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裡亂作一團。周宇讓詹索把牛皮鼓敲碎了也沒止住那些四處流竄的奴婢家丁。這些人抱着細軟,手裡攥着從各個房間裡順來的銀錢寶物,山呼海嘯一般來回涌動。眼裡看到的是還有什麼可掰的、可塞的、可揣的、可拽的,哪裡來的別人。
“動手!”大都督忍無可忍,下了命令。有他帶進王城來的百來號人,也有聽着信兒立馬歸隊的普蘭士兵。這些人用明晃晃的刀劍止住了打了雞血一般的暴徒,姑且稱之爲暴徒吧,也是一羣苦命的人兒。
大都督一言不發,怒不可遏地衝上去拎過來兩個管家,一路拖拽着這一左一右倆傢伙身上叮叮噹噹往地上掉寶貝,兩排軍士難掩厭惡之色。
“趁火打劫、作亂王城。該當何罪?詹索!”大都督大喝一聲,把倆人扔在正堂中央的大理石地面上。
“論罪當誅!”詹索毫不猶豫。
“那還等什麼?等我親自動手嗎?”大都督冷哼道。聽到這一句,剛纔還在竊竊私語的正堂頓時鴉雀無聲。詹索也不含糊,叫上兩個跟自己一起過來的城防軍,取下身上行軍繩,往房樑上一丟。任那倆不長眼的傢伙如何跪地求饒,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把他們絞死了。
看見懸在空中不動的兩具屍體,暴戾之氣煙消雲散,這些奴才立馬整齊地跪好,不用人說排的橫平豎直,所有盜搶而來的東西掏個乾淨,擺在身前。果然,當機立斷、殺一儆百的法子是有效的。
“萊哈爾呢?”周宇既然做戲,就要演出男主的霸氣。他盛氣凌人地吼道,連城主兩個字都給略了。幾個丫鬟朝內堂張望了幾眼,給他信號。大都督把軍鞭從腰間掏出,殺氣騰騰地走向內室。
一進去把他嚇一跳。雖然聽博拉達詳細描述過藥效,可映入眼簾的一幕還是讓他覺得匪夷所思。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叔抱着房內的石柱,一下下在撞着自己的頭,鮮血從破了的額頭上流下來,滴了一地、甚是恐怖。還有一些看衣着是貴族的瘋子,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有的互相對打着,有的抱在一起哭泣。周宇一下子懵逼了,以爲自己走進了精神病院。
這藥也太特麼厲害了,幾天時間就能把一羣好端端的人變成精神分裂症患者。還好博拉達是自己人,要是攤上這麼一個對手,老子還敢吃喝拉撒嘛!
“這就是萊哈爾嗎?”周宇指着那個撞柱之人,問身後跟來的詹索。那小子點了點頭,特使大人第一次來普蘭,這時代又沒有照片,不認識老城主很正常。
“喂!”大都督離着他有兩米距離,在後面喚了一聲。每人回答,仍舊各幹各的。笑話,你去精神病院喊病人,他也不理你。周宇拍了一下額頭,媽的自己也秀逗了。
他走上前去拍了一下萊哈爾肩膀,那滿臉鮮血的面孔轉過來,五官扭曲、哭中帶笑,咧着的大嘴嘟嘟囔囔不知道說着什麼,一回頭伸出兩手就向大都督頭抓來。
“你別動啊!”周宇大駭,向後側一個哈登跳,還好跳的及時躲過了這老小子的抓奶龍爪手。萊哈爾一看對方躲過,毫不猶豫地撲了過來,猶如餓虎撲食。大都督也不是毫無準備,舉起鞭子一把塞進萊哈爾長着得血盆大口裡,手臂伸直死死頂住,那老傢伙雙手在空中空抓個不停,卻因爲夠不到人氣急敗壞。
“你特麼不想活了是不是?”一個貼身奴隸兵飛起一腳,重重踹在老賊胯部,哪知這傢伙就像中了邪術的死士,動都沒動、渾身上下堅硬如鐵,堪堪把那兵士彈飛了回去。就連博拉達也沒有想到的是,這種藥作用在人身上可以將人變得癡傻,但副作用是讓人感覺不到疼痛。
這是聽到這邊有聲響的一羣呆瓜,一個個站立起身,眼神空洞流着哈喇子,歪歪扭扭地靠了過來。反倒是進入內室的兵士們心裡一陣哆嗦,互相確認了一下眼神,掂緊了手中鋼刀。
怎麼樣,這一幕熟悉不熟悉?刺激不刺激?驚悚不驚悚?意外不意外?大都督一邊抵住萊哈爾,另一手從後背抄出贖罪之劍。心想,這特麼不是生化危機嗎?
