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日本人民連續發起二十三次規模巨大的正義鬥爭,在知識界引起了很大的震動,許多知識分子離開了書齋。
站在人民鬥爭的前列,要和人民同呼吸、共命運,更多的人民走上街頭……”
近藤直子激動的陳述着她年輕時的經歷,心潮澎湃之餘,她打開這次帶來的禮物。
一本題作《日本人民站起來了》的畫冊,裡面充滿了日本熱血民衆們奮勇抗爭的場面。
讓林朝陽這個中國人看到後都忍不住有些熱血上涌。
真他孃的帶勁!
這才叫文化輸出啊!
“可惜啊,我們終究沒有鬥得過美帝國主義和他們的走狗。”
說到最後,近藤直子不禁黯然垂淚,林朝陽和洪子成聽着也十分唏噓。
林朝陽見近藤直子情緒低落,便轉換了話題,詢問起了她這次來中國的感受和見聞,聊了一會兒,氣氛重新愉快起來。
然後幾人又聊到了近藤直子爲《闖關東》所寫的那篇介紹性研究文章,這篇文章是近藤直子在閱讀《闖關東》後所寫的,她爲此投入了巨大的精力,文章發表後在日本漢學界也引起了一定的反響。
“林桑這部《闖關東》格局恢宏大氣,極具史詩氣度,不僅是在中國文壇,放眼亞洲也是第一等的作品。”
近藤直子對《闖關東》的推崇與喜愛是毫不掩飾的,言辭之誇張比國內許多評論家的筆鋒更加露骨。
林朝陽客套一番,又與她聊了聊創作的細節後,近藤直子突然說道:
“林桑,像《闖關東》應該讓更多的讀者看見,我有個不情之請。”
“近藤女士不妨直說。”
“我想取得您的授權,與日本國內的出版社合作,將您的這部發行到日本去。”
說到這裡,近藤直子低下頭,態度誠懇。
作家在日本社會的地位一向是非常高的,近藤直子對於林朝陽推崇備至,因此態度格外恭謹。
“這……”林朝陽猶豫了一下,問道:“近藤女士,我和我的作品在日本沒什麼知名度,出版的事恐怕沒那麼好做吧?”
近藤直子擡起頭,回答道:“我可以先將您的翻譯出來,然後聯絡日本的出版社。唯一遺憾的是我的漢學水平還是不夠出衆,恐怕翻譯不出您原著的精髓。”
聽着近藤直子的話,林朝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人家這屬於自帶乾糧鬧*命,自己要是不同意就顯得太不近人情了。
“能有近藤女士的幫助,我自然是高興的,就怕給你添麻煩。”
“您千萬不要客氣。如果真的能把《闖關東》引入日本國內,這將是我的無上光榮。”
林朝陽算是被近藤直子這種恭謹謙卑的態度給拿捏了,他感覺自己都快被人給供起來了。
主要是人家真是無償做貢獻,在沒有確定出版社之前,先把《闖關東》這樣一部六十多萬字的長篇翻譯出來,沒有一年半載是完不成這麼巨量的工作的。
如果不是真的喜愛到無以復加,誰會幹這種傻事?
且不說這件事本身要耗費的時間和精力,萬一到時候沒有出版社相中這部,那這麼長時間的辛苦可就付諸東流了。
別說是林朝陽了,連陶玉書和洪子成聽完都深受感動。
在近藤直子離開之前,陶玉書拉着林朝陽到一旁,說道:“近藤女士這麼盡心盡力的幫忙,別管事情能不能成,我們也得有所表示才行。”
林朝陽點頭,他也有這個想法,只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送點什麼好。
人家不是奔着錢纔要幫助引進林朝陽的作品到日本去,禮物送的不好,反而把這事變得功利了。
陶玉書說道:“不如就把《闖關東》的手稿送給她吧。”
林朝陽的諸多作品創作完成之後,寄給編輯部的都是謄抄的版本,真正的手稿他都留在了自己手裡。
聞言,林朝陽思慮了幾秒。
手稿這東西對於作家本人和喜愛作品的讀者而言,當然是珍貴的。但你要說它價值有多少,倒也談不上。
關鍵是送這種東西,既體現了林朝陽的誠意,又成全了近藤直子對這部的喜愛,想必她一定會喜歡的。
“這樣也好。”
夫妻倆商量過後,陶玉書去了書房取了手稿出來。
六十餘萬字的書稿記錄在五百格稿紙上,厚厚的一摞用線裝的方式裝幀了起來,看起來有些簡陋,卻充滿了厚重感。
“今天很開心能夠與近藤女士見面,感謝您對《闖關東》的厚愛。
翻譯《闖關東》恐怕是一項艱鉅的任務,這裡是手稿,希望能夠對您有所幫助。”
聽着林朝陽的話,近藤直子滿臉驚訝。
她看着林朝陽手中的手稿,神色萬分激動,突然一個九十度鞠躬。
“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
林朝陽不會日語,不過這句話他能聽明白,“阿里嘎多古德姨媽死”,就是“謝謝”嘛!
