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封齡覺着後背涼颼颼的,原來她背上趴着個“人”。
這一切,全都一絲不漏地映在了窗戶上,那場景實在太過重口,如果不是封齡見多了眼下的情況,絕對能給嚇出個好歹來。
噁心鬼的尊容已經足夠對不起人類的審美了,再加上封齡和她身後那東西,這對組合簡直瘮死人不要錢。
渾身潰爛的噁心鬼蹲坐在牀上,對面是披頭散髮、粉掉妝花的封齡,封齡脖頸間血肉模糊,頭髮亂糟糟地粘着,臉上盡是黃綠色的膿水,加上剛被秦術吸走部分魂力,臉色青白的不似人,混在噁心鬼中間甚至沒有過多的違和感。
然而真正叫封齡心驚肉跳的還是她背後的東西。
是那個叫萌萌的小女孩,只是她此時不知爲什麼,半邊身子都是焦黑的,依稀可見裡面森白的疏鬆骨狀物,原本俊俏的小臉此時卻佈滿斑駁的火傷,坑坑窪窪的表皮簡直慘不忍睹,崎嶇得模樣估計蚊子想在上面吸口血估計都得崴腳。
而她此時正巴在封齡後背,小手攀着封齡的肩膀,將臉湊到封齡脖頸處,一張嘴,伸出兩根十來釐米長的獠牙,抵在封齡動脈的地方就要下口啃。
“嗬!——”
就在萌萌的獠牙即將扎進封齡的動脈時,封齡還沒來得及反應呢,噁心鬼倒是先暴怒了起來,做出個進攻的姿勢,伸着脖頸朝萌萌瘋狂地叫喊,那模樣忽然就讓封齡想到自己當初在警車裡被存灜攻擊,噁心鬼也是這樣一幅兇狠的模樣,之後存灜就消失了。
封齡有些疑惑,難道噁心鬼,是在保護她?
短暫的失神,封齡立馬認識到眼前不是她胡思亂想的時候,當即將手伸向身後去拽萌萌,想將她扯下來。
然而她還沒碰到萌萌,萌萌卻先一步躲開了,封齡抓了個空,迅速地反應過來,擡眼尋找萌萌的身影,最終在窗臺上發現了她。
這時候她已經變回了本來的面貌,圓圓的小臉,圓圓的眼睛,上揚的嘴角跟微卷的羊角辮,無一不顯示着她的可愛。
但噁心鬼卻如臨大敵地盯着她,喉嚨裡發出“嗬嗬”的粗喘,像極了戒備狀態的野獸。
萌萌倒不在意,咯咯地笑出了聲,問封齡:“姐姐,他是誰?”
封齡頓時覺得頭疼極了,今天到底是什麼好日子?接二連三地有朋友來訪,都留下的話能湊兩桌麻將了。單個來也就算了,她還能招待得過來,這檔期撞一塊兒的要怎麼解決?
噁心鬼見封齡不答話,便自個先嚷嚷了起來,伸着脖子朝萌萌嘶吼,而要說是跟萌萌示威的話,這次更像是在跟萌萌對話。
“我說怎麼感覺那麼熟悉呢。”萌萌像是聽懂了似的,譏諷道,“怎麼?你還想管閒事?”
封齡覺得不對頭了,嘖了一聲,問道:“不是,什麼閒事不閒事的,你倆認識啊?”
萌萌倨傲地扯了扯嘴角,沒接話,反倒是噁心鬼氣急敗壞地吼了一聲,但是他情緒再充沛,在封齡耳朵裡也就是“嗬——嗬——”這樣的擬聲詞,根本聽不懂。
“姐姐,其實我是來跟你道歉的。”萌萌像是聽懂了噁心鬼的話,急忙引開話題道,“我那會兒失控了,我不是故意想要傷害你的。”
說着,“唰“的一下又變回了一開始半邊身子都是焦黑的燒傷的模樣,對着封齡委屈地道:“而且,跟你一起的那位叔叔可真把我傷的不輕,看在我這麼可憐的份兒上就原諒我吧!”
