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大好頭顱就在胡丹眼前炸開,血水濺了滿地,不過更多的腦漿還是化成了騰騰的蒸氣,裹在沖天而起的黑線炎蛇外面,一閃不見。
“救我啊,救我啊!”
有和尚抱着腦袋,哭叫着奔過來,但距離這片寶雁塔的廢墟還有一段距離,同樣的場景便再度出現,黑色的火線破顱而出,殘屍則倒撲地上,滑了老遠。
不只是眼前,在寺中的各個角落,都發生着類似的情況。初時還是個例,但不過數息時間,滿寺便是哀嚎聲起,破顱而出的火線還點燃了附近的建築,引發了火災。
沖天黑炎下,寺廟中已是一片血海。
淨水壇的和尚們,不管之前如何不可一世,如今全成了惡魔的口中餐——也只有那傳說中的惡魔,纔有這般令人身心戰慄的手段!
“這……這是怎麼了?”
身邊善姣已經掀開遮頭的風帽,露出精緻但蒼白的面孔,寺中場景在她眸子裡映出光怪陸離的色彩,慢慢蝕去她的膽氣。此時二人都站在寶雁塔的廢墟上,周圍是召集過來的各宗精銳,以他們的實力,本可以輕鬆控制寺中局面,然而面對眼前的情形,卻都是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着手。
胡丹總算還保持着冷靜,他已經將各方面的第一手資料收集起來,整理出了大概的情形:“覆蓋全寺,幾無死角,本方人馬未受影響,最先死的是一個不起眼的傢伙,但轉眼就是不可收拾。破顱火線靈動如蛇,可傷人,本方已經有四個人死在火線吞噬之下……”
說話間,他視野中又有兩個和尚嚎叫着衝出來,狂奔數百尺,終還是免不了破顱而死的命運。胡丹眼角抽搐兩記,他認出來,死者中有一個,在絕壁城也是頗有名氣的通神修士,但他並不比其他人掙扎得更久些。
“見鬼!”
胡丹以拳擊掌,其實他可以肯定,寺中慘象必然與遠方的伊辛和尚脫不了干係,那黑炎分明帶着“軍荼利明王法”的氣息。可他實在是想不明白,伊辛是怎麼做到的,他又爲什麼這麼做?
“不這麼做,如何能再得阿羅漢果?”
釋教以阿羅漢果對應玄門的真人境界。此時伊辛和尚便包裹在沖天黑炎中,露在外面的皮膚,已經被妖異的符紋佈滿,紋路上還流動着淡金色的光,他微微笑道:
“貧僧早年受了幾不可痊癒的重創,金身被毀,連轉世輪迴都不可得,若按部就班地療傷修行,恐怕一生也無法恢復舊觀。還好這幾十年裡,我以‘拙火法’教授出數百僧衆,使之精血元氣與我‘軍荼利明王法’隱隱相通,堪做養份。如此數百人助一人,及時收成,恰可助貧僧重塑金身!”
不管旁邊人聽了是怎麼樣的表情,伊辛和尚最後一個“身”字出口,漫天黑炎劇盛,火光瞬間將其吞沒,從外面看,只有一個隱隱的輪廓。可與模糊的視線相對的,卻是一圈急劇擴散的音波。
“嗡!”
彷彿是巨鐘鳴響,厚重的聲浪擴散五里方圓,當頭便是餘慈等人,虧得甘詩真劍氣布空,仍未消散,這才擋下,然而觀其到處,地表翻涌如浪,便是有岩石攔路,也是瞬間崩解,威勢無儔。再過半息時間,這片地區便燃起了大火,便是土石之類,似也變成了燃料,燃燒不止。
“快退!”
甘詩真低呼一聲,伸手在餘慈肩上一拍,先貫入真煞,助其遠走。旁邊史嵩等也不會強撐,紛紛後移。甘詩真在最後壓陣,她擡頭看了眼,呼道:“清姨!”
高空中,何清卻是不復之前得勢不饒人的模樣,低頭看下方黑炎翻騰,神色淡漠,對甘詩真的呼聲,只是微微擺手,再無其他表示。甘詩真秀眉蹙得更緊,但沒再多說,引劍一閃,便追上了前面餘慈等人。
餘慈用神行符撐着,一時不慮落下,但眼下的局勢他卻想不明白:“何仙長怎麼還不出手?此時中渡而擊之,恰其時也!”
