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個西嵐奴!”
斐莉也動了真怒。可惜,她再也不是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姑母,現在的她只是一個一無所有的老太。
兩人對視了幾秒鐘,斐莉緩緩沉下頭去,視線縮了回去緊盯着自己面前的空處。
“呃,姑媽我、我也沒有別的意思。您知道我這人心直口快,我只是不習慣被人推着走或者綁着走罷了。至於我今後跟誰在一起、跟誰生活在一起,這個問題恕晚輩真的沒想過,也沒時間去想。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哦?更重要的事情,什麼事情?”
斐莉似乎還沉浸在對他的嗔怒之內,頭不擡眼不睜地草草回問了事。
“我要去醉花城!”
“你要去醉花城?”
這六個字徹底擊中了斐莉的要害,她做夢都想回醉花城,但她知道自己沒有那個勇氣,更沒有那個實力。
“你要回便回嘍?與我何干?”
斐莉心頭一顫後很快恢復了寧靜,懶洋洋地轉過身去側躺着,不再看周宇。
“唉?姑媽!姑媽?”
周宇急忙轉過去看她,斐莉又翻了個身,始終不予他正臉。看來,這婆子是鐵了心不與大都督往來。
“別介啊姑媽!您看我大老遠,來都來了!”
“你走吧,我跟你無話可說,以前的事情就算一筆勾銷,至於你的忙,恕婆子我有心無力、力不從心吶!回吧、回吧!”
“姑媽,您看您這話說的。剛纔小薇婭把我領過來,我還以爲這丫頭得了失心瘋呢,一個老人家怎麼能幫我潛入醉花城呢?可當我看到您的時候,我就篤定能助我一臂之力的人非您莫屬!”
“過獎了,我的大將軍,婆子我愧不敢當吶!不過,你說這些也沒什麼用處,咱是真幫不上你!”
“唉?姑媽?”
大都督反覆兩邊亂竄着,始終對着矇頭的斐莉。迫於長輩和晚輩的關係,加上自己有愧於她,周宇始終是半跪着。
“大將軍,天下沒有白來的飯食。先不說咱有沒有那個本事,就說你我之間吧,潛入醉花城於你有什麼好處?於我又有什麼好處?賠本的活計你有興趣幹,咱可沒有。”
原來老巫婆是在要工錢,大都督眼珠滴溜溜一轉計上心來。他是什麼人?那心思跑得比風火輪還快,這些本事他稱第二、索拉西亞無人趕稱第一。
哦,可能麻鴣除外。
“我說姑媽啊,您看您這話聊的,怎麼能跟您沒關係呢?我此行去幹嘛?我是去殺人吶,也是救人!殺,就是殺掉索拉西亞的仇人水王漓;救,就是這整個大陸的黎民百姓。這麼大的工程,怎麼能說沒好處呢?”
仁義道德跟利益好處怎麼掛上鉤、畫上等號,這個問題只有讓周宇解釋才能解釋得通,一般人就是三天三夜不睡覺也理解不了他的理論。
“率土之濱、莫非王土。這王國也不是我的,我自是有一顆復國之心也輪不到咱來操心。再說,你看看我這副尊榮,就是走出這個草廬都需要莫大的勇氣吧。”
是的,女人都有一顆愛美之心。斐莉雖然已年近半百,但畢竟是皇家出身、尊貴典雅,一輩子習慣了灑香粉、用坐便、每日換衣、獨立浴房,突然間讓她以這副面目示人,又像螻蟻一般苟活於地下工事之內,委實是一種煎熬。
一時語塞,周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此時此刻,他覺得說什麼都是蒼白無力的。
“唉。。。姑媽,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不該恨霏琳娜!”
大都督一屁股坐了下去,心灰意冷地望着草廬的牆壁,與斐莉共同陷入對往事的沉思。
“人所看到並不一定就是真相。比如我當時親眼目睹了你死亡的全過程,可打臉的是今天你我再次相遇,若不是之前都是幻想那就是我也成了孤魂野鬼,咱倆是在黃泉路上相遇了。”
“哼,笑話。哪裡有什麼孤魂野鬼,你可知道我受了多少煎熬才保住這條老命,你再看看我又付出了多麼慘痛的代價!”
斐莉呼地湊過來,把臉幾乎貼在周宇臉上。
“呃。。。”
“若是旁人,怕是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可惜啊可惜,我雖想死卻沒有死成。哈哈!哈哈哈!想死也死不成啊!”
斐莉笑得猶如鬼魅,聽的人心裡直發毛,這是什麼笑聲?這簡直就是貓頭鷹在啼叫。
等等,什麼?
想死沒有死成?那是什麼意思?
周宇突然眼前一亮。想死都死不成,聯想到神兵坤和索蘭託告訴自己的那些典故傳說來分析,只有神兵纔不會死,殺都殺不死,除非對頭也是神兵。
再遠一些,那麼雖然失去了記憶但是卻保持着神兵巽面容的妮卡又與這個秘密有着什麼關聯呢?還有,長眠於幽冥山谷裡自己遇到的首代妮卡真的死了嗎?還是僅僅睡着了?
