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就算是溫潤和善如田孟,此時也忍不住黑了臉,別過頭去。.
其他人則表情各異,人家已經在那兒快一天了,長空飄雪,萬里彤雲,便是傻子都不會漏過,而且,你確定不是看那邊雲氣逼近,才故意這麼說的?
未等衆劍修理順了心中念頭,船上倒有許多人齊齊驚呼,裡面還摻了一些叫好聲。
再往遠處看,只見陸素華前行的路徑邊上,陡然間雪晶冰封,高聳如山壁,延伸不知多長出去,又呈現了一個較大孤度,在不遠的位置,將其前路封者,又旁引出去。
如今劫雲之上,火光飛動,其溫度足以銷鐵融金,如此環境之下,立起這樣的姓質迥異的壘壘冰壁,其神通令人爲之瞠目。
與之同時,陸素華的選擇也很讓人期待。
大約兩息之後,那在劫雲孤獨行走的人影,略微偏移了方向,漸行漸遠。
“改道了。”李伯才唉了一聲,“聰明之舉。”
話音方落,冰壁隨即瓦解。
大約是變化太過劇烈的緣故,便見得劫雲上空雪花飄飛,一時將火焰的勢頭都壓下去了些,
某種意義上,這是幫陸素華消解了壓力。
遠方,陸素華也敏銳地抓住了這次機會,藉着劫火緩和之機,突然加速,最初,劫雲的反應很強烈,滔天烈焰蕩起,火龍搖擺,要加以撲殺,但不知被陸素華使了什麼手段,方圓百里劫雲陡然凹陷,由此生成一個空白,陸素華也就此擺脫鉗制,直衝入劫雲更深處。
“嘖,這是投桃報李呢,還是私相授受呢?”
李伯才張開那張口無遮攔的嘴巴,正信口胡柴的時候,但見漫天風雪中,一位女子,身披雪白斗篷,罩着頭面,自劫雲上來。所過之處,劫火冰凝,竟是開闢出一條冰路。
這邊衆劍修都是心頭一震:果然是她!
那女子輕盈走上移山雲舟,腳下未停,步步生蓮,每一步都有冰花凝結,託在足下,直至與李伯才平齊,方襝衽行禮,處處周到:
“伯才哥哥萬福,諸位師兄萬福。”
“哎喲,萬福萬福。”
李伯才隨手把旗幡往虛空一放,拱手回禮:“恭喜綠波師妹一舉轟破劫關,成就劫法宗師。剛剛那堵路之舉,更是深得我心哪,可惜,要是後面直接攔下了她,才最是完美不過。”
那女子微微一笑,掀起了兜帽,露出豐潤紅彤的面頰,像是被風雪中的寒意凍出紅彩,連鼻尖都有些發紅,但臉上的笑容非常溫和秀婉:
“伯才哥哥取笑了,之前斗膽攔着陸少宮主,只是爲了天馬城的百姓,不再受劫數餘波的攪擾,既然少宮主見事明白,轉了方向,我還有什麼理由,攔着人家?”
不等李伯才說話,她便道:“我這裡倒有一事,是想問一人的去處。聽說九煙在這船上,如今可還在麼?”
“九煙?什麼九煙?”李伯才一臉茫然。
綠波很耐心地爲他解釋:“伯才哥哥當知,這一位是大師姐選定之人,原是要他在北荒好好修行,哪知半途就跑出來,如今想到擒了他去,讓他定心閉關,好爲曰後打算。”
“是啊,半桶水出來,指不定就是個禍害,不禍害咱們,禍害什麼小姑娘啊,也是不好的……”
綠波“噢”了一聲,似笑非笑,抿起脣角,微微點頭,倒顯出一些與溫婉外表截然不同的活潑姿態來:“是啊,所以,敢請哥哥指認?”
“我指給你看?我都不知道這是什麼人呢,你們可看到了?”
五大接引面面相覷,做聲不得。
“喏,這人大約是跑掉了吧。不是我說,綠波妹妹,你剛剛進步,境界不穩,閒雜事情還是少做的好,這麼一個不識趣的小子,哪值得你們爲他下功夫?”
綠波噗哧一笑,更是沖淡了溫婉形象:“伯才哥哥重傷未愈,心火也還需按捺纔是。”
“哎!這纔是我那綠波妹妹,咱們說明白話吧,到底怎麼回事?”
“就這麼回事啊,若是哥哥這個忙也幫不上,那麼,還有一些,比如天馬城受影響的居民,論劍軒想來還不至於吝嗇那些賠償費用;還有移山雲舟上,這些乘客……”
“嗯哪,這些我們自會去和大通行扯皮……”
綠波秀美的眉線揚起:“扯皮?那我倒要問一問了?九煙之事怎麼說?他好端端坐船過來,卻被逼得棄船逃生,總要給一個說法!本來我們是想與大通行商議,明瞭權責,再談賠償之事,可既然你們要和大通行扯皮,也罷,大家就一塊兒坐下來喝茶商議吧。”
李伯纔開始覺得,自己口無遮攔,也是有些壞處的,他還要胡攪蠻纏:“嘖,綠波妹妹,你當真不如當年可愛了。這種老油皮的話,你伯才哥哥說也就罷了,你怎麼能張這個口?”
“伯才哥哥你再怎麼油皮,都要把船上的事情,細查一個究竟,給我一個說法。”
“你要抓的小子古里古怪,此時說不定都跑出八百里外了,只是糾結在船上,又有什麼意思?再說了,你若要把船上翻一個遍,難道我還要陪着你……”
他話音猛地一頓,似是剛剛纔醒悟,做恍然之狀:“我知道了,你想拖延時間,這又有什麼意思?從來都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我聽人說,有些事情,說不明白,辨不明白,只有等了足夠的時間沉澱,才能弄清楚,伯才哥哥以爲如何?”
兩人連珠炮似的話音,直到此刻,才略見消歇,只看得周圍劍修瞠目結舌。
但緊接着,這兩位就彼此一個眼神交換,同時扭頭。
李伯才還加了一聲:“何方妖物?”
長幡抖蕩,自然封閉虛空,劍氣森然。而廢墟之上,氣流翩然,若有趨處,便在這層層氣流之中,忽有光影扭曲,化爲烏光一縷,在漫天風雪下,徐徐盤折延展。
一朵黑蓮,層層綻開。
有虛緲人影,自中而起,漫聲吟道:
“花開一世起,花謝一世終,生死幻滅法,只在癡夢中。”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