“近藤女士客氣了!”他說着將手稿遞了出去。
只見近藤直子擡起頭,身子卻還是前傾着,雙手向前伸出,神色虔誠,鄭重無比的從林朝陽手中接過了手稿。
然後她再次躬身重複了一句剛纔的話,又說道:“林桑,多謝您的信任,我一定竭盡全力!”
說完這些話,她才直起身,慎而重之的將手稿捧在懷裡,眼神掃過書稿,臉色再次露出激動之色,感覺受寵若驚。
再三作別後,她才和洪子成一道離開。
又隔了幾天,西方的聖誕節剛剛過完,中日圍棋擂臺賽的消息再度傳來。
12月23日,中國隊在日本東京再度迎戰日本隊,比賽地點在箱根的石葉亭旅館,這裡也是日本棋壇很多重要比賽的舉辦地。
這一場比賽是中方擂主江鑄久對陣日方小林覺,兩人早早1979年便有過交手記錄。
時隔五年,兩人再度交手,江鑄久表現的一如既往的穩定。
憑藉着在第143手的外扳,江鑄久在中盤直接屠了小林覺的大龍,小林覺甚至沒撐到官子階段,便無奈投子認負。
消息傳回國內,再次引動了國內的輿論熱潮。
本來擂臺賽開賽前,不管是日本還是國內輿論,都不看好中國隊,沒想到賽程進行了兩個多月,中國隊竟然以2:1領先日本隊這個勁敵。
儘管知道這個成績並不代表什麼,可大家還是高興,畢竟是贏棋了。
在一片關於中日圍棋擂臺賽的熱議當中,關於中國隊賽前去看《棋聖》的事又被許多人拿出來討論了起來。
大家開始覺得,這種看似荒唐的舉動背後,說不定還真有點玄學在裡面。
畢竟在以前與日本隊的交戰過程中,江鑄久可沒有表現出如此勇猛的戰力。
當然了,也有很多人對於這種論調嗤之以鼻。
《棋聖》是部好電影不假,但贏棋跟電影有什麼關係?都是選手發揮的好!
輿論持續發酵,媒體們和圍棋愛好者羣體已經開始預測起了接下來的比賽結果。
有了江鑄久連下兩城的優勢,大家樂觀的估計,中國隊說不定可以將小林光一斬於馬下,見到加藤正夫,要是幸運的話,甚至有可能在決賽與藤澤秀行會面。
想到那樣巔峰對決的場面,圍棋界這幫人都忍不住激動了起來。
經過半個冬天的渲染,中日圍棋擂臺賽的這股風潮已經擴散的越來越廣,越來越深入民心了。
最近陶玉書一有空,林朝陽便帶着她出去練車,她現在開車開的已經越來越熟練了。
這幾天,聽說了林朝陽買車的事,身邊的朋友們都跑來看熱鬧,大家看到皇冠少不了要一陣大呼小叫。
在人均自行車的年代,開上皇冠這樣的高檔轎車,簡直比後世開個“勞兒”都拉風。
這些人的眼神和言語中充滿了羨慕嫉妒,八十年代的人樸實,但不代表大家不憧憬美好的生活。
開上私家小轎車,無疑是生活走向富足的重要標誌,誰能不向往呢?
要不然能有那麼多知識分子拼了老命往歐美國家跑嗎?
“還得是拿版稅啊!瞧瞧朝陽,《闖關東》纔出版了多長時間啊,皇冠都買上了!”
李拓的感慨充滿了槽點,林朝陽忍不住回懟道:“《闖關東》的版稅還沒結呢!”
李拓又道:“要不怎麼說你是文壇首富呢,版稅都沒動,就買了一輛皇冠。”
得!說不清了!
林朝陽也懶得再解釋。
《闖關東》9月纔出版,按照林朝陽和花城出版社的約定,版稅結算週期是三個月,第一筆版稅結算的日子也快了。
就在林朝陽跟李拓他們提了版稅後的第二天,花城出版社的李士非便敲響了林朝陽的家門。
“老李?”林朝陽看到李士非有些意外,打過招呼,他將李士非讓進了屋子。
坐下喝了兩口茶水,李士非便迫不及待的跟林朝陽說起了《闖關東》的銷售和版稅結算情況。
自9月20日發行後,三個月的時間《闖關東》共售出了208萬套,其中平裝版賣出了202萬套,精裝版賣出了6萬套。
按照這個數字計算,僅憑《闖關東》一部,花城出版社在近三個月裡便收穫了600萬碼洋。
1部,3個月時間,600萬碼洋。
這三個數字單個看起來都沒問題,但組合到一起,卻是令國內所有出版社都感到震撼的一組數字。
單部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創下600萬的碼洋,在中國當代文壇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後也不見得有來者。
因爲也許有作品可能會打破3個月200萬冊銷量的記錄,但卻很少有作品能夠達到《闖關東》的體量。
一部《闖關東》幾乎抵得上三部正常篇幅的長篇,這怎麼比?
這不是作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