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之內、空間逼仄,小心如墮落先生也只部署了十餘名親兵,而他們在擅長飛檐走壁和近距離搏殺的塞拉麪前,不堪一擊、毫無反應。
更何況還有狂風女凱茜的加持。
打開袋口的墮落,像是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一記老拳正中他面門,打得他仰面朝天,眼鏡飛出美麗拋物線直掛燈籠罩。緊接着,靈猴一般的黑影竄出袋子,手中飛刀刷刷刷連射,門口的幾個衛兵中刀斃命,連跑出去求援都沒來得及。
奇襲的同時,塞拉不忘給自己增加幫手,他腳下麻利的兩下割劃,另一個麻袋應聲破肚,原來這小子鞋尖處藏了腳刀,難怪如斬瓜切菜一般就把凱茜放了出來。
那丫頭也是愛打架得很,尤其此番深入敵後、破釜沉舟,對於性子敢愛敢恨、絕不拖泥帶水的她來說,就是一趟驚險刺激的旅行。
既然是偷襲,就不宜發出太多聲響,搞出太大動靜,所以凱茜並未動用御風之術,而是與塞拉一樣,手中揚甩射彈,十幾柄鏢刀疾速飛出,正中奪路而逃的幾個兵衛面門胸口。十秒鐘的時間,整個大帳被清理得乾乾淨淨,除了鬥薙、墮落先生和兩名刺客。
刺客信條,不是白玩的。
也不知道近視不近視,反正門牙被楔掉了的墮落趴在地上,亂摸一氣。待到他站起身向高處摸索的時候,一把匕首頂在他的咽喉。
“請吧,先生!”
塞拉指了指自己鑽出來的麻袋,微笑着伸出手。那雙手剛剛殺了好幾人,此刻做出邀請的動作卻毫無違和感。
凱茜本來就是短頭髮,換上內衛的衣服帶上黑盔,絲毫看不出是個女子。她站在一側,鬥薙和塞拉一前一後扛着麻袋,大步流星地走出帳去。
“你們兩個,守好大帳!墮落先生在審問敵將,不許任何人打擾!”
“是,將軍!”
鬥薙點了點頭,舉着用力踢騰雙腿的麻袋繼續開路,墮落嘴裡塞滿了碎步,完全不用擔心他會發出聲響求救。此刻身陷囹圄的他完全想不通,本來是螳螂捕蟬的遊戲何時變成了東郭先生和狼。
兩個小時後,聯軍指揮部內。
“哎呦呦,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吶,先生近日可好。塞拉,我不是讓你好生請先生過來,你怎麼又動粗?看看給先生打的,這說話不得漏風嗎?還怎麼文雅的喝湯?來人吶,給先生上點兒藥!”
“哎呀,照顧不周、照顧不周啊,先生海涵、海涵!”
“呸,你個卑鄙無恥的流氓!”
周宇早就料到他會有這麼一呸,急忙閃身躲過。臉上依舊笑嘻嘻地盯着他看,絲毫不以爲忤。
“怎麼會是流氓呢?先生不記得在下了?咱們可是有很多帳沒清算的呢。現在我上你下,終於可以好好說說話了,不如你就把我平反了如何?”
墮落先生怎麼會知道平反是什麼意思,只當眼前這個變戲法的小子小人得志,走了狗屎運。今天栽在他的手裡,想起往昔的林林總總,怕是活路不寬。
“你還不是流氓,早先用下作手段拐走我的蜥女,不知賣去了哪裡。如今又設計害我,老子與你不共戴天!”
“呦呦呦,還設計害你,還不共戴天。”
周宇一把摘下自己頭上戴着的氈帽,一下一下抽着墮落的麪皮,打的這老小子擡起頭就趴下、擡起頭就趴下。
“你追殺我的時候,我說啥了?”
“你派人來策反我的愛將,我說啥了?”
“你想把我炸上月球,我又說啥了?”
“你個臭不要臉的!老不死的!挨千刀的!”
一下一下,抽的過癮。大都督不是想罵他,而是享受這個教訓他的過程。不過,比起厝靈或者火王熾,他對於自己更像是一個熟人而不是敵人。
杜班西亞,類似墮落先生這種人太多了,儘管他的身世是個謎,出身是個謎,風雨中來雨雪中去,可他們並未改變什麼,這個吃人的制度和絕望的天空並非他們打造。要說有錯,他們錯在當了幫兇、當了走狗、當了爪牙。他們,也只是爲了混口飯吃,也只是爲了活得更好一些。
所以他纔會拼命賺錢、拼命剝削,最終孤注一擲,豪賭一方。把所有積蓄丟入彩票獎池之中,換取一個官職。一定烏紗帽,其實更是一個政治保障。
政治,在任何朝代和歷史階段都是最可怕的劊子手,他可以讓你一步登天,也可以讓你粉身碎骨。昔日的王侯將相,今朝的鐵窗餘生,比比皆是、令人唏噓。分不出對錯、談不上好壞,且看官媒、外媒如何解讀和嘴炮,與老百姓關係不大,誰在臺上都得給咱一碗飯吃,對不對?
沒飯吃,那就得陳勝吳廣,雖然這些內容已經從歷史書上刪除掉,不過周宇還是不明白當局的用意何在,爲什麼刪歷史?也能從大家腦子裡刪除掉嗎?
“說吧,你現在怎麼樣?你要是想殺了我早就動手了。”
墮落先生眼神裡沒有恐懼,只有厭惡。這一點,與任何時候的周宇都一樣。
“嘿嘿,老狐狸,你還真聰明。”
“哼!”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咱們就談談價碼吧。不過,依我看你現在沒有籌碼!”
