊臉微微一紅,他依然學不來那些古文,抄襲書是一回事,自己寫卻是另外一回事,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世界一年有餘,他也着實惡補過一番,但若是沒必要,他還是不願意動手自己寫。
上述給陛下的奏摺一般都是中規中矩的,這卻成了他的一個難題。當然,那是指在今天之前,今兒他看了邵赦的奏摺,邵書桓的心結也算解了,原來。奏摺也是可以偷懶的。
“免之的,今天是什麼日子?”周帝笑道,“朕即位二十年餘年,收到他的奏摺,絕對不超過二十封。”
“平均一年一次?”邵書桓大是詫異,他幫周帝批閱奏摺也有時日了,確實從來沒見過邵赦的奏章。
“差不多!”周帝口中說着,卻把奏摺打開,略看了看,笑道,“倒是他親筆,嗯……請個假不來早朝,他什麼時候也寫份奏摺了?”口中說着,心中卻是微微一動,他和邵赦君臣多年,焉有不知道他的性情,半晌才道,“你懶得踏雪,卻讓朕去?”
“父皇?”邵書桓不解的問道。
“走吧,去晴瑤別院!”周帝道。
邵書桓點點頭,周帝已經命人傳來步輿,兩人一起坐了,前往晴瑤別院。
“你回房換了衣服再來。”周帝吩咐道。
邵書桓微微皺眉,明擺着周帝的故意遣開他的,口中卻忙着答應着,轉身向燕子塢走去。
周帝徑自前往鳳禾苑,邵府跟隨邵赦的小廝、丫頭們都是見慣了,也不如何驚訝,忙着都跪下行禮。
“免了,都出去侍候着吧!”周帝淡淡的吩咐道。
藥紅是邵赦的心腹,聞言不禁皺眉,忙着跪爬了兩步,磕頭道:“請陛下稍坐片刻,奴才這就去請我們老爺。”
“他架子倒是越來越大了?”周帝哼了一聲道,“朕來了,還讓朕坐着等他不成?”
“陛下,我們老爺昨兒黃昏前後就不舒服,晚上心絞痛發作,痛了一夜,今兒實在是起不了……”藥紅忙着磕頭道。
“真病了?”周帝倒是有些意外,揮手道,“你們都出去,朕自己進去瞧他。”
藥紅聞言,忙着領着房裡所有的丫頭、小廝們退了出去,周帝着實不解,原本以爲邵赦不過是裝病罷了,但聽得小廝所言,他應該是真的病了?心中想着,倒也不避諱什麼,徑自走進他臥房內。
邵赦剛纔聽得外面有人說話,得知周帝過來,已經披衣起來,見着周帝徑自進來,忙着便於行禮。
“免了,怎麼回事?”周帝眼見邵赦臉色不佳,皺眉問道。
“受了點風寒,老毛病發作,沒什麼大礙。”邵赦淡淡的道,口中說着,卻從牀頭小几暗格內,抽出一份厚厚的奏摺,雙手遞了過去,“陛下,這是臣最後一份奏摺了。”
周帝皺眉,聞言心中着實不快得緊,順手便於打開,卻發現奏摺居然是用火漆密封的。
“免之,你玩什麼名堂?”周帝問道。
“陛下,這份奏摺,等着臣死了再看!”邵赦淡淡的道。
“你胡鬧!”周帝一邊說着,一邊把奏摺收了。
“臣的病,估計撐不過這個冬天了!”邵赦輕笑。
“你……昨兒還好好的,今兒怎麼就病了?”周帝一邊說着,一邊忙着叫道,“德榮!”
張德榮忙着打起簾子進來,躬身道:“奴才在。”
“宣太醫!”周帝吩咐道。
“是!”張德榮看了看邵赦,忙着退了出去。邵赦笑問道:“今兒陛下怎麼這麼早,臣以爲陛下看着臣的奏摺,至少也得午後纔來。”口中說着,起身準備給周帝倒茶,不料腳下虛浮,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周帝就站在他身邊,忙着扶了他一把,摸着他的手卻是一片冰冷:“你不用忙,先躺下休息,等着太醫來了再說。”說着,徑自扶着他在牀上躺下。
“謝陛下!”邵赦也不多說什麼,只是簡單的道謝。
周帝心中無限狐疑,邵赦這病也病的太過古怪了,當即出去,招來邵家的小廝藥紅問道:“你家老爺昨兒還是好好的,今兒怎麼就病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