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萬衆矚目之下,柯堅人囚巴率先登場。儘管觀衆中妙齡少女並不多,但這位英武少年匹馬馳來也引起了一波不小的騷動。衆所周知,大都督最討厭比自己帥的男人了,尤其是出身還高貴那種,所以一聽到歡呼聲連忙把頭扭了過去,做了個嗤之以鼻的動作。
“如果一會兒你的弓術也能這麼目空一切就好了。”霏琳娜在他身前喃喃道。
囚巴身着豹皮勁裝,露着單肩。與其他武夫不同,他續着長髮,一把梳起在頭後紮了個馬尾,額頭前兩綹劉海自然向左右分開,俊朗不可方物。此時,他眉頭微皺、雙腿輕輕一夾馬腹,左手弓右手箭,臨近之人清楚的看到,他右手中間三指微微分開,分別夾着一枚羽箭,難道是準備一箭雙鵰?
現場工作人員舉起手,向囚巴確認他是否準備好了。囚巴微微點了下下頜,面無表情地盯着二十米開外的鳥籠,裡面撲棱棱的無數翅膀讓人恁地心煩意亂、躁動不安,可在他眼中已經清晰地幻化凝結成一個個靶心。
考官走到籠前,刷的一刀斬斷捆綁着一側的木柵的麻繩,正面柵欄直直地倒開。羣鳥應聲而起、四散逃竄,方向不一而終,好一番混亂的景象。正在衆人驚愕間,囚巴出手了。他手中雙羽破空而出,在羣鳥剛騰空之時便射中兩隻不大的鷂子,周宇打眼一看這種鷂子在鳥羣中算是較小的一種,應該有難度係數加成。
兩隻鷂子中箭還未落地,囚巴右手一提一拉,這回是三隻羽箭上弓,衆人的視線還未從他的動作中挪轉到鳥羣之上,三箭齊發、呼嘯而出。這回,是兩隻翠鳥和一隻鷓鴣遭了秧,還在空中盤旋着就被射中墜落下來,羽箭貫穿鳥身拋物線之勢卻未減。就連在旁邊一隻撇嘴的周宇都不得不暗自佩服,這小子不僅時機拿捏得當,準頭更是沒誰了。
兩發下去,羣鳥已經散去得差不多了,唯有一些較大隻的還在廣場上方盤旋,似乎是在尋找着方向。囚巴從馬腹另一側的牛皮袋裡取出一弓一箭,替換了手裡那把。周宇看着有些奇怪,不過倒也說不出是什麼來。比賽規則裡沒有禁止中途變更工具的一項。
原來,因爲鳥羣已然騰空,超出了輕型弓的射程。如果第三箭想射中目標,必須使用重型弓。囚巴手上這柄烏金弓少說有一米長,平常人單是拉滿便已經是奇蹟了,可在他手上竟然如玩具一般,遊刃有餘、信手拈來。那枚羽箭看來也是精心打造,比平常的箭長上三寸,箭簇發着烏黑的精光。周宇本以爲他會恃才自傲、惺惺作態一番,沒想到囚巴務實得很,甚至是剛搭上箭羽就激射而出。
嗖的一聲,全場觀衆隨着箭羽的破空之勢向空中望去,正午時分四日的狂烈晃得人睜不開眼睛,只好手搭涼棚在天上尋找着。
“在那、在那兒呢!”人羣中有人發出喊聲,大家一齊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第三枚箭正中一隻鴻鳥。鴻鳥被羽箭穿了個透心涼,直直向地面下墜。
“好像還有!”又一個看客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在人羣中噹啷來了這麼一嗓子。
還有,還有什麼?周宇甚至都跟着好奇心大起,在空中找了起來。幾秒鐘後,大都督看清了情況,眼前的一幕讓他大吃一驚、歎爲觀止。原來,這一發囚巴是一箭雙鵰,那鴻鳥與另一隻大鳥被串了糖葫蘆,一齊落地。剛纔在空中只看到一個黑影是因爲距離太遠的原因。
啪的一聲,兩隻大鳥落地,正好落在廣場中央,血毛四濺、羽箭震斷,工作人員急忙上前確認。主考官擡手做了個詢問的姿勢,應該是問囚巴是否還繼續。囚巴淡淡地搖了搖頭,鳥羣已經散盡確實沒有必要繼續下去了。
斐莉和霏琳娜雙雙睜大了眼睛,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她們都多次見過天牧狩大賽的決賽,往年那些英雄中也不乏弓馬的高手,一箭雙鵰、雙龍出海的不在少數,但是鳥散前激發三箭之人卻是鳳毛麟角、寥寥無幾。看來,今天大都督有的玩了。
“柯堅人囚巴,共出三發六箭。射中鴻鳥一隻、鵠鳥一隻、翠鳥兩隻、鷂子兩隻、鷓鴣一隻。鴻鳥、鵠鳥各一分;鷂子、鷓鴣各二分;翠鳥每隻三分。合計十四分!”
