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夜原本還提着的心，這會兒纔算了落下來，原本緊張萬分的表情也舒緩了下來。他剛想要將她扶正一些，就聽得月色虛弱的聲音飄飄忽忽地傳入他的耳中：“你……你長了一張怎樣……怎樣的臉……我一點都不想知道……”
十四夜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語調十分輕鬆：“好好好，你不想知道，你對我的臉一點興趣都沒有——”他順着她的話說下去，然後湊近了調笑式地問道，“那要是我長得很俊美，你也不會覺得可惜麼？”
月色原本抓着胸口的手鬆開來，耷拉在臂彎上，帶着倦意的眼睛瞟着十四夜，聲音還是很虛弱：“可惜什麼？”
“可惜什麼？”十四夜退回身子，聲音拔高了一些以驚奇的語氣重複這句話，“自然是可惜看不到我這樣俊美無邊風靡萬千少女的臉啦。”這話聽起來是多麼地誌得意滿，多麼地自戀臭美，多麼地厚顏無恥啊——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還擡手摸了摸自己那被黑色面巾蒙着的臉。
月色閉了一下眼睛，然後又睜了開來，看着眼前陷入自我陶醉的十四夜，緩緩道：“然後呢？”
“然後？”十四夜聞言，將那手放了下來，見月色掙扎着要起身，遂伸出雙手扶着她的肩膀，讓她如昨晚一樣靠坐在牀頭，這般做好了以後，他定定地看着月色，道，“據說看美人能夠延年益壽，我也算的是個美人，你多看我幾眼，也是有大大的好處啊，說不定還能讓你體內的毒削弱一些呢。”他開起了玩笑。剛剛他抓着她的手腕又給她切了一下脈，發現她體內那衝突擊撞的兩股力量又恢復到了穩定的狀態，心中便知她此時已經無事了。
聽到這樣的話，月色斜着眼看了他一眼，但興許是太累了，她的眼皮有些擡不太起來，便只是一眼又垂下了眸子，讓自己能夠恢復一些精神。
被月色剛剛那一眼一戳，十四夜不知怎麼地心打了個突。
“看美人能延年益壽……”她囁嚅道，然後稍微提高了一些聲音，“那我何必要費這些精神去看你的臉，光看着公子他的臉不就行了麼？”
她口中的公子，自然就是黎書清了。
眼前的這個人身份太過特殊，她心中只想着要少了解他一些比較好，知道得越多便越不安全。更何況，跟一個人打交道，又不是跟一個人的那張臉打交道。她覺得，這根本就是一件很沒有必要的事，做了也是多此一舉，她本就是個特別嫌麻煩的人，怎麼還會自己攤上這樣的麻煩事兒呢？
她這番話其實倒也算不得是玩笑話，鈴蘭當初在她要去黎書清書房辦事的時候，在提到黎書清的時候，也用了“美色”一詞，其實倒也不爲過吧。
十四夜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陡然間沉默了下來。
他低下了頭，讓人看不見他現在的表情，可是即使他擡着頭，月色閉着眼睛，也是沒看到他臉上的表情的。
“是以——”月色再度開口道，“你剛剛口中所說的，還有後邊的一段是什麼？”
十四夜聞言，擡起了頭，看向月色，後者也強撐着睜開了眼睛看着他。
十四夜撇撇嘴，擡手蒙上她的雙眼，道：“累的話，就閉上眼睛吧，彆強撐着，這樣的是事情光用聽的就行，沒必要睜着眼睛。”
月色那倦怠的眼皮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顫了幾下，然後很是自覺地閉上了。
十四夜的手心感覺到她那長長的濃密羽睫刷動的微不可感的癢，然後收回了手，看着她閉着雙眸一臉安靜的模樣，又以輕鬆的語調笑道：“從來沒見你像這次這般聽話的。”
“我是因爲實在是太累了才閉上的。”月色淡然地反駁道，“跟你無關。”
“是是是，跟我無關。”十四夜又撇了撇嘴，回道，“是我老孔開屏自作多情，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話說，他怎麼那麼好說話呢？連十四夜自己都有點看不起自己了。
聽他這麼說，月色反倒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只是囁嚅了一句：“其實……也不是……”
十四夜看到她的脣動了動，自然也聽到了她這句有些含糊的話，臉上的表情變得輕鬆無比，眼中帶着濃濃的笑意，然後，他又想起了那件沒說完的正事兒，那抹笑又被收斂了起來。他用着無比嚴肅與鎮重的聲音說道：“你要聽的那段後續我能夠告訴你，可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你先平復好你的情緒，一定不能再出現剛剛那樣的狀況了。我不是很清楚那樣的事情對你來說到底有怎樣大的打擊或是影響，可是我不希望你因爲這樣事情，而使自己的身體因爲情緒的極大波動而受到傷害。你比我更加清楚你自己的身體狀況，你也不甘心受它牽制吧？”
月色沉默了好半晌，然後就見她的螓首微微地點了兩下。
十四夜見狀，還是不怎麼放心，便伸出手去抓住了她的手腕，月色感覺到手腕被抓着的力道，正待要掙脫的時候，他輕聲解釋道：“放心，我不會怎麼樣，只是護好你的脈罷了。只有這樣，我才能放心一些。”
月色聽了這話，纔不再掙脫了，而是非常安靜地任他抓着自己的手腕。
看到月色的這般模樣，有着平日裡難見的乖順，十四夜又是心裡跳了跳，好不容易平復下那不太安分的心，他開口緩緩道：“當時那雪初小姐回到月纓山莊後，老莊主經過滴血認清認定了她是自己的外孫女，她便在莊中住了下來。事後，月老莊主慢慢地開始小心翼翼地問起她有關那次滅門血案的事情。畢竟，那麼小的一個女孩子，經過那樣的事情，可能是不太會有清晰的記憶，或者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不太願意再想起。當時，月老莊主對於從她那裡瞭解一些真相也是不太抱希望的。可是，那雪初小姐雖然小小年紀卻是說出了許多事來。”