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封齡大驚,瞪着眼問道:“他,他養那東西做什麼?”
“他養來做什麼我不知道,我只聽說後來你父親遭到反噬,鎮敷童和百人煞打傷了你父親,不知道逃到哪裡去了。”李叔道,“而你父親在那次事情中元氣大傷,沒多久,我就知道了他過世的消息。”
李叔回憶到此,又嘆了口氣,說道:“還是你姐姐把這消息告訴我的,那時候,她也只是個孩子啊。”
見封齡臉色哀慼,李叔自知說做了話,拍了拍封齡的肩,故意引開話題道:“你也別傷心,李叔跟你父親一塊兒長大,你父親的爲人我最清楚,他養惡靈,絕對不是爲了作亂,否則,他也不會遭到反噬了,你說對麼?”
其實在封齡的記憶裡,父母的印象並不十分深刻,一方面是因爲兩人死的早,另一方面是因爲就算沒死的那段時間,兩人也經常不在家。她記憶中最爲親近的人,其實還是封韻。
這下由李叔口中得知封遺骨竟然養過這麼邪惡的東西,更是驚愕,對這封遺骨的印象便更加不好了。
面上卻道:“嗯嗯,我明白。”
李叔也不點破,叔侄倆隨意聊了些別的。
期間,秦術就在一旁聽着,雖不接茬兒,卻也並不疏離冷漠,反而顯得穩重成熟。
秦術一表人才,人品厚重,李叔越看越滿意,忍不住便開了兩句玩笑。他並不知道兩人靈婚的事情,便很自然地問起兩人什麼時候結婚。
兩人都把李叔看成封齡孃家人,於是怎麼想的也就怎麼答了,秦術表示完全看封齡的意思。封齡有點爲難,她想給封韻守孝,但又怕過不了秦震天那關。看秦震天的模樣,好像是想兩人儘快結婚的樣子。
說到這裡,封齡才總算想起了正事,說道:“李叔,我想盡快把我姐的葬禮辦了。”
李叔對她家的那點事瞭若指掌,因此封齡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將封韻頭七那天晚上的事情告訴了李叔。
李叔在聽到封韻屍體不知所蹤,頭七晚上卻帶着一身水汽回來的時候,滿臉的傷心遮都遮不住:“看來,偷屍的是將封韻的屍首弄到有水的地方去了。這麼多的河啊溝啊的,上哪找去啊。”
“弄個衣冠冢吧。”李叔無奈道,“人死之後,元神散去,一魄歸天,一魄入地,一魄歸墓中,總得讓她有個安身之所啊……不然,魂魄會守着屍身不肯投胎的。”
封齡低着頭,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不用看,也知道她此時是壓抑而痛苦的。
李叔不忍見她這模樣,便又勸了幾句,大體還是讓她不要傷心。但他自己顯然也不能輕易從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中脫離出來,一時間只餘嘆息之聲。
“對了,李叔,還有一件事情。”封齡想了很久,終於還是把管靈傑的事情說了出來,她說,“那天我從白沈鎮回來的時候,遇到了一件邪乎事兒。”
李叔疑惑地問道:“什麼事兒?”
封齡打算將這些事情告訴李叔,但是她就剛提到了管靈傑的名字,還沒來及細說後來發生,李叔的臉就變了。
“他真說他叫管靈傑?b市殯儀館到白沈鎮搬屍的管靈傑?!”李叔眼睛都瞪大了,連着聲地問封齡,“他……他是個什麼模樣?”
封齡仔仔細細地解釋道:“他大概二十五六歲,穿着一件棕色的半舊皮夾克,開着輛貨車。”
“是他,真的是他!”李叔的茫然地碎碎念着些什麼,看起來有些慌亂,封齡隱約聽到他說,“他還在那裡!他竟然還在那裡!……”
封齡和秦術對視一眼,兩人都被這反應弄的有些無措,封齡的封齡從來沒見過這個樣子的李叔,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擊一眼,實在頹廢。
看來封韻說的話是真的,李叔在年輕的時候肯定做了什麼對不起管靈傑的事情,所以,現在聽到他的名字纔會如此震驚。
“李叔,你怎麼了?”封齡實在爲他擔心,便道,“他沒把我怎麼樣,您沒事吧?”