分數一出來,全場炸開了窩。這些貴族、領主和祭司年年參加決賽,年年場外觀衆,最高也就見過有人拿到過十分。囚巴第一次參賽,上來就奪了十四分,怎能用驚天動地來形容,簡直就是驚天地泣鬼神。十四分、十四分,用咱們現在的話來說就是破世界紀錄了,而且是大幅度刷新!
“慢着!”正在主考官向**臺和觀禮臺朗聲宣讀囚巴的成績之時。這位俊男瀟灑地一個迴旋踢下馬,一陣風似的走到場地中央,擡手左右致敬。
全場安靜了下來,大家都是一個目的:聽聽這位新科弓馬狀元郎有什麼要說的。
“特使大人、西瑪王子、各位,小子區區雕蟲小技,在各位面前班門弄斧,見笑見笑!”周宇第一次聽囚巴開口,少年字正腔圓、聲如其人,也是一副好嗓子。尤其是當他謙遜地評價那一手硬本事爲“雕蟲小技”之時,更讓大都督佩服,“內斂”“低調”“英雄出少年”。
“但不知各位是否有看出再下這弓外之音?”囚巴雙手背到身後,面帶微笑地掃視了一圈全場。弓外之音?怎麼着,這弓也是電的?跟電吉他、電貝司、電架子鼓一樣?周宇納悶地撓了撓頭皮,這小子到底要賣什麼關子?
囚巴還真是場面上的好手,不言不語吊足了觀衆們的胃口。大都督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年,放在今日定也是決勝千里、指點江山的人物。可眼下全場觀衆皆是手闊耳語,無人接茬。
“前兩箭無非是一些燕雀。在下第三箭一箭雙鵰,分別射中一隻鴻鳥,也就是大雁;一隻鵠鳥,也就是天鵝。一鴻一鵠、相得益彰,乃是取意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小子趁機將此美好祝福獻給西瑪王子和特使大人,祝二位一飛沖天、飛黃騰達。至於那些卑微下賤的燕雀,如果知趣的話自然不會在閣下面前出現。”
說完,囚巴向霏琳娜這邊掃了一眼。公主他自然是不敢不敬的,那所謂的“卑微下賤”看來是說給接下來即將上場的西嵐奴聽的。好嘛,公主跟西瑪對位,你這白馬少年就跟俺奴隸營七排三號、里長法克米對位了唄。大都督是什麼修爲?原來被局長在千人大會上點名罵十分鐘的事情也不是沒有,還能在乎你這一語雙關的遊戲?
撲哧,己方陣營正在尷尬中無法下臺,就連孔甲的老臉都漲的跟豬腰子似的,大都督卻一口沒憋住笑了出來。
“你、你笑什麼?”囚巴想到過他一百種反應,但唯獨沒想到聽到這麼羞辱自己居然能笑出聲了,十分出乎他的意料。臺上的西瑪和特使大人剛剛互相確認過“滿意”的眼神,也注意到了西嵐奴的不尋常舉動。
“唔,沒笑、沒笑什麼。”周宇突然覺得笑得岔氣了,捂住腰間盤,十分突出地繼續笑着。霏琳娜面露怒色,輸一局比賽她不怕,可這麼多人面前被西嵐奴一鬧,這顏面可是丟大了。
“我說、我說囚巴、囚巴老弟是吧?”周宇使出吃奶的力氣憋住笑。跨步走上前去,觀衆們聚焦在這尚未登場的挑戰者臉上。看來,武的還沒比完,文的比試要先拉開。
“你這一箭雙鵰好啊,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哈!好個比喻,王子殿下和特使大人是鴻鵠是吧?小的知趣,小的就是個燕雀,可能連燕雀都不如,家賊麻雀都可以,無所謂的!”周宇吸溜吸溜鼻子。
“可是,這鴻鵠讓你給射死了,這一箭可是好大威力、好大本事啊!”周宇話鋒一轉,一字一頓地說道,臉上露出了一絲殺機。
“你是不是這裡面還有一層含義,想說自己秒殺鴻鵠乃是一代天驕,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啊?”周宇這番話說的太過毒辣,堪堪給囚巴扣上了個造反的帽子。下面人剛開始還聽得雲裡霧裡,認爲囚巴不僅搏了個好彩頭,還炒了個好噱頭。可讓西嵐奴這麼一說,還真不是那麼回事。
“你血口噴人!”剛纔還文質彬彬、人五人六的囚巴把手裡弓箭一扔,指着幾米外的大都督,怒目反駁。剛纔臺上喜不自禁、美不勝收的西瑪聽到這些也高興不起來了,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眼神不知道往哪裡放纔好。唯一陪着大都督高興的人就應該是孔甲了,只見zei孫子在旁邊笑出了豬叫聲,手裡的長矛都舉不直了。
本想借着這手冠絕天下的本事拍個馬屁,順便貶損一下那不入流的西嵐奴。哪知道偷雞不着蝕把米,被人家逮住破綻狠狠來了一記勾拳,囚巴心裡這個後悔喲!早知道、早知道老老實實下場等着數錢多好,非要逞這個英雄幹嘛!怪就怪自己把式沒耍明白,直接掉入了西嵐奴的陷阱。而這個陷阱,還特麼是自己挖的。
周宇那邊卻是不依不饒,攤開手緩緩舉向**臺,意思是你說血口噴人我就血口噴人了?上面既有你的老鄉又有千里迢迢來看熱鬧的女老闆。既然俊美小老弟你撕破了臉,想賭個全套,那老哥我怎能不如你所願呢?大都督冷峻的眼神透露出的意思是:玩、玩多大老子都奉陪,誰特麼先逃誰是孫子!