“萊哈爾犯上作亂、加害特使、意圖謀反,給我動手!”周宇一句話祭出,不僅把老城主的罪給坐實了,更是喊到了衆兵士的心坎裡。看這些瘋子的架勢,如果不把他們解決了今兒這裡就是自己的埋骨之地。
一時間,內室裡刀光劍影、血花四濺,甩了大都督一臉。儘管這些傢伙不知道疼,看着刀子劈砍下來竟然用手去接擋,可兵士們佔據了人數上的絕對優勢,手中又有利器。三五支長矛透胸而出、砍掉的腦袋咕嚕嚕滾出老遠,這種反覆上演的殺戮沒持續兩分鐘,瘋子們被除了個乾淨。
“特使大人,洗把臉吧。”詹索倒是個會來事的傢伙,在別人清理死屍的時候跑去後堂找了個木桶提來一桶清水。
“嗯,不錯、不錯。”周宇把麻布浸溼了在臉上抹了幾把,遞還給他。
“詹索,萊哈爾和這些城主怎麼會中如此妖法?”周宇揹着手慢悠悠走着,假裝納悶地問詹索。他能問出來結果纔怪呢,只有他自己最清楚爲什麼。
“這個,小的確實不知。只是最近幾天,城中有頭有臉的人士大多出現了此種癔症,連祭司們都是,瞧病都沒人瞧了。”
“哎呀不好,趕緊集合你的城防軍,把其他那些漏網之魚給我一網打盡,小心禍害百姓。”周宇假裝醍醐灌頂,焦急命令下去。
不用說,剛纔見到這羣精神病發狂樣子的城防軍絲毫不敢怠慢,既然有上峰來接管普蘭城,那自己的活兒還得幹吶,畢竟是端這碗飯的。加上當兵的能看得慣當官的嘛,有仇的報仇、有怨的抱怨,七七八八組隊衝進那些大戶人家,嘁哩喀喳就給那些貴族和軍官一個痛快。
前前後後不過半天的時間,普蘭城整肅個日月換新天。好傢伙,果然還是得智取啊,不費一兵一卒就滅掉萊哈爾和他的敵對勢力,大都督難掩喜悅之情。
“哎呀,我說詹索啊,此次清繳叛賊你功不可沒。日後我向霏琳娜公主稟報,你是大功一件,等着封賞吧!”周宇坐在萊哈爾的城主寶座上,喝了一口詹索遞上來的清茶。
“謝特使大人。爲公主殿下和特使大人效忠賣命,小的肝腦塗地、死而後已。”詹索知趣地單膝跪地,右手扶胸。
“接下來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儘快保證普蘭城恢復正常運轉和治安秩序,確保城內穩定和工農商學速速回歸正軌。你知道了嗎?”
詹索跪在他身前,不敢接話。特使大人這是何意,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城防什長。讓我來領這些命令,是不是在開玩笑。不會吧?
“你聽見了嗎?詹索總兵。”
一句話把詹索驚得差點跳了起來,果然不出所料,特使大人這是在擢升自己。從一個最小的什長一躍成爲城防總兵,那可是連跳五級,自己做夢都沒想過幸福會來的這麼突然。
大都督也不是糊塗人,看身手詹索絕對是個軍中好手,看精氣神在如此混亂之際還能坐鎮城門堅守崗位肯定也不是孬種,如果說給他一個理由去分析詹索爲什麼沒能出人頭地,那肯定是受人排擠,沒跟萊哈爾沾親帶故。
最主要的,得用自己人吶。有自己人就用,沒有就提拔起來用。官場之上,知遇之恩就是自己人的代名詞,沒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謂建立攻守同盟是什麼?就是靠玩弄手裡的位子來指點江山。
“好了,起來吧。詹索總兵,去把那總兵府拾掇拾掇,挑個好日子搬進去。對了,我今兒出門時候看了黃曆,今天宜安牀、動土、入宅、置產,好傢伙全湊一塊兒了。我看擇日不如撞日,你今天就搬進去吧。至於那總兵之職,即可上任履新。”周宇擺了擺手。
“謝、謝特使大人。小的、小的。。。”詹索跪在那裡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不停地抹眼淚。從十幾歲入軍摸爬滾打七八年,人前背後吃盡苦頭才當上了個什長。而後竟然是髒活累活全都自己幹,想要當上百夫長遙遙無期、機會渺茫。哪知道今天突然蹦出來這麼個特使大人,直接給自己擢升成總兵,眨眼之間泥鰍躍龍門。這是大大的貴人吶,這是得結草銜環的恩人吶!
