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術輕揚着嘴角,右手緊緊摟着封齡的腰,將她箍在懷裡,免得被瘋狂流竄的風刀傷到。他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柔和,眼神中蘊含着無限的寵溺。他輕輕擡起手,將封齡散落的鬢髮掛到而後,露出那張讓他魂牽夢縈的清秀臉龐。
他不是沒有看到封齡眼裡的懷疑,反而輕易地就從她的眼神中理解了她的惶恐和慌亂。他的小傻瓜總是這樣,什麼都寫在臉上,一眼就被人看穿。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先送你從龍捲陣出去。”秦術的左手捧着她的臉,輕聲哄道,“等會兒你閉上眼睛,什麼都不要想,在我叫你之前,不要呼吸,記住了麼?”
封齡望着他,眼裡像盛了一汪清泉,黑白分明,卻只從他的眼裡看出了疼惜和愛憐,柔和的臉部線條毫無破綻。
“相信我,好不好?”秦術見她猶豫不定,無奈地吻了吻她的額,嘆息似的在她耳邊道,“等事情結束了,我把一切全部都告訴你,現在,你相信我,好不好?”
封齡感受到額前溫涼而柔軟的輕觸,抿了抿嘴,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凝重地說道:“好!”
秦術的嘴角掀了起來,卻是個十分孩子氣的笑,他低頭輕輕含住封齡的脣,輕而軟地道:“閉上眼睛,屛住呼吸。”
封齡閉上了眼睛,立馬感受到對方身上熱辣的情緒,他在吻她,用了十足的力道,像是想將她揉碎了嚼爛了一般。溫暖的情緒在兩人之間氤氳開來,強烈而洶涌,封齡緊閉着雙眼,呼吸都停止,心臟卻跳動的愈發歡快而振奮,這一刻,好像重新愛上了秦術。
無論之前對他有多少懷疑、怨懟,只要再見到他這張臉,只要再聞到他夾帶着淡淡龍涎香的氣息,只要再感受到他獨特的溫涼溫度,她就能再次愛上他,一遍又一遍,宛若詛咒。
封齡感覺到耳邊盡是呼嘯的風聲,身體有種被擰擠的歪曲感,知道自己這是重新進入風暴裡了,但卻比一開始要好受太多。秦術的大手扶在她身後,給了她無盡的安全感。
她依然什麼都想不起來,但是腦中卻不再是空白的,因爲秦術陪在她身邊,也住在她心裡。
須臾,封齡感到一陣夾着溫暖之力的勁風徐徐地逆向吹來,便知道秦術已經衝破風壁,將她帶到了安全之地了。
“封齡,醒醒……”果然,封齡的想法一出,秦術便在她耳邊溫溫柔柔地道,“我暫時還不能出現,但我會暗中保護你。”
封齡下意識地去拽他的衣袖,希望他不要離開。睜開眼,卻沒有看到秦術,不由一驚,發覺自己正飄在半空中,更是驚得花容失色,不由皺眉地想:難道剛纔的情景是她瀕死之前見到的假象不成?
“傻瓜,我就在你身邊。”秦術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龍捲陣裡蘊含着無限的元力,什麼東西到裡面都得顯出原形,所以你纔看得到我。現在回到地面了,你自然就看不到了,不過不用擔心,我會一直保護你。”
秦術怕她擔心,也怕露餡,便交代道:“今天是存灜的最後時限,只要熬過十二點,她就永遠都沒機會了,記住,千萬不要跟任何人說過你看得到我!”
“現在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過了今天,我把一切都告訴你。”秦術的聲音篤定而無奈,“事情絕對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相信我!”
封齡聽着他的解釋,詢問的話在嘴邊轉了又轉,最終是理智佔了上風,抿了抿嘴,只重重地點了點頭,什麼都沒說。
秦術的笑聲在她耳邊響起,少有的輕快笑聲。與眼前緊張的局面和劍拔弩張的氣氛一對比,這樣毫不遮掩的笑意讓封齡覺得恍如隔世。
“戈元鳴,我沒事!快停下來,你這樣會受傷的!”封齡被秦術帶着,緩緩地往下飄,看着因強行休陣而不斷受到煞氣攻擊的戈元鳴,焦急地喊道,“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不用顧忌我!”
