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宇沒有直接參與松鶴、棉鶉二人領導的軍事政變,但是他事先埋的幾條線卻出力不少。麻鴣帶領着一衆少壯派軍官迅速佔領了包括武器庫、糧庫和宮城等核心要害部門;傑朗收買的一衆流民四處放火、聚集、滋事引發城防混亂,牽制住了不少中立派軍士。
據說樸蚊還在做着自己拜見厝靈、改變家族命運的春秋大夢時,他的寢房被一腳踹開,生生從黃粱變成了醪糟,領導人變階下囚有多快,那是他沒見過卡扎菲和薩達姆。
收拾殘局的工作進展得有條不紊,周宇建議翼族長老會暫時行使統一決策權,類似於美國的參議院和俄羅斯的國家杜馬,凡事以投票方式決定。不過,這種模式只能是過渡時期的無奈之舉,民主對於他們來說有些超時代了,類似於給早期智人一部智能手機,他根本用不了,文明程度不達標,新興事物都得是早產兒和犧牲品。
至於後續如何更迭,那是翼族自己的事情,周宇沒必要操心,也輪不到他操心。厝靈那邊很快就會得到蝶城政變的消息,怕是派出去上報翼族新主人選的快馬還沒趕到,後面翻篇兒的故事就發生了。
比起身後,大都督更擔心面前。如此一來,五族基本形成了動態同盟,帕裡拾、起義軍又掌握在自己手裡,忝兒一族構不成大氣候,這一切預示着,決戰杜班西亞的戰鬥馬上就會拉開帷幕。
戰鬥,不是唯一的選擇,但絕對是最直接的,最簡單粗暴的,比較適合談不攏的雙方。周宇和厝靈之間,就屬於這種關係。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周宇釋放了妮卡,不僅恢復了她的自由更讓她重新接替自己,擔任起義軍的總司令。他自知目前條件下自己對起義軍的掌控實在不夠牢靠,就連排隊打飯的時候都害怕蝮青紅、託森二人率衆從背後衝上來造反,與其擔驚受怕不如退位讓賢。
“嘟嘟,你確定這麼做真的可行嗎?”
“嗯,我確定,139。”
“可如此一來,若是那兇狠的女人出爾反爾,你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139口中那個兇狠的女人,自然指的是妮卡。
“是啊,大都督,你可想好了,別最後落得我們兄弟二人的下場,暗無天日啊!”
“悽風冷雨啊!”
“行了,滷煮、火燒,事已至此哪有回頭路來的,繼續玩牌吧。”
他覺得祭杲這個名字不好聽,給他們起了兩個頗具美食韻味的名字,滷煮火燒。唉,想到這一口大都督只留口水,可是隻能想想咯。
“倆三!”
“要不起!”
這是周宇用魔蠍腹部的軟殼裁成四四方方,匕首在上面刻好黑紅梅方,親手製作的一副撲克牌。眼下打鬥地主的三個人是滷煮火燒、139和薇婭。大都督只不過替滷煮和火燒抓牌打牌而已,因爲它們沒有手。
登上火輪已經有兩天了,第一站還沒到。同行的人除了鬥地主的幾位還有圖達、傑朗、泰山、邦帥、麻鴣、大飛和蝮青紅。
“我說大都督,咱們這麼孤軍深入真的可行嗎?萬一要是被厝靈的大軍發現,就憑咱們幾個人。。。”
老蝮話沒說透,但圍着的幾人早已聽出了弦外之音,戎馬一生的他很顯然不看好這次同盟,在他眼中這場曠日持久的對峙打了幾百年,怎麼會終結在一個域外黃口小兒手中。
“老蝮,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前天臨行時,要死要活跟着來的不是你自己嗎?”
圖達質問他,這小子對大都督不僅是個人崇拜,而且是盲目崇拜。
“都是高級軍官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兒。你小子是什麼身份?”
“什麼高級低級?我跟着大都督打天下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鑽狗洞呢!”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四帶二,春天!”
制止他們的居然不是周宇,而是139。
“火輪這一趟,務必得走下來。現在我們的優勢只有一點,就是快!要打厝靈一個措手不及,打天音城一個防不勝防。你們看,假設這是天音城。。。”
周宇把撲克牌籠了起來,就地擺成了沙盤。
“塞拉、碎鱟、伏蟒、刁蠶和翼族長老會雖然已經明確了加入關工委的態度,但是五族的士兵整合需要時間、裝備齊全需要時間、急行軍還需要時間,風輪和火輪的空間有限,只能靠步行。你們看,這裡到這裡,少說也有七八百公里的樣子,大軍即刻出發也需要將近二十天的時間。”
“當然,我們現在討論的是從蝶城出發的距離,還有一個集結的問題呢?你不能狗熊掰棒子,一路走一路撿人吧?尤其是再搞個宣誓儀式、誓師大會、表彰總結、務虛茶話什麼的,就更沒譜了,一晃都過年了。”
周宇的眼神掃了一圈,大家皆是眉頭緊鎖,雖然他們不懂什麼叫務虛會什麼叫茶話會,但都是行軍打仗、行伍出身,自己拎着長矛出去廝殺跟組織一個隊伍拉出去溜溜完全是兩碼事,不在一個層面上。
“帕裡拾那邊不確定性就更大了。第一,我不清楚他到底有多少契約客還在杜班西亞,堅持爲它所用。因爲一些無法透露的原因,它對契約客的限制能力並不高,據我所知至少有幾人現在已經通過中央通道逃亡至庫茲西亞和索拉西亞。剩下的力量是否能如同安東尼和豔后所率領的亡靈大軍一般驍勇,是個未知數。”
“第二,如何把這些力量統籌起來。統籌,你們懂嗎?就是組織,就是聯合,就是聯動,就是串聯。總之,重中之重、關鍵的關鍵,是一個聯字。聯合的意思,就是集中優勢兵力,打有準備的仗。如果一波一波,分期分批向上衝,還打什麼打,不等於給厝靈送靶子嗎?”
