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意識被剝奪的最後一刻,路波斯眼中的人影忽然回過頭來,冷峻的面容上帶着一絲難以明說的表情。
“滾回去,下賤的怪物!”
那個人影似乎開口了,並衝他揮舞起拳頭。
瞬間,涌上他頭腦的瘋狂念頭消失不見了。
路波斯猛地睜開雙眼,眼前赫然都是因爲力盡,東倒西歪的同族,還有城堡中忽明忽滅的燈光。
還是那一片紅色的血霧,似乎被藍色光芒從邊緣慢慢滲透進來。此時,他看到了一個女人,“血族”女人。
這個女人他認得——是艾文娜,在暗中爲“血族”幹着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之人, “血族”在此地的妖豔領主。
她怎麼闖進來了?
而且,還是在這“血月儀式”最緊要的關頭?
路波斯怒吼一聲,想發力撲過去,但是渾身撕裂的劇痛,讓他不得不停住了動作。被用作祭獻的鮮血還在“金屬井蓋”上蔓延,發出暗紅色的微光。
一擡頭,他的瞳孔驟然縮小,驚恐地看到了艾文娜一隻高高舉起的手,似乎要做出攻擊的動作。
完蛋了!
“血月儀式”將要功虧一簣,最終毀在這血族領主的手裡。
他的腦中“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心裡醒悟過來,只怪自己太相信那個年輕人,和他簽訂了所謂的“血誓”。而他,竟然把血族的傢伙放進了城堡內。
就在他萬念俱灰的時候,眼前的一幕讓他目瞪口呆了。
只見艾文娜舉起右臂,手掌變化爲五隻堅利的爪子,同時左臂伸出,空中劃過一道優雅的弧線,她的潔白左臂上,立刻出現了一道血痕,緊跟着,一絲血線筆直地濺入“金屬井蓋”表面。
呃?
這是什麼情況,她到底在做什麼?
難道是想用自己的血,污染這神聖的儀式嗎?
路波斯看到她的動作後,竟有些疑惑了。她那個樣子,與其說是想玷污這儀式,倒不如說是爲這儀式增添一份力量。
或者說,她是想用血族的神秘力量……幫助他開啓這道禁錮了幾百年的機關?
下一刻,他就證實了自己的猜測,這個叫艾文娜的血族女領主,真的是在幫他。
他驚異的看見,接受了血族之力,金屬上的縱向抖動非常和諧、平穩。4個金屬小條已經各自轉了180度,穩穩地卡在滑槽裡,上下左右,4個方向上的機關正在穩步擡升。
紅色的細線在金屬表面流轉光亮,由暗紅色漸漸變爲明亮的鮮紅色。一股炙熱的烈焰似乎在血液光芒中騰起,在空中轉變爲一幅圖景。
路波斯不敢相信,儀式不但沒有被這血族打斷,而且由於她的血液加入,儀式的速度被加快了。
升騰起來的圖案像是一個符號,雪霧中的符號變幻着、流動着,勾勒出的樣式不是很複雜,但是精緻細膩。
這符號他當然認得,那是“主”最後沉眠時,他親自開啓的禁制之物——一個顛茄花瓣的抽象圖案。
狼族的血液和血族的血液混合後,在金屬的表面化爲燃燒的烈焰,就像被點燃的湖面,異常絢麗。
“嗡——嗡”
當每個“活的”血滴,蜿蜒蠕動着,從4道溝槽流到金屬下面時,分成無數支流,就連地面也傳來波動。
“咔嚓,咔嚓……”有機關被層層打開了。
就像剝開的竹筍一樣,金屬竹筍的外層向着核心退去,並逐層降低了高度。
金屬井蓋開始緩慢上升,現出了透明的缸壁——這竟然是一個深埋在地下的容器。當所有血液匯聚成無數道細線,從升起的容器底部匯聚起來時,終於露出了這龐大容器的真面目。
紅色的光斑,在發出最後一絲閃耀後,滑落入它的懷抱裡。
路波斯忍着渾身爆裂般的劇痛,緩緩轉過身體,看了一眼艾文娜。對方的眼裡同樣有着一份震驚。
她看到,透明的容器裡似乎有一個漂浮的身影,若隱若現的身軀勾畫出身體的輪廓,竟然是一個人類?
艾文娜眼前的人類,莫非一直浸泡在這個“血池”中?他是什麼時候進去的?
“血池”裡面的液體並不像血液,幽暗深邃,但透着一種金屬溶液的流光。
“呵——果然跟我想得一樣,先讓他出來吧。”一個淡漠的聲音從大廳的角落裡傳來。
路波斯和艾文娜同時向那個聲音望去,銀色月光下一個年輕人的身影,懸浮在半空,徑直飄向“血池”。
“主人……”艾文娜忽然附身跪倒。
“主人?血族的主人!”路波斯忍着渾身劇痛,大腦卻在不停運轉。
這個強大的血族女人,本地的領主,竟然管他叫主人?那麼之前的事是怎麼回事?
難道,他被這個年輕人騙了嗎?
難道,這人就是傳說中,血族的君王嗎?
難道他來到這裡,輕易得到了信任,就是爲了騙自己打開“血池”的禁錮?
