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過年還有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燕京城裡的年味兒越來越濃了。
今年家裡僑匯券和外匯券充足,給林朝陽夫妻倆省了不少力氣。
這天週末,夫妻倆跑王府井大采購。
臨近年關,王府井百貨商店裡人潮涌動,摩肩擦踵,感覺半個燕京的人都來了。
夫妻倆採購的差不多了,林朝陽說:“差不多就回吧,人太多了。”
“好。”
夫妻倆拎着東西正打算離開,就見前面的人羣似乎騷動了起來,還有人大喊着什麼。
他們離得遠,也聽不清楚,見人羣向前涌去,林朝陽一把拽着陶玉書,這種時候還是遠離是非之地比較好。
兩人與人羣反向而行,這時仍有人往商場裡衝去,到這個時候夫妻倆終於聽清楚了這些人喊的是什麼。
“叢珊!”
“叢珊!”
夫妻倆顧不上說話,繞了個圈纔來到百貨商店門口,陶玉書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
“這幫人,真是太嚇人了!他們喊‘叢珊’,是叢珊在商店裡嗎?”
“應該是吧?要不然這幫人也不會這麼瘋狂,不過也有可能是認錯人了。”
“要是認錯了可就有意思了。真想不到啊,《牧馬人》才上映了不到半個月,女主角上街就有這種號召力了。”陶玉書感慨着說道。
林朝陽也有些意外,現在這年頭的娛樂行業不發達,但造星速度卻絲毫不弱於後世。
一部優秀的電影就可以捧紅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演員,一場國際比賽就可以讓一個默默無聞的運動員聲名鵲起。
夫妻倆正說着話,幾個身穿藏藍色制服的公安突然闖進商店裡,急忙循着人羣的方向快步跑了過去。
陶玉書面露驚色,“不會是出事了吧?”
“出事應該不至於。估計是得到消息過來維護秩序的,這麼多人萬一出點踩踏事故那可是大事。”
林朝陽將手裡的東西交給陶玉書,說:“你看着點東西,我過去看看。”
“注意點安全。”
“沒事。”
林朝陽順着人羣的方向擠過去,走到離事發地還有二十多米就走不過去了,人實在太多了。
通過跟旁邊看熱鬧的人閒聊,他也弄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據說是有人在商店廁所裡看到了《牧馬人》的女主角叢珊,激動之下呼喊了幾聲,人羣蜂擁而動,將叢珊給堵在了廁所裡。
林朝陽站在那裡又等了一會兒,便見着幾個公安同志護送着一個帶着稚氣的圓臉姑娘從裡面出來。
幾個公安邊護送着姑娘,邊大聲的呼喊道:“不是叢珊!不是叢珊!看錯人了!”
聽到此話,林朝陽頓時哭笑不得。
真就如他所說,鬧烏龍了!
林朝陽分明聽見人羣中整齊的發出了一聲嘆息。
這幫影迷,實在是太瘋狂了!
出了門口,林朝陽將事情講給陶玉書聽,她被逗得哈哈大笑。
“這幫人,可真是太逗了!”
不過這件事也從側面證明了《牧馬人》如今的受歡迎程度。
兩人提着東西往棉花衚衕去,到了四合院,林二春見他們提着這麼多東西,抱怨道:“買這麼多東西幹嘛,根本就吃不了。”
“過年我們倆也過來,怎麼吃不了?”林朝陽說。
放下了東西,林朝陽問:“我媽呢?”
“你媽?哼哼!”
二春同志的這兩聲“哼哼”表達了內心的強烈不滿,但又不明說是怎麼回事,林朝陽挖苦道:“她又沒在這,有事你就說唄,怕什麼?”
二春同志瞪了他一眼,正想說話,張桂芹一臉喜色的回來了。
“媽,你這幹什麼去了?”
“我買書去了!”
張桂芹從隨身帶的布袋子裡掏出兩本書來,封面上那一片燃燒的向日葵花田讓人十分眼熟。
“媽,你要書我給你拿兩本不就完了嗎?”