蝮青紅、泰山和邦帥三人用力點了點頭,手裡拳頭攥得啪啪作響。此三將乃是軍法、兵法、人法三修之人,舉凡說起戰爭首先考慮的是軍事上的合理性,很顯然他們對眼前這位大都督的軍事理論十分贊同。
“第三,敵情不明朗。現在雖然我們在暗,但敵人也在暗,相當於密室搏鬥,誰能取勝就看押寶押的怎麼樣!當然,這不是胡亂預測,也不是算命占卜,要有科學依據、有論據支持的猜想和推斷。天音城一戰是終極一戰,在此之前的無數次試探中,我們要摸清厝靈腦子裡對於戰鬥的思維方式,給他進行人物畫像。人物畫像,這個你們懂嗎?”
所有人一起搖了搖頭,大飛打了個哈欠,周宇給了他一記耳光。大飛委屈地向後面蹭了蹭,抱着139扁了扁嘴。
“我再強調一遍開會的紀律啊,你可以不聽,也可以聽不懂,但是不能表現的漫不經心、哈欠連天,那是對我的極大不尊重。”
“這是帕裡拾這邊和五族這邊,反倒是起義軍那邊最讓我放心。一來妮卡據守南部據點和北部據點,與厝靈和中央軍周旋了幾十年,經驗上和力量上都讓人放心;二來我最不擔心的就是她的決心,也就是說最不可能被招安的隊伍恰恰是起義軍。”
說到這裡,周宇頓了頓。蝮青紅臉上露出洋洋得意之色,賣弄地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潛臺詞是,關鍵時刻頂得上去的還是咱的隊伍。這就叫做召之即來、來之即戰、戰之即勝。
“不過老蝮,你也別高興得太早了。你們跟厝靈打了這麼多年,他是十分清楚和了解你們的戰力的。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從我唯一一次近距離跟他接觸來判斷,他從未感覺到自己受到過正式的威脅,也就是說他從未把你們起義軍放在過眼裡。”
老蝮一口茶差點嗆進氣管兒,旁邊麻鴣和大飛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什麼是領導?這就是領導。在你小尾巴或者小弟弟剛翹起來的時候,肯定要揮舞手中的金剛小錘兒,給你來記厲害的、打臉的、深刻難忘的一下,否則你怎麼會記住領導是領導、你是你呢?
“大都督,塞拉投靠了犬族,忝兒那邊怎麼辦?沒有戰略內應或者消息來源,容易失控啊。我擔心、擔心它們有自己的打算,在我們傾巢出動的時候斜刺裡殺出來,給後院放火。”
“泰山,你說的有道理,這個問題我也考慮過。但是我認爲。。。”
“來,讓一讓、讓一讓。誰讓你們在車廂裡嗑瓜子兒的?”
一個長得如肥婆、打扮如肥婆,其實就是肥婆的服務員推開車廂門,一眼就發現麻鴣和傑朗剛剛嗑過瓜子,一地的瓜子皮子成爲了鐵證。此嬸兒手裡一手簸箕一手笤帚,如同南方增長天王一般的大嘴呼呼哇哇張開,彷彿分分鐘就要把二人生吞活剝了。
“唉——這是誰家的嫂子這麼漂亮打人、花容月貌、富態尊貴呀!”周宇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塊琥珀,擠眉弄眼地塞進大姐手裡。
圖達等人渾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還花容月貌呢,這月亮是滿月了嗎?是花也肯定是化肥澆多了。
大姐把琥珀拿起來看了看,放在頭上燈罩下面仔細扒了扒,確定是塊兒好料。瞬間,就給各位玩了一出《曲苑雜壇》裡面的川劇變臉,挺着大胸脯子就蹭了過來。
“哎呦我說大兄弟,你這不是見外了嘛!老姐姐我啊閱人無數,一看您就是個場面人、大人物,真正尊貴的應該是您吶!”
一邊蹭大姐一邊還不忘捎帶手,稀里嘩啦地把地上的垃圾掃了個乾淨,然後急急把工具往門邊一墩,湊了過來。周宇不得不往後退了退,大姐可能若干年都沒有刷牙了,估計跟二皮狗一個類型沒下過車,這口氣比綠箭還厲害呢,可誰知道後面是記仇的大飛。
這小子胳膊肘用力一拐,頂住大都督腰眼兒,周宇身後吃痛一個腆肚的動作躥了出去,生生跟大姐來了個滿懷加貼面舞。
“哎呦大兄弟啊,瞅瞅把你急的,要不一會兒跟我回我屋,咱們好好研究研究啊?”
周宇氣得七竅生煙,好你個大飛啊,報仇真會挑時候,看我一會兒怎麼收拾你。
“唉、唉,哈哈,大姐客氣了、客氣啦,你們看看大姐多大方、多敞亮?再看看你們,讓你們乾點兒活一個個不是推三阻四就是顧頭不顧腚的。能不能跟人家社會人多學習學習?怎麼從學校校門走出來這麼久,還沒有完成角色轉變呢?”
周宇一通“諄諄教誨”朝着的正是蝮青紅。老蝮一臉無辜和茫然不知所措,搞什麼?什麼剛走出校門,我這一把年紀就算剛走出校門出的也是黨校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