“媽的你小子被閹了不成,怎麼哭的跟個娘們兒似的?”周宇彎腰就把他往起拽。
“撲哧”一聲,詹索笑了出來,沒想到特使大人也是個糙人,我喜歡。
“特使大人,伯樂之恩永世不敢相忘。從今天起,一切公事私事在下全聽憑您指摘。”詹索斬釘截鐵地說。
“認公主就行,不必認我。”大都督晃了晃手裡的絹帕,意思都是給公主辦事的兵,沒必要掏心窩子表忠誠,但是那小子的心意自己明瞭了,這一招是牢牢地給自己收了一個小弟。對,還兼顧收了普蘭城的軍事力量。
“沒想到啊,這普蘭如此不堪一擊。兵不血刃就被你收入囊中,可見你的計謀是如何的歹毒。”坐在王城後花園的木椅上,望着漸漸升起來的圓月,妮卡輕語。
她恢復了周宇初見時的模樣,嘴裡叼着根草棍,只是臉上的神色少了幾分快意,多了幾分惆悵。
“人生就是這樣的,總是在岔路口不停的選擇。如果我在之前選擇了退一步海闊天空,那也許現在被埋在後山的就是我的白骨。”周宇往後一拉用力一推她坐的木椅,上面牽引出來的兩根繩索繃緊了把妮卡送離地面。這是一個鞦韆。
“我越來越發現,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聲音從半空傳來。落下的時候周宇又重重推了她後背一把,不屬於同一個世界,這個答案周宇比誰的清楚。
“這個重要嗎?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任憑什麼原因我也不會留下。”
“答應我,別再殺人了好嗎?”妮卡雙腳蹬住地面,加了些力道,止住了鞦韆。人,卻沒有回頭,只淡淡說了一句。
“這已經是我能想到的,用最小傷害換取自己活命的辦法了。你還想我怎樣?要不要我把脖子伸過去讓人家砍?”周宇明顯有些急了。這丫頭又不是不知道目前的處境,難道比起活着你寧願跟着我赴死?
“我、我是說以後。。。”妮卡囁嚅着嘴脣。
“我答應不了。大小姐,接下來的話你可以不愛聽但我必須說。第一,拉弓沒有回頭箭。就算我現在跪在土王和水王面前,把腦袋磕破了請求他們原諒,也活不了命,只會死的更慘更早。”
“第二,你看到那些奴隸恢復自由身後是多麼的幸福、多麼的快樂,無論是誰也不能隨意剝奪別人的自由。我要幫助他們建立一個理想國。第三,殺人不是目的,只是手段。我不是一個惡魔,我沒有屠戮戕殺別人的嗜好。我只想先讓自己活下來,然後讓更多的人活下來。最後,大小姐,請不要再對我說教了,你我真的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妮卡沒再說話,任由鞦韆微微在夜風中晃動着。背後剛纔一堵牆的溫暖消失殆盡,寒冷夾雜着草香飄然而至。那人,你走的無聲無息,連句再見都不願說嗎?
妮卡的幾句話反而提醒了周宇,做事必須要徹底,不能給對手留有空間,否則就是對自己性命的不負責任。他想到,土王塚憑什麼遠隔千山萬水還能操縱捕風城和庫茲西亞?靠的是加巴和火器,加巴使人喪失鬥志、沉迷虛幻,火器使人望而卻步、心生恐懼。有了這一文一武兩柄重錘,諒你一票流民遊擊也翻不起什麼風浪。所以,要想把他釘在庫茲西亞心裡的釘子拔了,捕風銷煙是絕對正確的。
而這索拉西亞大陸上,就他這大半年的觀察看,水王漓所依靠的手腕除了那個鈴鐺應該就是邪教雨神教了。他把自己跟神聖的大自然捆綁在一起,告訴別人篤信自然的力量就是篤信自己,如果違背會遭受上天嚴厲的懲罰。這種把活人尊立爲神是所有邪教慣用伎倆,沒什麼新鮮的。
要想扳倒水王漓,必須先扳倒雨神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