張桂芹手摸着書臉上滿是笑容,“不用不用,我自己買就行。朝陽,伱這書可真受歡迎啊,我去排了一大早的隊,才搶到兩本。”
“這天兒也有人排隊?”林朝陽好奇。
“怎麼沒有?人還不少呢?全是小年輕,我一問,都是大學生啊!”
張桂芹說話之時,臉上滿是驕傲與自豪。
說了幾句話,林朝陽夫妻倆打算離開,林二春悄悄將他拉到一旁。
“最近努沒努力?有沒有消息?”
“你當這是種地?種地還得等一春纔出苗呢,這才幾天。”
“抓點緊,爭取三年抱倆。”
“爸,現在國家提倡計劃生育,就能生一個,多生工作就沒了。”
“沒了就沒了,你現在又不靠工資。”
爲了抱孫子,林二春已經不顧兒子死活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林朝陽拉着陶玉書走了。
過了兩天,放了寒假的陶玉墨帶着陶希文、陶希武兩個小的來林朝陽家打秋風,臨近過年了,姐姐/姑姑家的伙食格外豐盛,不來蹭吃蹭喝可惜了。
陶玉書做好了飯菜往桌上端,客廳裡的電視上正放着《跟我學》。
從元旦開始,每週二、四、六下午6點20和週日上午的8點半,中央電視臺一套多了個學習英語的節目《跟我學》,這檔節目實際上是英國廣播公司製作的教學片。
在資訊還不發達的年代,人們學英語大多數時候都是靠着書本,《跟我學》的出現讓學英語這件事風靡一時,也讓節目的兩位主持人胡文仲和花克琳成了中國最知名的節目主持人。
陶玉墨在認真的跟着電視學英語,陶希文、陶希武兩兄弟坐在沙發上也不老實,在一起打打鬧鬧。
“吃飯了!”
陶玉書喊了一聲,沙發上的幾個小的立刻跑到餐廳排排坐。
“哇!”陶希文和陶希武兄弟倆看着桌上的菜餚垂涎三尺,陶玉墨一臉得意,小聲跟兩人嘀咕道:“怎麼樣?跟着小姑我準沒錯吧?保證讓你們倆吃香的,喝辣的!”
誰知兩兄弟並不理他,衝着陶玉書喊道:“謝謝大姑!”
陶玉書滿臉笑容,“真是懂事了,吃吧。”
陶希武迫不及待的就想動筷子,卻被哥哥攔下,陶希文說道:“姑父還沒來呢!”
陶玉書臉色更加欣慰,陶玉墨忍不住嘟囔:“你們兩個過河拆橋是吧?”
這時林朝陽從書房走了出來,“吃飯吃飯。”
衆人這才動筷子。
幾個小的吃的狼吞虎嚥,讓林朝陽夫妻倆的食慾也跟着提高了不少。
吃完飯,陶玉墨領着兩個侄子往沙發上一攤,拍起肚皮,吃撐了!
“大姑,你的菜做的太好吃了!”陶希文對陶玉書說。
陶玉墨覺得這小子是在溜鬚拍馬,問道:“是嗎?那你大姑跟你奶奶的菜誰好吃?”
“肯定是我大姑做的好吃。”陶希文喯兒都沒打的說道。
“好好,回去我就把這話告訴你奶奶。”
“大姑,我小姑要告刁狀,破壞你跟奶奶的母女感情。”
還沒等陶玉書反應,陶玉墨大怒:“好你個陶希文,你看我以後還帶不帶你們倆來。”
陶希武聽到這話立馬叛變,“小姑,小姑,我是你這邊兒的。”
“你怕她幹什麼,下回我帶你來!”
“歲數不大,主意還挺大。”陶玉墨一把揪住了大侄子的耳朵,“還自己來嗎?”
陶希文吃痛,立馬告饒,“不來了,不來了!”
“好了,你老欺負他們倆幹什麼?”
陶玉書出面制止了妹妹的以大欺小,見姐姐拉偏架,陶玉墨不再跟兩個小的糾纏,轉而跑到了林朝陽這裡。
“姐夫,幫我籤幾個名唄!”