李叔摘了眼鏡,揉了揉鼻根,長長地嘆了口氣,說道:“沒事,年紀大了,總愛想些有的沒的。”
“封齡啊,這件事,李叔要給你道歉,這件事是我做錯了啊。”李叔的情緒平靜了些,但仍一臉的愁苦。
他慈愛地望着封齡,撫了撫封齡的頭髮,嘆息似地說道,“有的時候,你不得不信報應。”
接着,他就開始講起一件事情,一件讓他追悔一生的事情。
事情發生在二十年前,那時候李叔也不過二十四歲,跟二十五歲的管靈傑是同組搭檔,有一回,館裡派兩人到白沈鎮搬屍,情況很緊急,趁着夜兩人就出發了。
那是李叔頭一回夜裡出車,十分害怕,一路上沒少被管靈傑笑話。但是後來到了白沈鎮,接到屍體的時候,就連管靈傑也不免汗毛倒數,如鯁在喉。
兩人到了村口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了,那個時候的小山村裡沒什麼娛樂項目,休息早也是正常的。可怪就怪在這個村子實在是太靜了,連聲狗叫都沒有,就像這個村子根本沒有人似的。
村口的路非常窄,車開不進去,管靈傑只好把車停在路口的黃葛樹底下。
透過車大燈,管靈傑跟李叔相顧無言地望着漆黑死寂的村子裡,不停地罵娘:“大半夜的把人叫過來好玩怎麼滴?連他孃的活人都不見一個,這幫犢子怎麼這麼損……”
管靈傑話還沒說完,就訥訥地住了嘴,望着車窗外的一雙青白色的腳,愣生生把一腔國罵憋成了狼嚎。
——那雙腳的主人顯然已經死了,此時就掛在車旁的黃葛樹上。穿着一身紅衣,脖子上裹着白色的布巾。
因爲是吊死的,腦袋腫的比臉盆還大,舌頭長長地伸着,眼球凸出,死死地瞪着車窗裡的兩人。
管靈傑都嚇成了這樣,李叔自不必說,竟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而等他再次有了意識,已經是三天以後了。
原來,他那會兒跟秦術說的故事,正是他自己和管靈傑的事情,而吊死在後樓廁所裡的那名清潔工,正是管靈傑的妻子。
事情與李叔說給秦術聽的故事出入不大,李叔不知道被什麼東西附了身,等再有了意識的時候,才知道管靈傑已經死了。他忙帶人去找,卻被野狗啃得只剩一捧骨頭。
管靈傑的妻子便因此恨上了她,發誓賭咒要讓李叔不得好死。
那女的名叫葉凝,死的時候剛二十一歲,死的時候已經懷孕四個月的胎。少亡鬼、冤死鬼佔了個全,肚子裡還有個鎮敷童,加上死時穿了一身紅衣,勢必化爲惡鬼來索命。
這樣聽來,被她盯上的人簡直必死無疑麼不是?
對於通常人可能是,但對於李叔卻不。自然不消說,當時已經名震四海的陰陽先生封遺骨功不可沒。
也不知封遺骨是哪裡得來的消息,還沒等李叔找他,他就主動上門來幫李叔排憂解難。李叔自然就放了心,其中感激自不必表。
七天以後,葉凝的頭七,封遺骨把李叔帶去了白沈鎮的路口,也就是管靈傑身亡的地方。
子時,葉凝果然追將過來,她已經完全是一副猛鬼的樣子了。但有封遺骨在,李叔自然什麼都不必擔心。封遺骨果然也沒讓李叔失望,輕而易舉地就制住了這葉凝。
但葉凝卻不肯放棄,揚言無論花多少時間,勢必要報仇。
封遺骨超度她,但是她頑固不化。兩邊正膠着之時,封遺骨就想出了一個不太厚道的招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