龍捲陣的反噬力量十分強大,戈元鳴的嘴角已經帶了一絲血跡,正一籌莫展之時,聽見封齡這聲喊,所有難題都迎刃而解。
沒了後顧之憂,戈元鳴的動作愈發地迅速狠辣,手中指決再次飛快地變換着形狀,腳下的封印更是因爲他的動作而散發出強勁的光芒,甚至比前方炫麗的煙火更加耀眼奪目。
管靈傑被這毀天滅地的龍捲陣牢牢困住,他明顯覺得魂魄被流轉在陣中的元力肆意割砍,不一會兒就被撕裂出無數的漏洞,像極了電影裡被陽光曝曬的吸血鬼,摧枯拉朽的元力正將他逐漸吞噬。
他像一隻被捲進狂怒大海中的獨木舟,在滔天的巨浪中顛簸沉浮,瞬間便支離破碎。管靈傑想到他這悲哀而短暫的一生,他是不甘心的,死前悽慘也就罷了,死後也不得清靜,如何能甘心?
再想到眼前的情景,不由覺得悲哀可笑,再不甘心又能如何,終歸要被所謂名門正派因着某種拿不上臺面的齷齪心思而人道毀滅。
苟延殘喘也躲不過劫難,委曲求全也逃不開災禍。
可他委曲求全、苟延殘喘,不過只是想要報仇罷了,對封遺骨那滔天的恨意幾乎成了他繼續前行的動力,如今大仇未報,他卻真的要走到盡頭了麼?不!既然當初的死亡都不是結束,這次必定也不會!
他不甘心!他要報仇!
他不能就這麼消亡沉寂,他想起生前的很多事情,和葉凝的,和別人的,很溫馨很開心,他一度以爲自己忘了,但這一刻,曾經的點滴過電影似的從他眼前一點點地劃過,最終停在封遺骨踩着他的頭顱逼迫葉凝自毀靈瞳的畫面上。
再次重溫往事,他不但沒有釋然,反而更加憤怒,那股仇恨幾乎要突破他早已腐爛大半的胸腔,噴薄而出!
管靈傑的眼裡爆射出血紅的光芒,他越覺得生氣,越覺得恨,那股紅光便愈發灼熱而強勁,漸漸地,像有了實體一般,竟能和龍捲陣裡流轉的元力對抗起來!
這一切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情,封齡將將落到地面上,就瞧見黑色的颶風中間涌現起一大片亮紅的光球,好似黑暗的夜空掛着的紅月亮,妖冶而詭異。
“戈元鳴,龍捲陣中有異狀!”封齡離龍捲陣尚遠,但卻明顯察覺到一股迫人的力量撲面而來,壓的她喘不過去,眼看着事態有變,不由出聲提醒戈元鳴,“千萬要小心啊!”
順着封齡焦急的目光看過去,泛着亮黃光芒的封印莊嚴肅穆,照亮了戈元鳴修長健碩的身形,他兩腳微分與肩同寬,穩站陣中,雙手結印,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繁複的衣襬無風自動,溜尖的下頜冷峻而穩重。
飽滿紅潤的菱脣此時緊緊抿成一條直線,右邊嘴角流下血跡,順着他溜尖的下頜滴到封印上。
這一下,像是在洶涌的大火裡潑了汽油一般,封印騰起耀眼的亮黃光芒,源源不斷地攻向龍捲陣中的紅色光球,兩者相撞,發出巨大的雷霆之聲,與遠處轟隆作響的煙火陣交相呼應。
封齡被眼前的場景震撼的說不出話來,焦急地看着雙目緊閉,苦苦支撐着的戈元鳴,眉頭緊鎖,十分擔心。
“如果我是你,擔心別人的同時,我會看清楚周圍的環境適不適合分神。”背後響起一聲嬌俏的女聲,雖然無比地柔媚嬌俏,但那聲線卻和封齡一般無二,是存灜。
封齡猛然回過頭去,果然看到了存灜那張帶着輕笑的臉。
存灜和之前夢裡見到的模樣沒什麼差別,除了臉色是臘色的慘白,眼角有繁複而詭異的妖紋之外,幾乎和封齡一模一樣。
“你知道麼,如果我剛纔想殺你,你已經死了一萬次都不止。”存灜嘴角帶着輕蔑的笑,看向封齡,“你是自我了斷,還是等我親自動手?”
封齡面無表情地望着她,說道:“我不會自殺,也不會被你殺死,如果你有那個自信,你就自己來。”
存灜輕蔑地扯了扯嘴角,倨傲地擡了擡下巴,轉了轉細瘦的手腕,像是在做戰鬥前的熱身。
“我知道,讓你魂飛魄散這事有點狠,但就算我現在不滅你的魂魄,你的魂魄在你死後也無法聚集,照樣投不了胎。”她一面動作,一面輕快地道:“所以你也別怪我,說到底,我這是在成全你。”
這話說的封齡卻是一愣,她這說的又是哪一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