大都督心亂如麻,這一切彷彿都緣起於斐莉的一句話。
“姑媽、姑媽,您說的什麼意思?恕晚輩愚鈍,沒聽懂啊!什麼想死卻沒有死成啊?”
“你當真想知道?”
“想知道?”
“確定?”
“確定!”
“即便付出什麼代價,也要知道?”
“呃,挨五瑞森!只要你張嘴!”
“那好,我要你發誓從今往後永遠效忠於我,而打下醉花城以後,要讓我來做新一代索拉之王!”
聽完這番話大都督愣在了當場。什麼?永遠效忠於斐莉?擁護她做下一任索拉之王?
那霏琳娜怎麼辦?霏琳娜纔是名正言順的國主啊!
可是斐莉的話又蘊含着極具吸引力的籌碼,不僅表明要告訴自己她是怎麼死而復生的,更明確了要幫助自己打下醉花城!
別人說這話可能是信口開河,可斐莉一定不是。她有這個本事,也有這個本錢。去年這個時候,若不是有精靈族抵死相助,現在的索拉西亞早就姓斐不姓霏了。
抉擇!爲什麼總是要在痛苦的抉擇上跳舞,我又不會芭蕾?老天如此折磨我作甚!
周宇欲哭無淚,媽的操這些心全是爲別人而操,說白了這些陳芝麻爛穀子關我屌事?
我管你索拉西亞誰當家呢?又不用我來操心,我就管幹掉水王漓就得了,完事我還得揮師東進直取中央大陸和屠夢城呢。這裡的日升月落,跟我說不着。
可轉念一想,不行啊!霏琳娜那丫頭涉世未深,把自己當做了全部家當和籌碼,她的一生就押了自己這一手大,開小或者開豹子就死翹翹了。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再次跳到火坑裡吧?再說了,這丫頭的命是自己冒着生命危險用人體炸彈救出來的,想到這些他排便的傢伙事兒還有些隱隱作痛呢!
費了那麼多周折,現在全部都推翻了?那之前做哪些幹什麼?乾脆讓她自生自滅多好呢?
“不行!這個我不能答應!”
“哦?是哪個不能答應?”
“永遠、永遠效忠於你勉強、勉強是可以,但是讓你成爲索拉西亞的下一任國主,不可以!”
“當真不可以?”
“絕對不可以!”
“爲什麼?”
“你不具備那個條件!”
“什麼?我不具備什麼條件?我堂堂醉花公主,不具備當國主的條件?”
斐莉越說嗓門越大,雖然聲音沙啞但是威風凜凜、霸氣十足。
的確,人家是醉花公主來着。早在霏琳娜、福利嘉和卡淑潔沒出生的時候,人家當了二十多年醉花公主。跟斐莉比起來,這些女娃都是小兒科。
“姑媽啊,可是您也看到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對不對?您、您風騷的那百年不是已經、已經過去了嘛!”
周宇訕訕一笑,斐莉卻沒那麼好打趣,白了他一眼不再做聲。
“再說了,您說就算是霏琳娜當家,與您當家又有什麼區別?偌大個皇室就剩下你們倆人,你倆還非要鬥個你死我活,分出個先後順序,有必要嗎?是,可以,行!讓您當國主,那您百年以後呢?不還是傳位於她?有什麼分別?”
呸呸呸,周宇說完自己又抽了自己兩個嘴巴,說的都是什麼糊塗話。這仗還沒打呢,就擔心起人家家裡誰坐天下的事情來了,是不是有點兒過於心急了?
“沒想到,你小子還有幾分見地。看來,霏琳娜果然沒看走眼!”
斐莉乾咳了兩聲,面色不再那麼難看,呼吸也平順了許多。看上去似乎還多了幾分慈祥。
“我說姑媽,那您是答應了?”
“答應,答應什麼了?我可什麼都沒答應啊!”
斐莉側過頭來,狡黠地一笑,看上去陰冷可怖。
“姑媽,您別這樣,看得我心裡發毛。您要是真恨我,您就揍我一頓,哪怕打斷了我的腿、要我半條命,我都沒意見。只要留我一口氣,讓我去把那幾個老不死的幹掉,我就心滿意足了。”
“哦?哪幾個老不死的?”
“醉花城裡的水王漓,屠夢城裡的火王熾、土王塚、風王颶,哦也不知道風王死了這件事是不是真的,當然最後就是那位高高在上的毀滅之王。”
“哈哈、哈哈哈,可笑!太可笑了!”
斐莉突然放聲狂笑起來,彷彿聽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話。
“怎麼、怎麼了,姑媽?你這是什麼意思?”
周宇撓了撓頭皮,自己這個遠大的志向和目標,對不止一個人提起過,包括那些萍水相逢、刀劍下救起來的百姓,可反應如此激烈的,斐莉是頭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