周宇撇了撇嘴,看着捆得跟行軍揹包似的墮落先生,攤開手掌。
“你到底想要什麼?要報仇?”
“報仇?你我之間何來仇恨一說?”
這句話倒是驚呆了周圍站着的幾位。按理說,他們聽薇婭說過蜥女的事情,這是一件、初鱔的死算一件、鬥薙的策反又是一件,三件齊發,兩個陣營還沒有仇恨可言?
“沒有?”
“當然沒有,所謂的仇恨是因爲你我分屬兩個陣營。如果你不是團長,我不是變戲法的,就不會爲了蜥女結怨;如果你不是黑盔武士首領,我不是聯軍都督,你我也不會刀劍相向,更不會有far cry、刺客信條、暗殺潛行和絕地求生。”
“你的意思是?”
墮落先生的腦子裡突然萌生出對生的劇烈渴望。有研究表明,人在極度接近死亡的時候,意識和心理皆是最頑強的。周宇必須打破他的這種抵抗,把丫挺的血壓降下來。三高降下來,纔好說說話。
“我的意思是我沒有必要殺你,但是我估計你也不會跟我做生意。我說的對吧?”
“你、你先說說看。”
“我就一個目的,要厝靈死。不過,我猜你根本做不到。”
“呃,這個。。。”
墮落很想活下去,他也知道此刻不表態的話,自己很可能無法活着離開人家的中軍大帳。可是眼前這小子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他明明知道自己做不到,爲什麼還要說出來呢?這不是business impossible嗎?
“如果厝靈死了,你奮鬥半生的一切就會一同付諸東流,所以我提醒你,千萬不能讓他死,也不能讓黑盔倒臺!你是個生意人,這些不用我提醒也該拎得七七八八的吧。”
“你、你到底要幹什麼?”
“哈哈,玩個遊戲。”
“什麼、什麼遊戲?”
“貓鼠遊戲,我是漢克斯,你是迪卡普里奧!圖達、傑朗,幫先生正正骨。”
兩人不管叫喚得如殺豬一般的墮落如何掙扎,強行給他摁到桌子邊坐好,嘁哩喀喳扣上一個頭鎖。早已準備好妥當的139按照大都督的指令,刺啦刺啦不消一分鐘,給他紋了個大花臉。
墮落疼的差點昏過去,周宇皺着眉頭仔細端詳半天,不得不抽出手帕擦掉還在不停滲出的血漬才能看清楚。
在那熾熱的天空,有謎一樣的黑洞。從洞裡走來的人,沒有愛也沒有痛。踏着屍骨的惡魔,懼怕他的弓和龍。轟、轟、轟,他來的太匆匆、走的也匆匆。
整首詩都刻在這老小子的臉上,左邊一半、右邊一半,碎鱟看到這一幕笑得前仰後合,終於看到有人比自己還醜,能不開懷嗎?
“你對我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做了我該做的事情。墮落,你我的恩怨從今天起一筆勾銷,你要是來尋仇我還會打回去;你要是隱姓埋名、隱居田園,咱們就相忘於江湖。我給你一炷香時間,香盡之時跑得出聯軍大營,就是天不亡你。沒跑出去,我答應你,送你個痛快,絕對不讓你suffer!”
“大人,不可啊!”
“大都督,我要殺了這個挨千刀的!”
跟墮落一同被運來的還有五月花。這女人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二十個指甲一個不剩,滿口牙也被拔掉了。老蝮抱着不省人事的她痛哭良久,剛剛親手給她上好膏藥,捏着拳頭來還“人情”。
甫一進門,就聽聞周宇下令放逐眼前這位他恨不得扒皮吮骨的仇人,怎能不急?
其他人等也不贊同釋放墮落,妮卡和凱茜雙雙擋在大都督身前,從未有過的步調一致.
“不行!”
“我、我們都不同意!”
很少有這種情況,周宇的提議幾乎所有人都反對。
“不同意?如果你們是我,也會這麼做。”
周宇搖了搖頭,揮了揮手指。圖達、傑朗、邦帥、泰山和麻鴣,分別擋住老蝮、妮卡和凱茜等人。他清楚地看到凱茜連着踹了麻鴣褲襠五六腳,給這小子踢得跟坐在仙人掌上似的,前手後手捂着,彈起來半米多高。
“還不快走?”
“不可啊,大人!”
“大都督,你這是要了我的命啊!”
老蝮帶着哭腔跪倒在地,圖達從後面死死抱住他兩肩,讓他動彈不得。
墮落先生何其古靈精怪,眼見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撒腿就跑,踉踉蹌蹌險些撲到老蝮身上。蝮青紅張開血盆大口,不由分說就朝他耳朵咬去,若不是老賊反應快,肯定成了一隻耳。
就要衝出帳外,墮落回頭與周宇憑空對視一眼,他們都十分確定,這是二人最後一次相見。墮落從周宇的眼中看到了終極恫嚇、居高臨下甚至還有幾分鼓勵;周宇從墮落的眼中看到了活下去、活下去、還是活下去。
微笑着目送他出帳。
其實根本就沒點香,周宇是有意放走老狐狸。
“老蝮,你想報仇?”
周宇把雙手搭在老蝮雙肩,點頭示意圖達放開他。
“嗚嗚,大都督,你是沒看到,他、他們把花兒折磨成什麼樣子。嗚嗚,簡直不是人啊。。。”
五十多歲的人老淚縱橫、鼻涕一把淚一把,讓妮卡和步虻等人也自發跟着哽咽起來。
“你該恨的人不是他,報仇的對象也另有其人。假如恨也有天意,定會指引你走到最後,快意恩仇。”
說罷,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