她話音還沒落,噁心鬼就又吼叫了起來,顯然是不贊同她的話,而且很生氣她會這樣說。
經過剛纔噁心鬼的舉動來看,噁心鬼眼下應該比萌萌更靠譜,但畢竟他倆纔是一類,封齡就算心裡偏向噁心鬼,但也沒到十分信任的程度。
萌萌見她不答話,便繼續討好道:“我已經讓其他小鬼去打聽你要找的人的消息了,明天你一定能見到她。”
“辛苦了,你的事我也會盡力去辦的。”封齡道,“其實,我讓你找她多半也是爲了問她帶你出去的相關事宜,她生前是入殮師,這些事情應該做過很多次,所以,如果我順利見到她,你的事情也就解決了一半。”
萌萌此番前來的主要目的還是爲了兩人先前的約定,見封齡這樣說,自然也就放了心,連番保證會幫封齡找到封韻,也請她遵守承諾。
這個過程中易怒的噁心鬼卻一句話也沒有說,而是若有所思地蹲坐在牀頭,時不時從喉嚨裡發出些“嗬嗬”的斷續音節表示他也在聽。
封齡對噁心鬼的印象並不差,隱約覺得他應該是個好鬼,再不濟應該會比見面就趴自己背上要咬自己的萌萌強一點,因此無所顧忌地跟萌萌討論着之前商量好的事情。
但是萌萌顯然不是這麼認爲的,萌萌的表現和之前傻兮兮的模樣截然相反。說任何話都有幾分遮掩,不知道是不是怕噁心鬼聽出來,可畢竟萌萌的模樣是個才八九歲的奶娃娃,這樣心機深沉的對話方式讓封齡很不適應。
說了一會兒,封齡便煩了,脖頸間的疼痛開始一點點往外泛,臭臭拉拉的疼,便說道:“你們還有什麼事沒,沒事你們快走吧,我得叫醫生進來給我看看傷。”
萌萌滿不在乎地道:“讓他們進來唄,反正他們也看不到我,我成天在他們面前來來回回的晃,沒一個人理我,我不喜歡他們。”
你要喜歡他們就廢了!封齡無奈地想,也沒人想要你的喜歡好麼?
噁心鬼本來想走,但見萌萌不肯走,登時就蹲在牀頭不挪窩了,讓封齡好不頭疼。
封齡只好勸道:“你們走吧,你們身上的鬱氣太重了,我肯定會受影響的,而且,等會兒秦術就回來了,到時候你們想走也走不了。”
“尤其是你。”封齡指着萌萌,道,“秦術記得你。”
封齡沒有跟秦術提跟萌萌有約定的事,她想見封韻,讓秦術知道了的話一定不會准許。而且她還有很多問題想單獨問封韻,明天是最好的機會,她不能出任何差錯。
萌萌聞言,看了看噁心鬼,滿不在乎地道:“嗯,那好吧,我其實就是來告訴你一聲事情辦好了而已,沒什麼別的事,我就走了。”說着,唰的一下化成了一團黑色的煙霧,瞬間不見了蹤跡。
這話說的多圓滑啊,一點也不像那會兒那個傻瓜兮兮的小女孩。不過,鬼怪多善變,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封齡便沒有仔細想。
萌萌一走,噁心鬼就鬆懈了下來,蹲在封齡眼前望着她,喉嚨裡發出“嗬——嗬——”的響聲,像條乖順的大狗。
“我聽不懂……”封齡幾乎是能確定他這樣是在和人交流了,但是這語言也太抽象了點,反正她是沒那本事明白。
封齡正苦惱着,忽然瞧見一旁的牀頭櫃上有紙跟筆,便說道:“你會寫字麼?要不你寫給我看吧,好麼?”
噁心鬼乖順地“嗬”了一身,一個跳躍,移動到了牀頭櫃旁邊,仍然是蹲着,手也始終在往外拽腸子,封齡不免奇怪,他好像一直都是蹲着的,應該是不能站起來,而且,他的手雖然不停地往外掏拽內臟,但內臟卻仍好好地在失去遮擋的肚子裡掛着,腸子淌了一地,仍是有腸子能從腹腔裡拽出來。
封齡忽然想知道他是怎麼死的,爲什麼會保持這種奇葩的行爲呢?
正胡思亂想着,噁心鬼忽然跳到了她面前,距離非常近,封齡甚至能看到他眼珠上爆裂開來的血絲,登時被噁心的不行,下意識地推了他一把。
她自認沒用勁兒,噁心鬼卻猛然往後跌去,啪嗒一下砸在了對面的牆上,又重重地跌了下來,摔在地上,挺大動靜。
封齡錯愕地看着自己的手,不敢置信地道:“乖乖,我原來也挺厲害的啊!”
噁心鬼顯然摔的不輕,在地上挺了老半天才爬了起來,倔強地指了指牀頭櫃上的紙,而後驚覺地望向了門外,“唰”的一聲,也不見了。
封齡忙走下牀去看,慶幸噁心鬼沒寫出一段亂碼給她的同時,還發現噁心鬼的字跡竟然出奇的好看,簡直像是電腦打出來的,封齡的狗爬字遠遠不能比。
不過,噁心鬼寫的話同樣引起了封齡的注意:千萬別去負三樓。
負三樓?封齡擰起了眉毛,這話簡直模棱兩可到一定境界了好麼?什麼負三樓,一座叫負三的樓?
然而,並沒有給封齡時間多想,身後忽然想起了一個聲音:“你手裡拿的什麼?”
那聲音危險極了,好像封齡如果不照做的話,她就會一口將封齡咬死似的,封齡一驚,覺得脖子後面嗖嗖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