甘詩真沉默了下,才以更低細的聲音道:“清姨破關在即,進一步便是真人。此時格外需要多找幾個參照……”
這聲音細若遊絲,出得她口,只入餘慈耳中,讓人一下子心裡透亮。餘慈一時不知該說什麼纔好,愣了半晌方道:“真若是讓和尚成了金身,她敵得住?”
“伊辛以外力強催修爲,境界不穩,清姨或可應付。”
“或可?”餘慈差點兒罵出聲來,不過念頭一轉,想到何清深沉難測的心思,也有些拿不準,那一位可實在不像是腦子發熱的人物,謀定而後動,纔像其本來風格。
所以,他末了只翻個白眼,“她這是玩火!”
此話殊不客氣,甘詩真低頭不答。
看甘詩真這模樣,餘慈有點兒尷尬。他在這性格溫柔的女修面前,未必太隨意了些,全不分尊卑長幼,還好他總能及時醒覺,加以收斂。
又往何清所在的位置掃了一眼,餘慈知道,這層次的戰鬥已不是常人所能介入的,再看後方寺廟,依然是火光沖天,仍有黑線炎蛇掠過虛空,往荒原上熊熊燃燒的黑炎火團中掠去。顯然“收割”還未結束。他乾脆接過了指揮權,喝道:
“撤到寺裡去,先把那邊的問題解決了!”
這裡沒幾個人去管究竟是什麼“問題”,荒原上燃起的大火,聲勢已經超過了寺廟裡,更有無數黑線炎蛇在其中跳躍,此時人們耳中聽到的不是火焰燃燒的爆響,而是萬千蛇類的齊嘶。
留在這兒,是需要極大的勇氣和傻氣的。
一行人旋風般越過數里路程,回到寺中寶雁塔廢墟上,與胡丹等人會合。
三言兩語瞭解了情況,餘慈也不客氣,叫過史嵩等人,沉聲道:“寺中僧衆修行那‘拙火法’,雖是中了伊辛的奸計,但也有個體差別,火蛇沒有一批都去,我等便要計議個章程,如何將剩下那批截下……”
說到這兒,他頓了下,回憶關於淨水壇的情報,並做出判斷:“常駐在寺中的和尚約是七八百人,這其中有八個通神修士,其餘明竅九十七人,長息三百二十人,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類蛇’表徵,修爲有成的就是這些,死的也是這些!”
他嘴裡說着,腦子則轉得飛快,更重要的是,今日他寄存在幾人腦宮的神意星芒,此時有反應的還有兩個,它們正提供非常寶貴的信息,供他考量。這一點,甘詩真、史嵩等人是不知道的,他們只見到餘慈迅速決斷:
“找人,找那些倖存的。找到之後,第一時間封禁神魂,制閉氣血流通……這很危險,但反正是個死,也別計較了!”
史嵩等都凜然從命,隨後分頭行事。
“等下。”
餘慈指着下方廢墟,搖頭道:“別忘了,這裡還有一個。”
等人們將壓在廢墟下的證嚴和尚救出來,寺中的搜索也有了進展,各宗修士共制住了四十多個倖存下來的和尚。其中通神境界三個,包括證嚴。
這羣人都給制閉氣血流通,禁錮了神魂活動,個個如挺屍一般。此時都擺在寶雁塔廢墟旁邊,雖然礙眼,但餘慈提出的辦法還當真有效,被制住的這些,再沒有被火線破顱而出。
兩個星芒寄存的對象中,有一個沒來得及施救便已慘死。不過餘慈可供參考的來源還是兩個,因爲要算上證嚴和尚。
相對於暫時寄存在腦宮,殖入神魂的星芒感應顯然要更豐富詳實,餘慈對此非常看重,專門請來甘詩真,與他一內一外,檢查證嚴的情況,看是否能從中得到伊辛和尚的相關信息。
正查着,夜空猛地一亮,滾滾熱風從遠方吹刮而來。
那邊終於開戰了。
餘慈擡了擡頭,旋又將心思放回:與其擔憂那邊的情況,還不如靜下心,把眼前的問題搞明白。
證嚴和尚的神魂狀態,似乎是極特殊的一個!
假期調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