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獨立又相通,這個彎兒總算繞過來了。
餘慈的心念轉眼就回到了豐都城真修圈的洞府中。剛剛通過孤獨地獄的提示,他一下子想明白了元神推演成果中,一個有些混沌的疑題,且不是泛泛地通達道理,而是一氣而下,貫通了相關的一切氣機變化。
這種頓悟式的成果,印證了元神、識神更深入的溝通,也代表他的神魂修行再進一步。先天真性靈光輻照紫府,使得餘慈頃刻間恢復到最佳狀態。
天賜良機!
紫府元神捕捉到了當前機遇:長時間的推演消耗心力,但若是自然休息恢復,又可能把思維給弄得僵了。想找到這樣一個真力瀰漫,精神活潑的茬口,可是相當不容易。
當斷則斷!決斷從紫府元神處發動,隨時將那緊張又適度從容的感覺擴散到腦宮的每個角落,由此帶動周身百節,令氣機匯聚,並再度反饋回去。如此,從神意到元氣到形骸,精氣神像一條絞索,各股扭合成一處;又似凝成一顆無有瑕疵的珠子,在虛無中大放光芒。
隨後,一切意象隱去,餘慈呼吸閉絕,雖有精氣往復流通,卻是逐步內斂,無限地接近靜止。
空氣輕響,一道白光自眉心射出,凝化爲一枚方印。這是道經師寶印,本是餘慈祭煉的法器,此時卻是自發脫離;接着就是喪亂九孔散魂煙壺,無法繼續在體內溫養,摔在地上。
這還不止,又一道光自餘慈口鼻飛出,在靜室內張牙舞爪,卻是已恢復全盛期約七八成實力的天龍真意,也給排斥出來;袖中,照神銅鑑青光斂消,滑落榻上;雲樓樹空間內,爲隱藏身份而暫收起來的捆仙索,藏得更深的如玉神洞靈篆印等,也在同時失去了依附的氣機。
此外還有十陰化芒紗等,早先就封絕了感應,此時更不必說。
對此,餘慈全不在意,因爲他早已心神泯化,對萬物、對自我的感應都渾茫起來。縱使全身法器盡都脫離,對此時的他來說,也不能引起絲毫心念波動。
如此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在那幾近永恆的混沌中,某個緲不可測的靈機激發,帶來了僅有一束光,僅有的一個變數。
此爲一切變化之始。
莫名地,一幅圖像在混沌中鋪開:深夜、道觀、靜室,那個木訥而率直的男子,授“筆”傳藝,一“筆”劃開了一片天地。
恍若時光回溯,混沌中又擎出一支如椽大筆。只是這次,無需再假手於人,筆尖只一點,便有一道奇妙的符籙書就。
生死一翻掌,成毀顛倒顛——此乃生死符,是生死玄機所繫,生根死源,皆發於其中,也是統合物象並超拔其上的心象根本。
符出雷動!
一聲沉悶的爆音,似來自無盡深處,而其震源,卻是發自於生死符。下一個剎那,爆音就“亮”了起來,如同直接炸響在顱腦內,炸響在心臟中。
無可抗拒的力量擊穿了混沌,便如開天闢地……事實上,也正是虛空開闢。
餘慈的心神似乎是從深水中升起來,然後,他“看”到了無數星辰閃耀。他就在其中,在上升,在無止境地上升,雖是星辰繁密,在這繁密中呈現了層次區隔和豐富清晰的條理。
他在其中,很快明白了自己的位置。
“我當在北。”
北方天空,玄武星域,七大星宿,近千顆可以目見的星辰齊齊閃亮,而其中更有一顆,光輝奪目,孤立天宇,即是餘慈當前本命星辰,北落師門。
“我又在西!”
白虎星域的千餘星辰也灼然閃亮,畢宿第一星尤其醒目。
與此兩處星域相襯,東、南星空對應呈現,無不遼遠闊大。整體又呈現一個奇妙的弧度,絕非在平面上羅列,而是星垂平野,天羅周覆,是謂“天穹”。
四方既明,乃見中央。
中央三垣星域,益見清晰,而其正在天穹之頂,四方星域即青龍、白虎、朱雀、玄武,莫不居於其下,羣相拱衛。
如此已有上下之別,內外之分,餘慈的位置便在北天之中,仰望三垣。
但這又怎能限得住他?這是他構建的世界,他的能力有限,資格卻在最上邊!
心神仍做逍遙遊,繼續上升,轉眼脫了桎梏,登入三垣。這時的一切仍顯得模糊,不如玄武、白虎兩星域那樣真切,餘慈也不在意,繼續上升,直升到三垣之上,登臨絕頂,方開始俯瞰這天星世界。
壯美而瑰麗的星空,就在他腳下!
幾無可抑止的顫慄擊中了他的心神——這是多麼讓人癡迷。
恍惚片刻,餘慈心神重又凝定,他總算還記着,這僅僅是初步而已。
居高臨下,他再看這天星世界,便知道,這裡太高了,下方卻是虛渺無憑。他不能像辛乙那樣,直接造出三十六天,因爲他沒有對方雄厚無比的修爲打底,所以,勢必要構築一個根基:
“有天豈能無地?然而……何者爲天?”
他站在天穹之頂,看這個他一手打造的世界雛形,啞然一笑,帶着成竹在胸的篤定,以及開天闢地的豪情,心神便化爲九天雷音,傾泄而下:
“這星空爲我所化,我便是天,我之下,就是地!”
心神顯化,這天穹之頂,驀地化出熊熊烈火,色如赤金。這是心煉法火,因爲和他願力纏繞,倒真是不分彼此,剛剛法器離體,這玩意兒也還留着。而在火中,有一顆珠子,不停滾動——既然心煉法火貼上,連帶着平等珠,亦如是。
在現實層面,餘慈眉心開眼,豎瞳中氣芒熾白,其後的平等珠,放出一道光束,正中榻上平置的照神銅鑑。
青光劇盛,集束如劍,又化無形,世人皆不可見。而這無形之光破開洞府之頂,又穿透上方地層,再撞開百里黑暴,直入碧霄。在勢頭使盡的最高處,砰然炸開,千萬星芒,飛落如雨。
“嗯哪?”
圓光閣中,正蜷成一團睡懶覺黑貓迷迷糊糊擡頭,看向窗外:“剛剛有什麼東西飛上去了,哎?有人遮蔽天機?”
她稍稍起了興趣,不過要從一團亂麻的感應中找出真實所在,實在是太耗心力了,只算了微不足道的一點兒,她就忍不住煩躁:“沒意思,梳理天星干擾還是找師姐比較好,而且還是在三垣星域……三垣?對了,來之前,師姐吩咐我什麼來着?”
久睡之後,腦子不太好使,想了半天,卻是越發地糊塗,她乾脆將腦袋再埋進臂彎裡:“喵的,睡覺……醒來再和師姐聯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