林朝陽看着面前的幾本書,是這幾天剛上市的《梵高之死》,“你弄這麼多本書幹嘛?”
“都是同學的,他們都是你的忠實讀者。”陶玉墨討好的給給林朝陽擰開鋼筆帽,遞上了筆。
林朝陽隨手在扉頁上籤上名字,陶玉墨又說:“姐夫,你再給寫句話。”
“要求還挺多。”
嘴上這麼說着,林朝陽還是給寫上了。
陶玉墨歡歡喜喜的將書都收進了包裡,又提出了新的要求,“姐夫,你那是不是有兩本樣書?”
“幹嘛?”
“你的書太不好搶了,我同學沒買到。”
一本樣書而已,林朝陽不甚在意,讓陶玉墨去書房拿過來簽上名字,“這回行了吧?”
“謝謝姐夫!”
陶玉書問她:“你姐夫這本書賣的很好嗎?”
“姐,瞧你這話說的,我姐夫哪本書賣的不好啊!”陶玉墨先送上了一記馬屁,又說道:“我感覺這回的《梵高之死》上架之後可比《賴子的夏天》那會兒難搶多了,我同學跑了兩三家書店都賣光了。”
“首印二十萬冊呢,賣的這麼快?”
林朝陽笑着說道:“二十萬冊又不是都給一家書店,燕京大大小小的書店大幾十家,一家書店兩三百本,就是一兩萬冊,不少了。前幾天大家搶購的熱情強烈,等過幾天就好了。”
在客廳聊了一會兒,陶玉書催促着林朝陽去書房寫作。
最近這些天晚上光顧着忙爲祖國培養未來接班人,把的創作進度都給耽誤了。
他的新在《梵高之死》的基礎上,再次大膽嘗試懸疑元素,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摸索,創作已經進入了平順期,沒有了美色當前,他運筆如飛。
女人,果然只會影響拔刀的速度!
一晃春節過去了,1982年的春節期間,全國範圍內最火熱的電影當屬《牧馬人》無疑。
據謝靳說,電影上映二十多天,中影賣出去的拷貝超過了450份,成爲今年以來拷貝賣的最多的國產電影。
嗡嗡嗡結束後,人民的精神文化需求大爆發,電影行業也迎來了蓬勃發展,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這幾年可以說是中國電影市場的一個高峰。
1978年《鬥鯊》觀影人次4.5億,1979年《保密局的槍聲》觀影人次6.5億、《甜蜜的事業》觀影人次4.5億,1980年《白蛇傳》觀影人次7億、《七品芝麻官》觀影人次5億、《神秘的大佛》觀影人次4.8億、《405謀殺案》4.5億,1981年《喜盈門》5.6億……
一部電影上映,動輒數億觀影人次,充分說明了國內電影市場的火熱和老百姓們對於電影這種藝術形式的熱愛,可惜這種繁榮的景象並沒有維持多長時間。
在1979年之後,國內的電視機保有量迅猛提升,對於電影市場形成了最直接的競爭。
這幾年電影市場繁花似錦,電視行業發展又處於萌芽階段,所以還看不出來什麼,未來的幾年,電視機將會不斷蠶食電影市場,如同溫水煮青蛙一般。
跟以上提到的前輩比起來,《牧馬人》的受歡迎程度絲毫不輸,反而猶有勝之。
除了《牧馬人》電影的正在熱映,林朝陽的《梵高之死》發行上市後也獲得了無數讀者的追捧。
發行當天,燕京城內的幾十家書店門口都排起了長隊,許多書店的庫存當天便被熱情的讀者們清空,書店不得不緊急調配圖書。
即便如此,燕京各大書店的訂貨量也沒堅持幾天,《梵高之死》上市第四天,燕京各大書店內已經找不到這部的蹤影。
燕京是國內平均學歷最高,也是知識分子最爲集中的城市,銷售速度如此之快也在情理之中。
除了燕京之外,《梵高之死》上市後在全國其他地區也迎來了一波搶購浪潮。
少則一個星期,多則半個月,各個城市的書店庫存不斷傳來售罄的消息,逼的與人文社合作的印刷廠不得不在過年期間緊急加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