路波斯的頭腦“嗡”的一下,彷彿遭了雷擊般,腦中一片空白。
他看了看身邊那些倒下的狼族同胞,一個個東倒西歪躺在地面上,似乎全身的能量都已被耗盡了。
一股油然而生的憤怒情緒,在下一刻轟然爆發。
路波斯面孔猙獰,獠牙從青筋暴起的下頜中齜出,黑色的毛皮一寸寸裂開,掙扎的龐大身軀晃了一下。但隨後就喘息着砸向地面,一隻爪子再也撐不住身軀,竟沒能再站起來。
一股龐大的力量壓在身上,他就像是隻小螞蟻,爆發出了最後一絲力量,也無法掙脫輕輕按壓的手指。
“你還是安靜的躺着比較好,繼續動作,只會讓你身體的皮膚爆裂,難道你不想見到‘那個’人了嗎?”
諸葛雲搖了搖頭,隨意說道,語氣依然平靜。
“你這個騙子!我恨!你竟然真的……跟那些血族是一夥的!”路波斯掙扎着狂吼,聲音中充滿了憤怒和不甘。
路波斯心裡充滿了怨恨,埋怨自己爲什麼這麼傻?耗盡了所有鮮血能量,卻爲宿敵血族開啓了這容器。
諸葛雲又搖搖頭,說:“血族嗎?我從來不跟任何人一夥,這個血族只是我的僕從而已。”
“你這個混……”
話未說完,下一秒,他忽然感到身上涌現出一股能量,溫和地包裹着身軀,暖暖的感覺,竟然讓他無比受用。
前一刻還斷裂的皮膚,似乎在這股能量流淌時,緩緩迸發出修復的活力,蔓延在傷口上。
他看到了無數細小藍光,正從身體外面,如同一層又一層的薄膜覆蓋住了自己。這無比強大的感覺讓他渾身充滿了力量,被月能逼得幾乎喪失理智的腦中也逐漸清晰起來。
“嗷嗚——”
他不自禁地發出一聲嚎叫,在能量的修復後,身上的創傷很快癒合了。他立刻站了起來,詫異地看着自己的雙手。
這是怎麼回事兒?
這能量的感覺不會有錯,之前曾體驗到一次,是那個被血族稱爲“主人”的年輕人,對自己做了什麼手腳。
路波斯猛地擡頭,立刻證實了自己的想法——只見眼前這個年輕人伸出一隻手,無數的藍色光球正從他的手中飄來,環繞着自己。
“你、這是怎麼回事兒?”他腦中有些疑惑,他爲什麼要救自己,難道之前想錯了?
這年輕人剛纔說,那個血族女人只是他的僕從而已,這又是怎麼回事兒?
一向以高貴著稱的血族怎麼會成爲他的僕從?
諸葛雲淡淡一笑,放下了手臂,沒再看路波斯,一雙眼正饒有興味地盯着那“血池”。
“嗯,這東西的能量很不錯。”
他的神識已經穿透了容器,但臉上的神色卻又細微的變化。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所說的‘主’吧?嗯,很好。”
諸葛雲有些想不明白。
因爲,他發現容器裡是一個男人,並且是名人類。
這個人顯然有些特殊的體質,但他此刻還無法確定,狼人們爲什麼會長期在此,守護這個人類?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路波斯的語氣充滿了不解。
“我麼,當然是對你們的‘血池’感興趣。至於裡面的那個傢伙,我想,應該由你來告訴我他的來歷比較好吧?”
路波斯的體型恢復到了正常人類的大小,渾身都幾乎赤luo着。此刻有點懵逼,他看了一眼艾文娜,只見對方神態很恭敬,退到一旁。
他越來越覺得震驚了,這個神秘的年輕人,到底擁有何等強大的力量?
難道,他竟是讓這個自詡高貴的血族臣服的?
“說吧,這裡面的人是誰,你們又爲何要守衛他?”
諸葛雲圍着這古怪的容器走了一圈,那上面有些標識,他認出了幾個斑駁的字母,有一個 “C”還有一個“A”。
看明白了,他的眉頭也開始皺了起來,嘴裡默唸道: “CIAA……行星理事會天體研究中心的簡稱麼。”
路波斯的身體已經完全恢復了,就連神志也變得無比清晰。但是,他還是不能判斷,這個年輕人要做什麼,萬一他有什麼不好的企圖該怎麼辦?
“好吧,我會告訴你這東西的來歷,還有裡面那個‘人類’的事情。”
路波斯又看了看地上的那些狼人,表情凝重,轉過頭道:“但是,你要先把我的族人們都救治好,並且保證不會讓那些血族再來侵犯!”
諸葛雲聽後,淡淡一笑,搖搖頭說:“可以,救治你這些族人很簡單,對我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至於進攻此地的那些血族麼——她們都早已化爲了灰燼,又怎麼還會再來?”
“還有……”諸葛雲的聲音,忽然變得冰冷起來,說:“在你完成你的事情後,也要帶領這些狼族,臣服於我。”
路波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諸葛雲,又看了看艾文娜。
後者美目流轉,苦笑了一下,但鮮紅的嘴脣抿了抿,似乎一言難盡。
“臣服你?你、你在開玩笑麼,到底想幹嘛?”他的聲音在顫抖。
“我像在跟你開玩笑麼?”冷酷的話語聲,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聽着,在這顆星球上,還沒有誰能跟我講條件。”
諸葛雲轉過頭來,冰寒的目光盯着他。巨大的威壓襲來,讓路波斯差點就跪倒在地。
正在此時,他忽然警覺的聽到,城堡走廊的方向傳來一些聲音。
艾文娜回頭看了一眼,對諸葛雲道:“主人,是17號回來了。”
諸葛雲此刻的注意力根本沒在那邊,只是點了點頭。
路波斯已經察覺出,來的人有很多。
但只有一名是血族,走在一羣人前面,想必就是艾文娜所說的“17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