“囚巴,說!你是不是搞錯了呀?還是一時口快、口無遮攔?你要是不解釋清楚,特使大人怪罪下來,你我可是要吃板子的呦!”
嘿!見過不要臉的,還真沒見過像你們倆這麼不要臉的。要不是礙於現在的場子和身份,周宇真想衝上去給這西瑪一記飛踹。你這話不是擺明了護犢子嗎?哦,上來你先給他定性搞錯了,然後又替他找好了理由是一時口快。最特麼氣人就在後面一句了,西瑪不僅直接點出來囚巴是自己的人,你我二字把關係烙得鐵鐵的,甚至還給下了個“吃板子”的層次定義。
吃板子什麼意思,就是挨點兒皮肉之苦。況且誰敢打王子板子?他自己說出來,無非就是替囚巴扛了這一悶棍,知趣的人早就看出來,此事肯定不了了之。
“呃、呃,小的心直口快、胡言亂語,但小的追隨王子和特使大人之心可昭日月,絕無惡意、無心冒犯吶!還望王子殿下、特使大人贖罪、贖罪!”說着說着,囚巴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朝着**臺拜服下去,久久不敢起身。
西瑪一看這一幕,滿意地點了點頭,有意無意地朝周宇掃了一眼,意思是你還有什麼花招。周宇聳了聳肩,雙手一攤,毫無懼意。言外之意是隨你嘍,你是運動員還是裁判員,你說了算。
西瑪跟特使大人耳語了幾句,遠遠地周宇只能看到兩人均是神色輕鬆地點了點頭。
“插曲而已、不足爲道。比賽繼續,請南部大陸代表登場吧!”西瑪站起來,朗聲宣道。
大都督本就沒想用這一句話扳倒囚巴,既然比就一定要讓他輸個心服口服,玩嘴皮子上的本事那是娘們兒才幹的事情。要不是你囚巴剛纔率先發難,老子還真不願意跟你掰扯這些個文字遊戲。
“好好比,我這一生就、就看你的了!”霏琳娜趁周宇反身回來取弓箭的檔口低語。聲音微不可查,甚至只有二人才能聽到。
周宇朝她頑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嚇得霏琳娜心裡一陣闖兔般亂跳。都什麼時候了,這不知死的害人精還這麼沒正經。霏琳娜畢竟是個不經人事的少女,那薄薄的臉皮刷地紅的跟進口紅提似的。
大都督回到自己的位置,神色凝重地把外套脫了下來,他現在已經不戴面具了,所以表情外露、旁人盡收眼底。
“小兄弟,來!給!”孔甲把弓箭遞給他,眉頭緊鎖、意志堅定,他們這種出身行伍之人最是知道上場比試之前那種忐忑的心境。
沒想到西嵐奴擺了擺手,伸手在後背上抓撓了兩下,轉身向**臺走去。
空着手,什麼都沒拿,工作人員給他準備的馬也沒騎,輕手利腳地走了出去。他這是要幹什麼?包括斐莉、霏琳娜在內的全場觀衆都長大了嘴巴,就連西瑪和特使都把手裡的茶盞放下,等着他表演。
“特使大人、西瑪王子!剛纔、剛纔東部大陸的囚巴老弟射了十四分!在下、在下自以爲無法超越!所以、所以。。。”周宇說着,臉上露出了難爲情的神色。
“所以什麼?”西瑪偏着腦袋,幽幽地問他。
“所以在下想投降!”周宇斬釘截鐵地說道,彷彿投降兩個字是個上好的褒義詞,一點兒慚愧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